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包间,几个人落了座。
虎哥将上好的毛尖泡了,倒了几次水,反复了三次,又用温水开烫,烫出涩味,再换水沏茶,茶温刚好,他便拿了下来给每个人倒了茶。
“虎子,你小子这花架子还和以前一样。”东爷喝了一口,只觉口齿留香:“不过这茶还和几年前一样,醇正香甜,好茶。”
虎哥放下铜壶,笑着说:“这吃饭的把式我这辈子都不敢忘,况且宝爷就稀罕我这口茶,要是我给忘了,那以后宝爷想吃茶那不得费功夫了吗?”
马茴忍不住笑了:“虎子,你这嘴越来越厉害了,都能比得上咱东爷了……”
“东爷我可不敢比。”
虎哥拿起铜壶出了包间。
秦越喝了口茶,只觉得整个肺腑都被茶香清洗了一般,而且茶叶清甜,涩而不苦,温润如玉。
虽说他不喝茶,可这茶却让他有些上瘾。
“小子,考虑得如何了?”
马茴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秦越。
秦越想拒绝,可被石涛按住:“宝爷,咱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老秦这个人,性子面,有些话问不出来,那我作为他兄弟就想问一下您,您到底什么意思?”
“帮我取个东西,我付酬金……”
“什么东西?”
石涛见识过许多人,可面前这位他看不透,也猜不到这人的真实情绪,更不用说他最终的企图。
马茴看着他:“能救他命的东西。”
秦越心里一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个人老是说这句话,难道他身体出问题了,不能啊,他上个月才刚检查的,各项指标都正常,而且半年前他伤着的腿也奇迹般愈合了,不可能出问题。
马茴知道秦越想什么。
他眼睛一闪,拿起一旁的叉子快速在秦越胳膊上划了一下,石涛吓了一跳,看到秦越胳膊鲜血横流,顿时怒了:“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嘛呢嘛呢!”
东爷拍了拍桌子:“小子,睁大你的狗眼先搞清楚情况再质问我兄弟,妈的,老子的台词你小子竟敢抢,活腻了!”
“胖子,算了。”
石涛还想骂,可被秦越拽住。
他看向划秦越的人,愤愤道:“宝爷,您也是这个圈的人物,我仰仗您,可您这不分青红皂白地划伤我兄弟的胳膊,到底几个意思?”
“没别的意思。”马茴放下叉子,盯着秦越的胳膊,笑着说:“这一叉你们先记下,等我有空了,你们再向我讨,至于我为什么要刺你兄弟,你低头看看他胳膊就明白了。”
石涛低头,发现秦越胳膊上的伤口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向秦越:“老秦,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看到这个变故,秦越也懵圈。
马茴喝了一口茶,冷笑:“有些事命中注定,就算你再怎么逃避,它还是会找上你,小子,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可以让你摆脱这种命运。”
“这种命运?”
秦越脑子全成浆糊:“什么样的命运?”
“终极。”
马茴说了两个字。
秦越心里一凛,那从心底窜出来的恐惧让他怕得颤抖,终极,什么样的终极,为什么这种命运会选中自己,他混混沌沌,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终极。
石涛拍了拍他:“老秦?”
他对着石涛笑了笑,然后看向面前的人。
虽然他不明白面前这人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可那彻骨的恐惧让他心里慌慌,而且还有愤怒和厌恶:“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不是你说的背负终极命运的人,宝爷,这开玩笑也有个度,别用你那可恶的手安排我的人生,我不是你手里的泥娃子。”
马茴静默没说话。
“两位爷,对不住了。”
秦越憋不住气,直接站了起来。
石涛虽然觉得这样很驳情面,可他是秦越的兄弟,所以他站他兄弟这边,况且这帮人不是善茬,以后还是别来往,实在不行,他就带秦越下南方,他们哥俩去南方打拼。
就在两个人要出包间时。
马茴出声:“你不想救你朋友了吗?”
秦越顿住,转过头,看向他,心里的恼怒逼得他快要发疯,可他不能发火,至少现在不能:“你到底要怎么样?”
“帮我取东西,我就放了他,如果你不答应,那好,我一会打电话让那边的人将你朋友做了,反正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埋了省口吃的。”那人放下茶杯。
秦越吓了一跳:“你不怕惹上官司?”
