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只觉得哪哪都有些疼。
然而,那个始作俑者此刻双眼却依旧闭得紧紧地, 连呼吸都依旧平缓,好似压根没有苏醒似的,好像方才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纪鸢愣了愣,只仰着脑袋盯着他那只沾满了细细密密胡渣的下巴瞧了瞧, 瞧了半晌,只挣扎着想要起来, 然而, 腰身上的那只胳膊, 像铁钳似的紧紧将她给钳住了似的, 她竟片刻动弹不得。
纪鸢一阵欲哭无泪。
过了好一阵, 只挣得连鼻尖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直接累趴在了他身上。
纪鸢干脆趴在了霍元擎胸口,微微喘息着,待歇了一会儿后,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气息渐渐回落,纪鸢恍然间,便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心跳声,如此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心跳声很平稳,却强而有力。
关键是,随着他的心跳,随着他呼吸的每一次起伏,霍元擎整个身子也跟着上下起伏,而纪鸢的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也跟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
神奇般的,纪鸢的心境竟然也随着他的起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
静静躺在他的身上,将脸贴在他的胸口。
身下之人竟是那霍元擎?
若是搁在半年前,纪鸢压根难以想象,她怕他怕得要死,别说近身,便是连见了都止不住心里打颤,从未曾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像现在这样,两人如此亲密?
依然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这样静静地躺了一阵后,纪鸢身子被咯得稍稍有些难受,片刻后,两只胳膊费力的撑在他的胸膛,支起身子去看他。
霍元擎似乎真的很累,累到任她如何折腾,他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直到,良久后,纪鸢轻手轻脚的伸着手想要去掰扯他握在她腰间的大掌,然而方一探过去——
“别动——”
头顶适时响起了一道低低的声音。
有些惺忪,有些黯哑。
下一瞬,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掌落下,摁在纪鸢的后脑勺,又将她脸重新摁回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身下的那具结实健硕的身板缓缓地翻了个身,朝着里头侧躺着去,他一翻动,他身子上的纪鸢便也跟着缓缓翻动。
待一停下来时,只见那霍元擎仍旧紧闭着眼,侧躺着,而纪鸢的脑袋枕在了他结实有力的胳膊上,她被困在他坚硬的身躯与软榻最里侧的方寸之地的空间里,这会儿别说翻身,便是挪动一下身子,都压根没有半分余地。
而他的脸就挨着她的,两人挨得极近,她稍稍凑过去,脸便要贴了上去的那种,对方温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纪鸢只微微屏吸着,只有些不敢动,也压根动弹不得,过了好一阵,她实在是被挤压得有些窒息,有些呼吸不快了,只得小声低声的喊了一声:“公…公子…”
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一阵,撑在他胸膛的那只手,只轻轻地往他胸口挠了挠,对方身子微微颤了颤,随即,一把准确无误的捉住了她乱动的手,霍元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眼中有些赤红,里头有细细密密的红血丝,像蜘蛛网似的,无比吓人。
纪鸢一愣。
霍元擎睁着眼睛看了纪鸢一阵,片刻后,复又闭上了眼,只一脸疲倦的说了声:“再眯会儿。”
说完,脸往纪鸢这边凑了凑着,侧脸轻轻碰了一下纪鸢的脸,不动了。
他凑过来的那一下,纪鸢心跳得厉害,直打鼓似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给跳了出来。
***
两人都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似的。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其实,或许压根没多久,可是,在纪鸢意识中,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似的,霍元擎这才复又睁开了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霍元擎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样迷乱慵懒,不过再次睁眼的这么一瞬间,他立马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一丝不苟、威严显赫的大公子。
他睁开眼时,见两人贴得那样近,面上也并无多少异色,只是目光在纪鸢红红的耳尖及脸颊上掠过时,缓缓顿了顿,这才微微扬了扬唇,只旁若无人的顺手将纪鸢也给捞了起来。
随后,只坐在软榻上,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肩。
纪鸢见状,只微微咬着牙,背对着他,低头整齐起了微微发皱的衣裳及头饰。
屋子里静悄悄地。
似乎稍稍有些…诡异及尴尬。
过了好一阵,霍元擎扭头看了纪鸢一眼,冲纪鸢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方才…好似睡着了。”
纪鸢:“……”
霍元擎说完,见纪鸢无话,咳了一声,微微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所以,他方才睡着了,是个什么意思?
他…确定睡着了吗?
