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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半个时辰后。
    明琇衣鬓有些散乱的在花园中拦住了正手持了两朵莲苞准备往正殿去的明珞,斥她道:“阿珞,你好歹毒的心思,竟然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对待和你一向亲近的温雅,你,你真是蛇蝎心肠!”
    明珞仔细打量了明琇两眼,冷笑了一下,道:“明琇,你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想把这事栽赃栽到我头上吗?”
    “呵,入宫不过数月,你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吗?给我下药,蛊惑温雅,让她约我去房间问话,再引了皇帝过去,事后还能挑拨温雅和陛下的关系,更让我怨恨上温雅,只以为一切都是温雅算计我的?”
    当时她在正殿用点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对,好在她身上带了一些醒神的药物,便暗中暗示了青叶和叶影,但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就顺势就事,结果还真是看了一出连环好戏。
    “你闭嘴!明明是你,是你怨恨陛下上次对你失礼,所以故意勾引陛下和你约会,然后却将温雅推了出去,目的”
    “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促成陛下和温雅百年好合?这宫中的事,关我何事?明琇,你还是省省吧,我是真没想到,祖父祖母悉心教导,就教导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明珞冷冷道。
    “皇后娘娘,王妃娘娘,太后娘娘宣你们去偏殿花厅。”琳琅匆匆赶来,面色惊惶地对两人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温雅抱着被子,浑身颤抖,满脸泪水,她喃喃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此时的她已经并不在那间房中,衣裳也已经穿着完整,刚刚明太后得了消息过来,便已命人帮她着了衣裳,带了她到外面花厅,又命人喂了她一些镇定的汤药。
    可是她却根本没办法镇定下来。
    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噩梦,而身体上的异样,还有自己那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都告诉她那是真实发生的,而不是一个噩梦。
    先时她和明琇一起准备离开房间,不知道为何就突然晕了过去。
    之后她是痛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衣裳尽除,还有趴在自己身上的皇帝,她惊恐之下想推开他,可是却不知为何身体却并不听使唤,他听到皇帝搂着她叫着“心肝宝贝儿”,还道,“柔儿,你放心,这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后那个贱人”
    原本她推着他的手就垂了下来,及至很久之后外面的丫鬟推门进来。
    她是打算入宫,可是却没打算在入宫之前就和皇帝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雅又痛又恨,心里也急剧的转着,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她必须让今天的事情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明太后眉头紧皱,她伸手拍了拍不停哭着的温雅,柔声安抚道:“无事,温雅,你别害怕,你告诉哀家,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约了陛下,或者陛下过来看你,你们一时情难自禁,这才冲动行下了这事?”
    她知道事情蹊跷,但真相可以事后再查,此事明面上只能如此定案。
    “我没有,我没有约陛下!”温雅面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又恨,她道,“我是约了阿珞说话,原本好好地说着话,可是阿珞睡下了,然后皇后,当时我明明是和皇后在一起,可是醒来之时就是陛下,陛下”
    第69章
    明太后搂着温雅,安抚了她好一阵,就听到宫女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回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肃王妃娘娘过来了。”
    明太后皱了皱眉,只是她还尚未出声,就听温雅尖叫道:“是她们,一定是她们,我要见她们!”
    “温雅!”明太后厉声唤道。
    这里还是慈寿宫,就算她受了什么委屈,这里也是慈寿宫,还容不得她这般大呼小叫!
    温雅受惊止住了尖叫,牙齿死死咬住了嘴唇,眼中满满都是委屈和愤怒。
    明太后叹了口气,她拍了拍温雅,然后对那回禀的宫女道:“你且让她们先在外面等着。”
    然后这才低头柔声对温雅道:“温雅,你不必着急,这是在哀家的慈寿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哀家都会替你做主。但你先也得稳住,不能让别人瞧出异样来,否则此事,哀家就是想替你掩着都掩不下去。”
    又道,“你且先在此好生歇一会儿,待哀家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你放心,此事无论如何,哀家都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太后起身,温雅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角。
    温雅咬着牙,道:“我要听,太后娘娘,我知道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肃王妃娘娘,我都是一定要不到什么公道的,可是我只想知道事实真相,我想听您问她们话,求求您,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说着原先停下的泪水又冒出来,眼神孤掷一注地恳求。
    明太后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道:“好。”
    偏殿花厅。
    明太后坐在上座,她看着下面站立的两人,眼前不由得晃过很多年前在这宫中的场景,那时明琇和明珞都还很小,都很活泼伶俐,巧笑嫣然,可爱玲珑,她一眼就能看清她们在想什么,欢喜着什么。
    她只有一子,没有女儿,先帝和她都十分疼爱这几个侄女。
    可现在她们长大了,就站在下面,她竟似有些不认识她们了。
    她略过明琇,先看向明珞,温声道:“阿珞,先时你说和温雅一起出去采摘莲花,可就是手上这两支?不过你那时不是和温雅一起的吗,怎么不见她?”
