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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涉及到的很多道家设定只是查找了部分资料,自然道这个设定倒是我自己很久以前想象的。
    文雅一点就是遵循自然,如风如水如自然界中的任何事任何物...
    然后通俗点说就是随便、瞎搞,咳,道长先生在这样的门派宗旨下还能成长为这般模样,可见骨子里就是很一本正经了。
    第4章 遇善扶善
    贺绥口诵往生咒,虽默默无声,可空气中却有股微妙的变化。
    原本因为滞留人间许久已经损了神智变成残魂的几只从身份证里飘了出来,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那些往生咒好似泛着浅浅白光环绕在残魂周身形成了一股保护圈,也自带一股牵引力,这股牵引力将会引导残魂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别人看不见,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而后放下一切执念,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似浅金色荧光,在空中飘散,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却是眉心一跳,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