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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狩猎的最后一日出了这等意外,晚间的宴会便取消了,在侍卫清理干净现场,命人统计了伤亡人数之后,皇帝便下令,即刻启程回京。
    此事伤亡的大多是宫女与丫鬟,其他夫人贵女们最多只是扭伤擦伤而已,除了符嘉,她被符敬之放箭贯穿了肩膀,这会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另说,只能跟着符澜一同先行回了京。
    顾怀瑜坐在帐中,等着红玉与绿枝收拾行李,手里还捏着碎掉的玉扣,惋惜地不得了,如此珍贵的东西,就这样碎了。
    临行之前,皇帝却又忽然将众人召集起来,只是这次,守卫在周围的禁卫军多了很多。
    他先是痛斥了一番刺客之后,话锋一转,竟是看着下面道:“荣昌王府三小姐何在?”
    在老夫人吃惊的目光下,顾怀瑜缓步上前,向着高坐上的皇帝拜了下去:“臣女顾怀瑜叩见皇上。”
    皇帝笑了笑,看着顾怀瑜的目光有些奇怪,语气有些亲切:“快平身吧,你救驾有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顾怀瑜款款一笑,声音真挚:“臣女不过微末之举,不敢邀功。”
    “如此谦虚,甚得朕心啊!”皇帝点了点头,笑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搞不清楚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意,包括顾怀瑜,心中也是一悸。甚至有好些个贵妇在想,皇帝是不是要将顾怀瑜收入后宫了。
    哪知,皇帝却道:“既有功,便应赏,朕哪能白白让你受了如此惊吓。朕记得你儿时身子不大好,便赐你个安平郡主,如何。”
    德妃端坐在一旁,斜眼看了一眼已经将唇色咬得发白的卫清妍,忽然笑道:“皇上此举,怕是有些不妥。”
    皇帝“哦”了一声,也不生气,只是问道:“如何不妥?”
    德妃笑看着顾怀瑜:“这孩子实在是让人喜欢,可是皇上忘了,荣昌王府已经有了一位郡主,若您在赐封一个……”顿了顿,她才道:“不若赏赐一点金银首饰,女儿家最是喜爱这些。”
    “爱妃所言甚是。”皇帝点了点头,就在德妃以为他要答应之时,转而道:“既如此,便赐封个县主罢!朕倒是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听说你还尚未婚配。”
    顾怀瑜码不准皇上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
    “说起这个,臣妾倒是有个事情要说。”德妃柔声道:“臣妾一见这丫头就觉得与她有缘,谦逊有礼,人也生的漂亮,心中喜爱的很,还想求皇上将她许……”
    皇帝挥了挥手,打断德妃的话,也不问她究竟要说什么,看着站在人群前的宋时瑾笑道:“正巧,宋大人早已过了婚配之龄,于亲事上还没个着落,朕今日也想当一回月老,替他找个可心的人,先行订下,只待顾小姐及笄之后,朕再亲自替你们主婚。”
    围场的天应景的霹下一道惊雷,似砸在了众人的脑中,惊得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回不了神。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德妃闻言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皇上的计。
    若不是她去阻止顾怀瑜赐封郡主,皇帝也不可能顺势提出,要将顾怀瑜赐婚与宋时瑾。有些事,可一不可二,方才她已经阻止了一次,若此时再开口,只怕会惹了皇上厌烦。
    老夫人不着痕迹扯了扯嘴角,宋大人好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德妃日后若是想要做什么,且得掂量掂量了。
    卫清妍却是狠狠的握紧了双拳,她没有想到,自己此举非但没有将顾怀瑜杀死,折进去一个符敬之不说,反而还弄巧成拙,让顾怀瑜立了功,甚至,父皇竟然偏心到不顾她的心意,将顾怀瑜赐给宋时瑾。
    可是凭什么,是她先喜欢宋时瑾的,凭什么顾怀瑜能够后来居上,到底谁才是父皇的女儿!
    围场内静默无声,谁也没有说话,皇帝打量了顾怀瑜一眼,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忽然红起来的耳垂,还是让皇帝对他这个英明的决定感到高兴。
    “父皇常说,强扭的瓜不甜,您这般问也不问便替顾小姐赐婚,怎知是不是强扭的瓜呢?还有宋大人,向来不沾女色,您又怎知他想不想娶顾小姐呢?”卫清妍掐着掌心,努力压制着妒火,才没有说出更加过分的话来。
    皇帝不悦地看了卫清妍一眼,长久的身居高位,对于反对自己的声音,他自然是不喜的,但卫清妍到底是他的女儿,此话他又确实对卫清妍讲过,只能看向顾怀瑜,问道:“是朕疏忽了,丫头,你可愿意?”
