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你坏…就只会欺负我……”安缇呜咽着喊道。朱成翊双目赤红,俯首于她如云的乌发中,最后狠狠动作数下将腰身死命挤向安缇的腰腹。
好一阵云收雨歇,朱成翊松开身下的安缇翻身滚向一旁,安缇躺了半晌终于缓过劲来,她抬起酸麻的胳膊向腰间摸去,满手粘稠……
刚放下的心又荡到了谷底——朱成翊什么意思?一口气哽在喉头,安缇拼命眨着酸涩的眼睛想把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逼回眼眶。
“相公,安缇对你来说是什么?”她尽量平缓了语调问出一句话。
许是感受到了安缇情绪的低落,朱成翊终于从床壁根的被褥中爬了出来,他惺忪着眼,胡乱揉着安缇的满头青丝。
“安缇,你是我的妻子,这有什么好质疑的?是翊配不上你……如今我一无所有。我们……我们不能拥有孩子……”朱成翊声线低沉,说到最后更是带上几分哽咽。
安缇心中大恸,她转身将朱成翊揽入怀中,轻轻抚慰,“相公莫忧,安缇经商多年,有私产良多,足够你我夫妻及后代数辈生活无忧。相公命运多舛,安缇感同身受,安缇愿助夫君早日脱身泥淖,天下之大,怎能无有你我二人立身之处……”
“夫人良善,能得夫人,是翊之造化,翊便在此先谢过夫人赐饭之恩了……”胸口有一只手突起作乱,传来阵阵酥麻,耳畔的朱成翊压低了喉咙边说边往她耳朵吹气,安缇心口酥软发颤,早已不能再言,只颤抖着身子,口中喘着粗气复又迎上那四处作乱的口唇……
翌日快到午时,齐韵才得以见到新嫁娘安缇,她穿着一件汉人的大红锦袍,发髻也作了汉人的妇人发式,粉面含春,眉目含情。
安缇很是想念齐韵,刚一进门便冲齐韵可劲的笑,因着急赶到齐韵身边,脚被裙摆虚虚绊了一下,腿上无力,就要歪倒在地,朱成翊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对上怀里涨红小脸的安缇妩媚的笑靥,朱成翊又局促不已的瞬间放开。
齐韵看得真切,心中欢喜,小夫妻二人过得和谐便是福份!这样想着,她便真的像个长辈般地笑,朗声道,“好孩子!害什么羞,快过来给姑姑仔细瞧瞧……”
安缇的小脸涨的犹如天边的晚霞,她一把扯住朱成翊撤离得过快的胳膊,稳住身子,一边低声嗔道,“姑姑瞎说笑……什么时候也如此爱打趣人了……”
齐韵笑得更“慈爱”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缇脖颈上遮不住的红莓点点,满意的神色遮掩不住,以至于都没发现朱成翊那从未抬起的眼眸更加晦暗,和他逐渐收紧的双拳。
“安缇可有想我?”齐韵不等安缇下拜的姿势做老便一把扯起安缇的胳膊,将她的手紧紧捂在怀中。
“姑姑与安缇如此投缘,却各安一隅,安缇对姑姑可是朝思暮想啊!”安缇双眼亮晶晶,顺着齐韵的动作便扑进了齐韵的怀抱,她满脸欢愉,“这下好了,日后便与姑姑朝夕相对,姑姑莫要嫌我聒噪!”
