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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所以如今突然半夜听到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倒是把几位姑子惊到了,等主持领着大家起床提灯开门来看,却见门口冒夜来了两位女子,径直开口向她们找人。
    武宁公主满怀希望的开口向主持询问,甚至等不及主持回她的话,已是要往庵堂里去找水卿卿,可下一刻,庵堂主持的一句话却是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击落。
    “施主,莫说今日,贫尼这里,已有数年不曾有女子来投庵修行了。”
    全身剧烈一颤,心力交瘁的武宁公主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当场晕厥了过去……
    消息再次传到了梅子衿的耳朵里。
    彼时,梅子衿还在祠堂跪着,手上的伤口也不让人包扎,滴水未进,老夫人差人送来的饭菜,也是一口都没动过。
    老夫人见他如此,到底心有不忍,更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差叶妈妈劝他回屋歇息,可他却执意不起。
    无奈之下,老夫人亲自去祠堂叫他起身。
    昏暗的祠堂内,梅子衿面色铁青,听了老夫人的话,眼也不眨的继续跪着,冷冷道:“母亲一直说我错了,如今,我就跪在这祠堂里,向大哥与列祖列宗认错。”
    老夫人痛心道:“你这不是认错,你是为了她,在故意折磨惩罚你自己,也是在折磨我。”
    梅子衿面色平静道:“她落发出家母亲不以为然,你的儿子在这里跪一跪,母亲就心痛不舍了?!可是母亲应该知道,她也是有父母的,若是让她的父母知道她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只怕是剜心之痛!”
    “何况,她还数次救过昀儿性命,也救过我的性命——若是没有她,母亲眼前的儿子,只怕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之人……母亲从小教育我要知恩图报,如今竟是这样偿报我们的恩人么?”
    老夫人身子趔趄一退,心口一痛,终是生出了愧疚悔恨之情来。
    她流泪道:“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但凡你能割下与她的孽情,母亲何至于要做这样的心恶之人……母亲愿意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欠她的恩情。但为了你,我还是不后悔这样做——你竟是半点都不能体谅么?”
    见老夫人落泪,梅子衿心里也是一片怆凉,语气缓和下半分,沉声道:“我能体谅母亲,却无法原谅我自己。”
    见他意志坚决,老夫人自知多说无用,只得叹息道:“你若是要求个心安,就跪吧,母亲不再拦你。”
    老夫人离开祠堂之前,梅子衿冷冷道:“我已让人去白府接回昀儿,至于白氏——就让她好好的在她的娘家呆着,不用再回侯府了!
    原来,从盛家回府的路上,梅子衿已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如白凌薇自己所料那般,梅子衿虽然怨恨老夫人这般不公平的对水卿卿,可他心里异常清楚,一切的祸端来源皆是来自白凌薇。
    后来得知她竟是在自己回府之前,跑回娘家躲着去了,越发让梅子衿明白,她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敢做却不敢当!
    如此,梅子衿对她真的是失望嫌恶到了极点。
    闻言,堪堪走到祠堂门口的老夫人脚步一滞,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梅子衿,惊诧道:“你竟是……你竟是要休了白氏么?”
    “休书我都懒得写了,也当是看在昀儿的面子上,给她最后一点尊严。”
    老夫人彻底震在当场,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梅子衿竟是动了如此大的怒火!
    她还要再劝,但看着梅子衿神情间的坚韧,知道他心里这团怒火没熄灭之前,说再多都是无益,只能以后再替白氏想办法……
    老夫人走后不久,三石再次进来,向他禀告了水卿卿去了无尘庵的事。
    梅子衿心口一痛,闷声道:“武宁公主竟是没拦住她么?”
    三石道:“公主并不知道她改道去了近处的无尘庵,一路向着小月庵找去了,竟是错过了——爷,要不要告诉公主,表小姐在无尘庵?”
    那怕先前心中尚有疑虑,到了此时,得知了武宁公主真的一路追到小月庵去找水卿卿,梅子衿心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水卿卿就是武宁公主的女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十九年前,尚为太子侍读的白浩清,曾陪太子、如今的晋明帝去过西漠,而武宁公主正同行在侧。
    而水卿卿会解西漠的寒痹之毒,极有可能也是来自西漠。
    所以,这一点上,也是极其相符……
    梅子衿死寂的心田里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丝新的希望——
    若是她真的是武宁公主的女儿,那么,等她恢复身份的那一刻,她不再是为大哥冲喜的盛瑜,也不再是与他有悖伦常关系的大嫂。
    而他们之间的身份,更是门当户对。
    如此,任是谁也无法阻拦他们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梅子衿瞬间活了过来,对三石道:“你立刻差人悄悄引着公主去无尘庵找她!”
    如此,在梅子衿的帮助下,寻找女儿一整晚的武宁公主,终是在黎明之时,敲开了无尘庵的庵门……
    第58章 母子相见
    去到无尘庵的水卿卿,请求主持收留自己。
    主持看着她花样的年纪,本是想劝她再回尘世。可在看到她一头悉数尽断的头发后,知她此时必定心意坚定,多劝无益,答应让她先暂住几日,也当是让她做最后的思量。
    初到庵堂,水卿卿注定又是一夜无眠。
    时近立春,山野郊外入夜后格外的静谧,山风不再冻骨,鼻翕间除了庵堂里香火的味道,若隐若现的开始有花木清香浸入,丝丝扣扣,沁人心脾!
    水卿卿躺在庵堂厢房的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窗外树梢头晕黄的月牙,紊乱的心绪,在庵堂里这份难得的宁静中,渐渐归于平息。
    她将入京这一年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从头至尾细细回想着,个中滋味让她五味杂陈。
    伸手轻轻抚上散落枕畔的头发,被剪子剪断的地方带着微微刺手的不适感,让她不免发生了声长长的喟叹。
    剪子带给头发的伤害,一时半儿都无法消弥,直到长出新发,才会渐渐遗忘……
    那么,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却要如何消除?
    想到对自己做下恶事的白凌薇和金大娘姐妹,她心里至今还恨着。甚至是送她银剪的老夫人,她心里也有幽怨。
    可那又能怎样,她终是要将京城里的一切放下,带着昀儿离开,所以,一切的仇恨,都要放下!
    仇恨可以放下,可留在心底的遗憾呢?
    水卿卿心里的遗憾,除了最初来京城的愿望没有实现,没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梅子衿了……
    一想到他,她的心又抑不住的开始疼痛起来,干涩的眼角再次湿润。
    还有昀儿……
    想到自己的昀儿,水卿卿刚刚平复的心瞬间就沸腾起来,再也平息不得。
    之前在侯府,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照顾他,但每日去老夫人那里,她终是可以偷偷看一看他,听一听他呀呀的牙语声。
    被赶出侯府后,她已有三四日没见到他了,更是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到过。
    她一边疯狂的想念着昀儿,一边又担心金嬷嬷会对他下手,心里担心又难过,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怕被隔壁的姑子们听到,只能拿被角捂住嘴里的哽咽之声。
    思子心切的她,闭上眼睛,脑子中再次响起昀儿出生时的啼哭声,一声接一声,在她的脑子里久久回响,仿佛昀儿此时就睡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眼前啼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