    一直未说话的宋时瑾心里一紧,已经猜到了顾怀瑜约莫会拒绝。他虽也希望顾怀瑜能嫁与她,但逼迫她的事,终究是不愿意做的,当下便打好了主意,若是顾怀瑜拒绝,自己便帮她一把。
    高正远垂首站在最前,一会看看顾怀瑜,一会看看宋时瑾,然后再瞧瞧林嬷嬷,心中百般猜测,抓心挠肝的想要问清楚。
    卫清妍几乎是忘记了呼吸,连眼珠都有些泛红,死死看着顾怀瑜,看那架势,似乎就要在她答应之时,扑上去吃了她。
    德妃不着痕迹朝静秋姑姑使了个眼色,她便悄悄站到了卫清妍身后,唯恐她做出什么傻事。
    顾怀瑜捏了捏尚还挂在自己心口的那块残破的乌金,释然之后,心情已经全然不同,有些东西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大不了再一次退回孤家寡人而已。
    “臣女,愿意。”
    宋时瑾面上的笑忽然就荡开了,皇帝一瞧,这态度还有什么好问的,朗声大笑之后,才命人启程回了京。
    卫清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静秋姑姑捂着嘴拖住了。
    这一路上宋时瑾面上的笑意就没有淡下来过,众人心里也逐渐明白过来,这指婚的圣旨来的这般莫名其妙,看着样子倒有些像他亲自去求来的。
    高正远坐在马车内,看着宋时瑾的背影,渐渐出神。
    回了荣昌王府之后,顾怀瑜不过刚收拾好行李,赐封安平县主的圣旨与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来宣旨的人,竟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这可是惊呆了满京城的权贵,这李公公是何人,天子少年之时便伴其左右的掌事太监,由他亲自跑这趟,皇帝对这个新晋县主的重视,可见一斑。这个顾小姐日后,只怕是个不得了的啊。
    消息传到了浮香院内,林湘气的面孔又扭曲了两分,她早就知道顾怀瑜是个不安分的,不过是去了一趟围场,便勾引了宋时瑾,甚至还骗了一个县主的名号回来!
    这个人果然生来就是和自己抢东西的!
    第92章
    围场遇刺,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皇帝回宫之后,立即下诏命人彻查此事。
    留下的那几个刺客死活不肯供出幕后主谋,突破口自然就放到了符敬之身上,可符敬之一早便想好了说辞,咬死了说是围场当时太混乱,自己放箭射杀刺客时不慎射偏了。
    皇帝自然是不肯相信的,龙鳞卫悉数出动,符家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弃车保帅,将重伤的符嘉和符敬之推了出来,声称符嘉因嫉妒德妃娘娘对顾怀瑜的喜爱,所以求了符敬之在魁狩当日,制造一点意外取了顾怀瑜的性命,这箭会射偏是因为顾怀瑜在慌乱中跑到了皇上面前。
    关着的符敬之也忽然改口,与符澜所诉无二。
    符澜甚至免冠请死罪,三跪九叩从宫门处一路跪到了御书房,上递请罪认罪书,称符家教子无妨,符敬之与符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皇帝严惩不贷,符家世代忠良,绝不姑息。
    最终皇帝念其多年功勋,收回了符澜手中的兵权,只将符敬之与符嘉大入死牢,不日问斩。至于刺客一事,还得等撬开了那几人的嘴再做定夺。
    消息一出,一时间朝野震动,符澜手握兵权已久,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一朝失了势,只怕还会连累二皇子。
    顾怀瑜却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她相信,对自己动手的命令是卫清妍下的,单单只为了保住她一个,符家便损失一儿一女,甚至连兵权都被收了,这直接影响到了卫峥的前途,符家一旦失势,对他而言,损失可是不小。
    符敬之大可如开头那般,咬死了自己只是失手,皇帝盛怒之下会要了他的命,但不会对符家做出什么。
    除非,是有什么事怕被人深挖下去,或者是这其中还有人助了一把力。
    且不论宫中如何,荣昌王府双喜临门,老夫人送走了李玉之后,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在这个风尖浪口,决定替顾怀瑜举报一场庆祝的宴会,时间就定在明日。
    在众人都觉得老夫此举不妥之时,皇帝却出人意料地派人送来了贺礼,并称明日他政务繁忙不能前来,这礼便提前送到,甚至连宫中的德妃与柳贵妃都派人来送了贺礼。
    这下子,盛京几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请自来,荣昌王府门口自早晨起便车马不绝,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贵客。
    林湘端坐在妆奁前,将自己一张坑坑洼洼的脸,涂满了胭脂水粉,苍白的脸,漆黑的眼睛和鲜红的唇,看起来尤为可怕。
    一个一个消息传来,她恨不得能立马冲出去,将顾怀瑜整个人生吞活剥,凭什么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她却能活得肆意。自己被封郡主当日,可没有她这般排头!