“哈哈,姑姑整日一个人闲着,巴不得人来聒噪,就怕你舍不得翊哥儿,不肯来东苑看我这张无趣的脸。”齐韵的喜悦发自内心,在安缇的配合下,全然一幅长辈关爱晚辈的神态,安缇自是不知,如此场景会给朱成翊带来何种体验。
“安缇抱够了没?还得敬茶呢!”就在安缇娇羞的一扭便要反击时,身后传来朱成翊硬邦邦的低叱。
齐韵搂紧安缇的腰,扭过头冲朱成翊嗔道,“慌什么慌!这儿就我一个长者,我爱抱多久便抱多久。”
“你俩倒是姑侄情深,什么时候轮到我?”朱成翊压根毫无做“晚辈”的自觉,直勾勾地盯着齐韵翻飞不停的嘴,只勾唇笑道,“我也要抱……”
齐韵后颈一阵发麻,只觉得怪异,怀中的安缇适时地开了口,“姑姑,我给您敬茶罢。”
齐韵颔首,放开了安缇,自己则坐回上座,婢女们于齐韵身前摆好了两块锦垫,便等着安缇与朱成翊来行敬茶礼了。
安缇行动不便,在朱成翊的协助下终于跪得好了,便见朱成翊将袍角一掀也规规矩矩地跪下了,双眼如蜂儿粘糖一般定在齐韵脸上不动了。
婢女一左一右送来两杯茶,朱成翊端着茶杯直起身来,将茶递与齐韵,“姑姑,你伴随翊从孩提走至今日,你似长姐,更似母亲。从未有过机会如此正式与姑姑道谢,今日翊便携新妇与姑姑敬茶,祝姑姑一生顺遂。”
朱成翊言辞恳切,举止间恭敬无比,无一错处,却让齐韵心中尴尬的感觉更甚——
只觉自己与朱成翊靠得稍近,便会有一股怪异的气场震荡寰宇。于是齐韵只微微前倾,尽量拉开与朱成翊的距离,伸长了手臂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
身前递来一块空的托盘,这是等着齐韵作为长辈摆放给新人的见面礼。此时一般都会由长者说点关爱晚辈或表达祝愿的话,譬如,好孩子,你们夫妻二人日后可要好好相处,夫唱妇随,早日为我们家开枝散叶……诸如此类。
齐韵张了张嘴,眼前的朱成翊因直身跪立,离齐韵甚近,看着他那滚烫又赤裸的眼神,那句常用的“好孩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吱唔了好一会,齐韵终于开了口,“翊哥儿,姑姑不要你谢,只希望你过的平安、快乐,安缇是个好姑娘,可得好好珍惜她。”言罢自怀中摸出来一个多子多福香囊并一个大封红放入托盘,便靠向靠椅后背,不再说话。朱成翊也不说话,接下齐韵的回礼后便恭谨地一拜后直起身来,立在一旁。
朱成翊走开,明显让齐韵轻松许多,她舒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看向安缇,安缇亦欢喜,只拿眼看着齐韵的脸,嘴角快扯耳根背后了。
与安缇的敬茶礼轻松又愉快,二人你来我往走完了仪式便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说话,齐韵送了安缇除开与朱成翊相同的香囊与封红外,还有一个赤金点翠九翅大凤钗。这是以前在京时皇太后送与齐韵的,说是给儿媳妇的礼,无拘哪个儿子,反正齐韵早迟都是自己的儿媳妇,于是皇太后便在一次中秋宴上赏了齐韵这柄凤钗以示占有。
见到这柄九翅大凤钗重出江湖,朱成翊明显目光暗沉了许多,缩在墙角,低着头,也不说话。直到午膳上来,齐韵适时地招呼二人用饭,她不是没看见朱成翊的沉郁,只是她觉得日后都得选择视而不见,毕竟朱成翊已经名草有主了。
午膳时,安缇很是开心,从昨日到现在一直在忙碌,赶时间,连早膳都没能好好地用,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安缇觉得肚子更饿了。
她直起身来,用一根竹筷一把叉起一只大肉丸子塞进嘴里,一边咬一边抓紧时间冲齐韵说话,“姑姑,你这儿的吃食做得可真漂亮,这肉丸子还给配上绿的菜叶,黄的姜末,瞧着可真喜庆。”
齐韵细细咬着一块鸭脯肉,听得此言,噗嗤一笑,放下筷子,笑眯眯道,“此乃蟹粉狮子头,我外家在江苏,这蟹粉狮子头便是一道江苏扬州菜。相传隋炀帝游历扬州,遍览美景后尚意犹未尽,便要自己的御厨以扬州风情为主旨一人做一道菜,这道蟹粉狮子头便是隋炀帝御厨那时所创。隋炀帝吃到这道菜,亦是欢喜,于是赐宴群臣,一时间淮扬佳肴,倾倒朝野。”