马茴笑了起来,这笑声阴冷而又渗着毒气:“那边是混乱区,死个人谁也察觉不出来,况且你朋友还拿了人家要命的东西,如果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你那朋友早就被剁了喂狗了。”
剁了喂狗?
视频是真的,而照片也是真的。
秦越咽了咽唾沫:“他们这么做是犯法的,不就是个东西么,至于将人打成那样吗!”
“如果这东西牵扯了几百条人命呢,你还觉得这么做是犯法吗,小子,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你朋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他只能死,而他死了,下一个人就是你。”马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秦越吓得有些结巴:“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他们的药。”
药,什么药?
秦越感觉有东西正渗进他的身体里,那东西一点点啃咬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想要屈服,想要跪地求饶。
石涛扶住他:“老秦,别信他的话,咱自个的命自个守,实在不行,哥哥我将自己的命渡给你……”
“胖子,谢了!”
秦越按住石涛的胳膊,这番话仿佛给了他力量,让他双脚从泥水里离开。
他看向面前脸色阴沉的马茴,谨慎道:“我凭什么要信你,如果最后你设计我,将我拖进你们的泥潭里,那又该怎么算?”
马茴的脸色和缓了点:“不错,比我当年谨慎多了,小子,这样吧,我让潘家园的东爷给你做个证,如果这件事彻底了了,那我给你五百万,顺带将琉璃厂的一间铺子抵给你,这样够不够诚意?”
五百万?
秦越有些心动。
这么多钱,他就是赚一辈子也赚不了。
一旁坐着的东爷见他犹豫,脸顿时一沉:“小子,你还犹豫个屁,我告诉你,就宝爷开出来的这个条件那可是天价,你小子别他妈的不识趣……”
“东子。”
马茴拦住激动的东爷,看向他:“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现在我需要你一个准数,不过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件事都得有人做,至于过程怎么样,那就看你了。”
石涛上前,看向他:“宝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这是体面的去,还是窝窝囊囊的去,我已经将选项给他了,就看他怎么选了。”
听到这话,石涛咬牙:“这是胁迫了?”
“我也是没办法。”
去他妈的没办法,这人从一开始就威逼利诱,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去。
秦越攥紧拳头,愤愤地瞪着他:“我去。”
马茴满意地笑了。
既然这小子低了头,那这事就可以进行了,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到时候他也可以安心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既然事谈完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马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手机:“这几天你就拿这部手机,等我通知,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三天后我会和你联系。”
秦越接过手机。
这手机是老式手机,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不过有摄像头,最下面还有一个红外线手电筒。
“走吧!”
马茴重新端起茶杯。
秦越心里疑惑,可还是没问出口。
两个人出了包间。
而这时包间里,剩下的两个人静静地喝茶,喝了有一会,东爷憋不住便问身旁的人:“茴子,这些年你去哪了?”
“到处乱跑。”
马茴闷头喝茶。
东爷夺下他手里的茶杯,继续问:“这些年你就没想过回来看看?好家伙,你小子走了十年,哥哥我心心念了几年,你这小子连个风都不给哥哥露,良心大大滴坏了……”
“东子,他还活着。”
这句话让正抱怨的人停了下来。
他瞪大眼睛看向面前凝重的马茴,结巴道:“他……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当年老铁不是说他倒下来了吗,怎么……”
“这个我不清楚。”
马茴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兜兜圈圈还是回到了原地,而我却活成了他那个模样,生死不计,无限循环。”
听到这话,东爷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年轻的脸,有些哽咽:“茴子,你这次真的还要走吗,还要这么下去吗,我知道现在的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上背负着和他一样的责任,可我真的希望你能停下来,变回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宝爷……”
“东子,回不去了。”
马茴回过头,那眼角入骨的刀疤泛着冷光:“有些事我注定要做,有些罪我注定要受,这些都是我该得的,谁也替不了。”
东爷鼻头酸涩:“你和他都走了,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在北京城,茴子,有时候我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梦里,我们三个还和以前一样,可梦醒了,他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偌大的北京城我却找不到一个知心的人……”
“东子,我对不住你。”马茴也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