    “去将我那套衣服拿来。”她看着镜子,头也不回,慢腾腾的说。“如此喜事,我怎么能不去亲自恭贺一番呢。”
    朝汐和朝露在伤好之后,又被顾怀瑜安排到了浮香院,一人脸上一块丑陋的疤,倒是绝配,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朝汐道:“郡主,今日外头人多。”
    林湘倏然起身,一巴掌扇在朝汐脸上:“怎么,人多我就见不得人了吗?”
    朝汐捂着脸,颤颤悠悠鞠了一躬后,跑到柜子前将林湘最为华美的那套衣服取了出来。
    林湘缓缓抚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抽过朝露手中的湿帕子,将上头的脂粉擦落,“替我换上。”
    朝汐不敢说话,小心翼翼退到她身后,替林湘更衣,只听到她口中不停呢喃着:“这个贱人,我今日之状全是拜你所赐,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花园内,顾怀瑜躲了个清闲,坐在临水而建的水榭中,手中不知捏了个什么,看得仔细。迎客应酬,自有蹦的老高的林修睿挡在前头,她也乐得轻松。
    张妈妈小跑着过来,恭敬道:“三小姐。”
    顾怀瑜将手中的东西收好,这才转过头来:“张妈妈,有事吗?”
    张妈妈抬脚上前,在顾怀瑜面前低声道:“二小姐换了衣服,想要出浮香院。这会正被人拦着呢。”
    “拦她作甚。”顾怀瑜笑了笑:“她想出来便由着她出来好了。”
    张妈妈满脸诧异,按理说这三小姐是最不愿见到二小姐的,怎的这么轻松就同意了?
    “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张妈妈应了声,躬身退了下去。
    待人一走,红玉问道:“小姐,若您放了她出来,她在府中闹事,岂不是就坏了您的贺宴?”
    顾怀瑜塞了一颗糖进嘴里,缓缓道:“要的就是她闹事,她不闹,我还得另外安排呢。”
    红玉不解:“可这是为您办的宴会啊。”
    顾怀瑜笑道:“那又如何,今日到场之人,谁又是真心来祝贺的呢。”
    张仪琳可不是个吃素的,就看林湘出来后,谁先一步动手了,但不论谁输谁赢,林修睿这只秋后的蚂蚱,恐怕是蹦不了多高了。
    没多久,便有丫鬟领着林织窈和陈欣澜过来了。
    没有外人在场,二人一进水榭便大大咧咧坐在了凳子上,林织窈很是难得,穿了件样式精美的裙装。
    “前些日子还说呢,我过了便轮到你,没想到真的一语中的。”林织窈挑眉笑道。
    顾怀瑜睨了她一眼,丝毫不羞怯:“可不是,真是托了你这张嘴的福。”
    陈欣澜倒是一脸歉疚的看着顾怀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了?”林织窈问道:“我今日见到你就觉得你情绪不大对劲了。”
    陈欣澜一把握住顾怀瑜的手,低声道:“都怪我,昨日乱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符嘉向你靠近,可是没来得及拉住她。”
    顾怀瑜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说什么胡话呢,谁能想到她当时会那样做呢,不过我这可算是因祸得福吧。”
    林织窈笑得贼兮兮的,多日前她就感觉宋时瑾和顾怀瑜关系不正常,没想到还能有皇帝亲自赐婚,“是,福气得很呢。”
    陈欣澜却是抿了抿唇,将声音压得更低:“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宋大人?”
    “说什么胡话呢?”林织窈拍了拍她的肩膀:“皇上都赐了婚,这事还能有假。”
    陈欣澜重重叹了口气:“可昨日你明明可以拒绝的啊。”
    顾怀瑜嫣然一笑,“可我不想拒绝啊。”
    陈欣澜震惊了,她不知晓二人渊源,只是觉得宋时瑾这人,整天冰冰冷冷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为什么啊?”
    “嗯……”顾怀瑜五官忽然明媚了起来,似长久积压的阴郁被一扫而空,“因为,我喜欢他啊!”
    水榭里没了声音,连林织窈都没料到,顾怀瑜这性子会说出这般大胆之言。
    长久的沉默后,水榭外忽然有人咳了两声。
    “宋大人,大公子。”候在外头的丫鬟忽然出声。
    三人齐齐愣了一下,顾怀瑜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向外头望过去,林修言神情莫辨,宋时瑾眼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刺瞎了她的眼。
    “你们继续,我和宋大人还有事,便先走了。”林修言清了清嗓子,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