安缇含着一块肉忘记咽下去,“原来是皇帝吃的丸子,怪不得,怪不得呢!”言罢,她也不要婢女伺候,自顾自直起身来,用竹筷又叉起一个肉丸子一大口咬了下去……
“安缇莫急,这道菜由蟹肉与猪肉斩细而制,蟹肉性凉,女子切莫多吃。”齐韵见状连忙拦住安缇急迫往嘴里塞肉的手,她唤来婢女,“替安缇姑娘将丸子分得小一些,姑娘好就着米饭吃。”
转过头,齐韵忍不住拿袖帕掩了嘴,“安缇急什么,又没人同你抢,蟹肉性凉,你一来便大块大块塞进肚子,仔细一会腹痛。何不先用点青菜,鱼,垫着点,越是肚饿,越要细嚼慢咽……”
安缇莞尔,“姑姑可真精细,安缇从来都是想吃就吃,毫不顾忌。姑姑若是见着我的兄长们吃饭,定会吓着,他们都是不用嚼,直接往肚里倒……”
朱成翊看着一手举着一个肉丸子的安缇,心中厌恶,心道,蛮族女子果然粗鄙,我朱成翊娶如此女子为妻,若是皇帝爷爷能看见了,会不会将我打出家门。如此想着更觉得脸上无光,心情低落极了,看也不看身旁一脸兴奋的新婚妻子闷头只顾扒饭。
……
自朱成翊正式成为土司女婿后,如虎添翼,手中权杖越做越大。他给思罕重新配备了多达逾千人的土司府护卫队,百余人专门负责贴身“保护”思罕。
思罕被朱成翊“照顾”得很好,整日里躲在新建的荷苑喝酒听曲,身边美人环绕,还有专门的炼丹师为思罕配置最好的丹药“保养身体”,三五不时都会有巴拉自各地搜罗来的新鲜美女被送入荷苑给思罕享用,思罕沉迷女色不再接见自己的部众,一切消息皆通过朱成翊传递。
如此一来,朱成翊于暗地里全面掌管了车里的军政大权,他在妻子安缇的协助下大力发展车里当地的商贾实力,扶植新士族。妻子安缇经营布帛多年,不仅有傲人的身家更是积累了大量的商界人脉,朱成翊通过安缇迅速地掌控了车里的纺织业及上下游产业,成为车里纺织行业中的“幕后大佬”。
加上商贾多汉人,财大气粗,但一直遭受当地摆夷官员排挤、刁难,朱成翊一来便减轻商贾赋税,整肃边境治安环境,在他看来,汉人多了百姓生活才能活泛,朝廷赋税才会多。在朱成翊大力吸引汉人落户边境的政策下,车里司一跃成为云南三大夷人自治司中汉人最多,朝廷获得赋税最多的地区。
朱成翊为全方位控制车里,肢解当地大士族,扶植中小士族,步步为营安插自己的势力。在思罕任土司时,亲老挝国的士族一枝独秀,占尽天时与地利,朱成翊彻底击碎了这种单一势力掌控全境的局面。他主动向孟艮府抛出橄榄枝,开辟两个村镇专门为孟艮府提供东进的商路通行便利,消减二州府交界处的军民矛盾,降低内耗,以往与孟艮大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小族群纷纷崛起。
朱成翊甚至将汉人辖区的科举致仕制度删减砍折植入车里,倡导用人唯贤不唯亲,自此老士族阶层不可避免地分崩离析,新士族阶层崛起。土司大人女婿的名头远远超过了思罕本人,许多新士族只知午逸,不知思罕。
朱成翊毕竟是太祖皇帝最为看重的皇孙,任帝王的一年多时间里也堪称能当大用,管理区区车里,自是小菜一碟。朱成翊深知“藏拙”之深意,也在尽力收敛锋芒,但他实在太需要自己的势力,因为自己的身份,他需要足够厚的甲胄保护,培植自己的势力便需要大量的金钱,车里经过近一年的修整磐涅已然成为中原帝国南端最耀眼的一颗新星!
☆、私情
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古人诚不我欺, 当住在土司府的朱成翊听说骆璋自京城再度返滇,并携带京城大员一名巡视云南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肃皇叔敏感多疑, 车里积贫积弱数百年,从未有过如此清明的时候,这一年来车里变化太大引人生疑自是必然。再加上前段时间召赤袭爵的奏章递上去,肃皇叔不派人来车里看看那就不是肃皇叔了。不过——
看又何妨!任你千百人来看, 车里都没有朱成翊这个人存在……朱成翊唇角微勾, 独立书房花窗旁,缓缓撕碎了手中的密信, 长臂一挥,纸屑纷飞散落湖中。
“白音。”
“臣在。”黑暗中,白音的身影浑沌迷蒙。
“着巴拉查探, 随骆璋巡查云南的朝廷大员是谁……可是锦衣卫?”
“臣遵命。”白音悄无声息地退下, 朱成翊伸手轻抚花窗, 怔怔地望着湖中光秃秃的荷叶茎,良久,冷冽的目光中浮起一丝柔情, “来人!”