***
甭管是个什么意思,霍元擎醒来后,纪鸢整理好自个后,只立马打发了下人进来伺候,备水的备水,传膳的传膳。
然而,一阵忙忙碌碌后,还压根未曾来得及洗漱沐浴,甚至连满桌子膳食上了,还压根未曾来得及吃上一口,外头殷离忽而高声禀告着,只道着,国公爷有请。
六七日未归,定有忙不完的事情,他是片刻不得闲,却还是紧赶慢赶着先来了一趟木兰居。
第140章
却说霍元擎离开后, 因纪鸢一直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 他还没吃过一口饭,歇过一下的。
等了小半个时辰, 见膳食都冷了后,纪鸢想了想, 便做主, 将膳食暂且撤了下来,末了, 她派人去厨房寻了些材料, 在她的木兰居亲自熬了一盅粥。
霍元擎的苍芜院有个单独的厨房, 只是,他常年在宫中当值,极少回院用膳,自沈氏去后, 小厨房便关了,大房的膳食跟府中一样,走的府中大厨房。
苍芜院没开厨房, 纪鸢的木兰居跟陈氏的雅苑自然亦未开。
不过, 纪鸢这么多年以来历来习惯熬些汤汤水水, 搬到这木兰居后, 原先在竹奚小筑的小火炉也跟着搬了过来,私下隔三差五的熬了汤水给鸿哥儿给嬷嬷送去。
这些, 都是私底下走的她自己的体己, 未曾往上报。
粥用慢火熬制了快两个时辰, 那霍元擎还未曾回来,菱儿道:“许是大公子还在国公爷院子里呢,主子且再等等。”
芍药道:“公子午膳还未用的,主子不若派人给公子送去吧。”
合欢道:“主子,要不奴婢去苍芜院打探打探,看看公子到底回了不曾?”
女人多了,热是热闹,不过,有时也没少烦人的,就比如这会儿,只觉得屋子里养了一窝蜜蜂似的,嗡嗡嗡的在她耳边叫个不停,蜜虽甜,但蜂蜜偶尔也会蜇人。
后宅内院便是这样,满院子的女人,数十个,甚至是上百个,全部都围绕着一个男人打转。
不知不觉,纪鸢竟然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算了,粥温在那里便是了,我头有些疼,且先躺下歇会儿子,一会儿醒来后,你们几个将粥分了吃了吧。”
纪鸢每日午膳后得躺下要眯会儿,这日上午在尹氏那里坐了一日,下午又操持了一下午,眼瞅着太阳要落山了,只觉得疲惫上涌。
歪在软榻上眯了会儿,明明极累,却又翻来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依稀觉得身边躺着个高大坚硬的身子,将她全然笼罩了似的,然一睁眼,眼前又压根啥都没有。
唔,她怕是魔障了吧。
***
过了好一阵,转身的时候忽而瞧见了霍元擎遗留在她屋子里的那把大刀,纪鸢愣了片刻,只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往那刀身身上摸了摸,随即,想要将刀拿起来瞅瞅,结果,手下一顿,没想到竟然那么重,一只手压根提不起来。
她两只手,用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将这把刀给扛起来。
往日里见那霍元擎单手提着,瞧着似乎不费吹飞之力似的,没想到,竟然这样重。
一品御前带刀侍卫,当今圣上身边第一人,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如此天之骄子,原本跟纪鸢是两个世界之人,只觉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即便是到了现在,纪鸢骨子里,依旧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她怎么就成了他的人呢。
手中抚着刀身上的纹理,在胡思乱想中,不多时,便慢慢来了睡意。
再次睁眼时,外头天已经全黑了。
霍元擎还未归来。
想来,应该是不会来了。
如此,纪鸢便起来用了点晚膳,沐浴洗漱,随即歪在临窗的交椅上看了会儿书,约莫到了亥时,便又开始灭灯上榻。
哪知,躺下刚酝酿出些许睡意在,正迷迷糊糊的处在将睡将醒间,忽而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那霍元擎终究还是来了。
待那抱夏进来点了灯,掀开床榻两侧的帘子,正欲唤醒纪鸢时,纪鸢早已经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微微抬眼,只见那霍元擎已经洗漱好了过来的,穿了一身素色的华服,外头披着一件快要齐地的黑色长袍,长长的头发微拢着,随手用根发带绑着,正立在屋子中央,微微背着手,向纪鸢这边看来。
似乎是临时起意过来的。
两人在朦胧的灯光下对视了片刻。
片刻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同时收回了目光。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自交换了几道神色。
过了好一阵,纪鸢率先反应过来,只立即要从榻上下来伺候,结果,那霍元擎见了,只微微挥了挥手,直接淡淡道:“不必了,直接歇着吧。”
抱夏闻言,立马眉开眼笑的给屋子里几个丫头使了使眼色,立马将所有人都领着下去了。
片刻后,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人都退下后,霍元擎自个动手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走到屏风前,将斗篷解下随手搭在了屏风上,末了,又径自脱了外衫一并搭在了上头,身上仅仅穿了一身白色里衣,随即,扭头朝那边床榻处瞧了一眼。
远远的只见大手一挥,屋子一角的灯便灭了。
这才大步朝着床榻上走去。
纪鸢见状,便又默默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不多时,霍元擎便也来开了被子躺了进来。
***
这是二人第三次同寝,前两次,皆是相顾无言,默默闭了眼,一夜到天亮了,皆是相安无事。
只是,这一次——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