门外走进一名小卒恭谨地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去听风苑,唤齐姑娘来见我。”朱成翊转头冲小卒仔细地吩咐,“齐姑娘晚膳在此间用,去提醒厨房再加一道乳鸽汤。顺便再让书房的人都撤了, 这儿不需要人伺候。”小卒领命后便自去布置不提。
婚后,为处理政务方便,朱成翊把家安在了土司府,濯庄反倒去得少了,齐韵本想趁此机会向朱成翊提出自己自行回京的,可被朱成翊严词拒绝了,理由是如今他才踏上实现理想的第一步,势薄力单,远远还没达到齐韵以前说的“安顿妥帖”的地步。
齐韵又提出要独自住在濯庄,替朱成翊看家,依然被朱成翊一票否决,他说自己的护卫只够照看自己,分不出妥帖的人再照看齐韵,将齐韵独自留在濯庄只会让自己更担心。齐韵拗不过他,便随他搬来土司府,住在了听风苑。
齐韵接到了朱成翊召见自己的命令后,无奈地摇摇头,他抢了思罕的活以来一直很忙,每次见自己都匆匆说不了几句话又被人叫走,安缇也时常来找自己抱怨,朱成翊长期早出晚归,累月不见自家相公的脸,都快忘记朱成翊长啥样了。齐韵决定趁此机会给朱成翊好好说说,夫妻二人的感情需要经营,让他尽量抽出时间来陪陪安缇。
齐韵刚进花园便看见朱成翊独自一人笑容满面地立在书房门口,见到齐韵进了花园,朱成翊立马飞奔过来,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齐韵。
“翊哥儿瞧什么呢?奴家脸上有花儿?”
“韵儿姑姑可比那花好看多了,哪靠需要花儿来抓人眼球。我是在想姑姑可是不习惯这土司府,看上去比前些日子清减了许多。”
齐韵侧头看向朱成翊,见他满脸喜气洋洋,噗嗤一声笑出来,“翊哥儿多虑了,土司府有吃有喝的,奴家习惯的很,可能是最近身子总觉得乏,胃口不大好,所以才会瘦了些。不过……今日翊哥儿如此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
“姑姑长久闷在院子里,自然就乏了,明日我便差人送姑姑去城郊花市转转,看看可有喜欢的花苗,姑姑没事时便养养花,定然会好过许多。姑姑问我有何喜事——姑姑来看我,难道不是喜事?”
齐韵抿嘴,明显不信。
“姑姑别不信,今日翊便是特意推去许多件公干,腾出时间来求着姑姑来见我一面,姑姑果然来了。姑姑终于不负我的期待,你说这件事值不值得我如此高兴?”
齐韵立定脚步看向朱成翊认真的脸,确定他的确说的都是真话,禁不住生出隐隐怒意,“翊哥儿,如今你鸠占鹊巢,夺了那思罕的权,我不反对,这是那思罕罪有因得。可你既然娶了安缇,便要将安缇的喜怒放在心上,她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亲为敌。你说你忙,不能陪安缇便罢了,可今日既然你腾出了时间,为何不去陪陪安缇,一解她对你的相思之苦,也不枉安缇为你付出那么多……”
“姑姑可想听听我的话?”朱成翊不再看齐韵,只冷冰冰打断了齐韵的话,脸色铁青。
朱成翊甚少在自己面前如此冷言相对,齐韵止住了话,愕然地看向朱成翊。朱成翊咬咬牙关,纠结片刻,终是伸出手握住齐韵的手腕将她扯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干净利落地自书房内放下了门栓。
“你要做什么?”齐韵见他闩门,条件反射地竖起了浑身的汗毛,就要冲去门边开门,未及够到门栓,手腕被朱成翊死死固住。
“你若想让土司府的全部下人都来围观我俩争吵,你便去开门罢。”朱成翊冷冷地吐完这句话便闭紧了嘴,紧锁齐韵手腕的右手一松,便将头扭到了一边。齐韵亦冷静了下来,与其被人看见自己与朱成翊拉扯不休,不如关着门的比较好,这样想着,齐韵便止了脚步立在门边不再动弹。
门内二人静默不言,门外亦有两人呆若木鸡。安缇许多日未曾见过自家相公了,这一日闲来无事,自己与婢子一道做了点芝麻松糕,味道还不错,便想给相公尝尝。
找来小厮好一通问,才知道朱成翊在书房,这便带着自己的大丫鬟翠喜提着食盒来寻朱成翊。老远便看见齐韵立在朱成翊面前数落着什么,朱成翊似乎有些不高兴,安缇见状连忙招呼翠喜加快脚步便往二人所在小跑而来,转过重重回廊,刚跑到书房门口,咔哒一声,书房门自里上了锁。
安缇心中膈应,不过想到二人之前的争吵,心道,定是考虑到不能让下人看了笑话二人才锁了门,便按下心中怪异之感,转身招呼翠喜打开食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碟松糕,放在托盘上,让翠喜盖上食盒后来敲门。安缇自己则端平了松糕,准备在朱成翊开门时凑到他跟前,给他个惊喜。翠喜心下了然,点点头,抬手就要敲门时,门后传来朱成翊沉闷的低语。
“姑姑,今日你责怪我为何不将时间安排给安缇,解她对我的相思之苦,你可知我心中感受?”
翠喜是土司府的家养婢女,自小在安缇身边服侍,因安缇用惯了,才没被朱成翊打发出府,有幸成为为数不多的留在土司府的老婢仆之一。听得此言,她顿住了手,转身看向自家夫人,安缇一脸专注又愣怔,一丝眼风也没给自己的大丫鬟。翠喜便放下手,默默退到安缇背后,不再言语。门后传来齐韵压制怒意的声音,难得地竟然有些尖利。
“我责怪你不顾及妻子,反倒成了不顾及你感受的人,你不觉得好笑吗?”齐韵默了默,平复了一下心情,缓和了语气。
“翊哥儿,家庭是需要经营的,你不能一直抱着这样放任自流的态度对待安缇,你们夫妻多久没见面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养个孩子了,可你总是一幅为所欲为的模样,哪像个一家之主……”
“姑姑!你是要逼死我才安心吗……”朱成翊恶狠狠地打断了齐韵的话,不及朱成翊再言,齐韵更快地接了话,“我不想逼你,今日来便也想告诉你,我寻到了一个北上的商队,过几日便随他们……”
“你再敢说走,我便他娘的一刀杀了你!”朱成翊双目充血,一把钳住齐韵玲珑的下巴,将她拖至身边,怒气腾腾。
齐韵震惊,张着嘴,忘记了说话。门外的安缇亦震惊,转身就想唤翠喜去敲门,却被朱成翊接下来的话震得再次止住了脚。
“韵儿姑姑,你还不明白你只能是我的女人吗?”朱成翊敛下满身利刺,声音疲惫又脆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将门外的安缇震得七晕八素。
“我对你的心昭彰日月,可惜你弃若敝履,你压根不会顾忌我的感受,你有你的檀郎,我就是个碍眼的。于是在我要娶了安缇时,你乐不可支,天知道是不是你着意将我塞与她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你知道我心里装着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安缇是个好姑娘,要我对她好,我听你的,我不是一直都在听你的话吗?我不能让姑姑伤心,我便给她妻子应有的一切。我白天操碎心神在外忙碌,夜间振起雄风陪她作乐,是个男人都要崩溃了……”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韵扬起右手狠狠扇向朱成翊的脸,啪的一声脆响,朱成翊的脸上印出一个五指印。
朱成翊却并不在乎,只狠狠地咬咬嘴角,冷笑一声,“姑姑,你想要我莫要纠缠于你,我便乖乖地站在一旁只看着你,你想要我给安缇应有的尊重,我用尽全力也按你的要求做了。可是我这么辛苦你又看见过吗?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我快没力气走下去了……”朱成翊的声音越来越低,面色苍白,疲累与忧伤笼罩全身……
“翊哥儿,如今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再苦再累也得你自己咬牙走完。你不能如此说你的妻子,安缇全身心为你,没有她,你能如此顺利走到今天吗……”
“姑姑!莫要再用圣人的口吻要我怎样!”朱成翊桀戾地一睨,打断了她的话。
“你明明知道如若没有你的干预我会如何对待我的俘虏,所以你喋喋不休地为我安排我的生活!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便是如此迫切地希望将我一脚蹬开吗?”
他抬手止住了齐韵想说的话,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自嘲又哀伤,“你们想要的,我都乖乖的给了,可是我想要的,又有谁能给我?我朱成翊或许真是老天的弃儿,我不配拥有常人都能享有的幸福。”
齐韵动容,她受不了如此绝望的朱成翊,她一把握住朱成翊的胳膊,语气恳切,“翊哥儿,你的付出苍天不是看见了吗,今日你所拥有的一切,不正是你的努力所换来的吗?”
朱成翊冷笑,“可我想要你,你给吗?”
齐韵一口噎住,半晌,终于开了口,“奴家跟过锦衣卫指挥使梁少泽,不配做你的妻子,翊哥儿值得更好的姑娘……”
“你值得的!韵儿姑姑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你跟过谁我都不在乎,如今,你也跟过了我,你不喜欢我麽?”
“翊哥儿!奴家喜欢你,那是将你视作亲人般的喜欢。那晚的事……奴家自己也有错,过了便过了……我不再怨你,翊哥儿亦休要再提起。”齐韵看进朱成翊的眼睛,“翊哥儿,我心悦梁少泽,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心里都放不下其他人了。”
朱成翊僵住了背,这算什么个意思?前情往事一笔勾销麽?他猛然挺直腰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齐韵,“早知道韵儿姑姑不同于一般闺秀,如今看来果然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