    明珞给明太后行了一礼,道:“禀姑母,先前阿珞和温雅原本是说一起去园中采些莲枝,可是也不知为何,自先前用了些点心之后,阿珞就一直有些晕眩,温雅可能是看出来了,就劝阿珞去偏殿歇息,到了偏殿和温雅说了几句话便睡下了。”
    “不过阿珞只睡了片刻便起身了,不见温雅,想着她可能已经去了园中,便忙唤了青叶去园中寻她,不过我在园中寻了一圈也没见着温雅,想着她可能已经先回了正殿,便就自己摘了这两支回来。怎么,姑母,温雅她没有回来吗?”
    “你撒谎!”明琇全身颤抖,她眼角瞥到远远站在一角的庆安帝,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厌恶和怨恨的目光,想到先时她在房间里听到的话,她听到皇帝口口声声地唤着温雅“心肝宝贝儿”,听他说,“这都是皇后那个贱人安排的,你放心,这事朕定会给你个公道”
    不,不行。
    明琇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能将此事推出去,她在这宫中将寸步难行  姑母会厌恶她算计明珞,皇帝会误会她并非真心帮他得到明珞,而只是想挑拨他和温雅的关系,而温雅,更将对自己恨之入骨。
    她跪下爬到明太后的身前,哭着道:“母后,姑母,是她,明明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仗着陛下喜欢她,勾引陛下前来和她约会,可是事实上她却将温雅带入房中,用药迷晕温雅,然后将温雅扮作她,又给陛下下了催情药,让陛下,陛下不知情的情况下非礼了温雅,又将儿臣困在隔壁,事后再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儿臣。”
    “如此,让陛下,大长公主,母后,还有儿臣之间全部生隙,相互怨恨,其用心之歹毒,世所罕见。姑母,这定是肃王”
    “啪!”明太后一巴掌打到明琇的脸上,狠狠道,“闭嘴!”
    这个蠢货!
    明珞知道明太后为何制止住明琇,她知道以姑母的聪明,听完明琇这番话,心中定然已经将真相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她也知道,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对姑母来说,真相已经不重要,而如何能将事情变得最有利于目前的局势,才是最重要。
    所以明琇的这番话,最后定会成为姑母口中的真相告诉升平大长公主。
    因为,从太后的角度,最好的结果就是把罪魁祸首推到王爷和自己身上,掩下了此事,也狠狠地挑拨了升平大长公主和王爷的关系。
    可是不管太后怎么做,她自己却绝不能认。
    明珞没理会打算慢慢坐下,神情缓下来,大概正在想着说些什么话让大家就此打住,“息事宁人”的太后。
    她看向明琇,道:“皇后娘娘,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我勾引陛下前来约会?您有什么证据吗?”
    “相反,我的侍女刚刚跟我说,先前在房间里,可是亲耳听到陛下说‘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还有,你先前说我将你困在隔壁  皇后,您今日不是在长华宫中吗,我如何短短时间内就跑到长华宫把你掳到慈寿宫,困在慈寿宫的偏殿啊?”
    说到这里,她也不再理会满面涨红的明琇,而是走到堂前,向着明太后跪下,磕了两个头,眼中有泪水滴出来,慢慢道,“姑母,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此处是姑母的慈寿宫,阿珞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皇后刚刚口述的事情  事实上,就是到此时,阿珞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珞明日一早就将离开京城,今日不过只是带了两个侍女入宫,她们之前还从未离开过阿珞片刻,又如何能手眼通天的做下这等荒谬不可思议之事?”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姑母,今日发生此等事情,想必姑母必要劳心处理,这种事情,本该是宫廷秘事,阿珞不过一外人,不当窥视更多,还请姑母容阿珞就此离宫。姑母,阿珞明日就要离开京城,还望姑母从此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劳。”
    “阿珞!”明太后唤道。
    她看着明珞抬头看着自己,泪眼朦胧地样子,心突然抽痛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她是个天真娇憨善良的孩子,却不曾想,她竟然也已经成了一把可能会伤人的剑,在自己的不知不觉之中。
    此刻,她很想上前像往常一样去搂住她,可是双脚却像有千斤重,拔不出去,她知道,她不能过去。
    到最后,她也只道了一句,“好,你下去吧,且好生照顾自己。”
    明珞离开,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和也正在看着她离去的明太后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明珞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咬了咬牙,终于转身离去。
    明珞记得,她幼时常住在宫中,那时帝后夫妻情深,先帝心思深沉,勤勉政事,虽然繁忙,但对姑母却十分爱重,宫中亦无其他妃嫔,从无争宠之事。那时现在的皇帝还只是太子,聪明伶俐,深得帝后宠爱,也常受到太傅赞赏,那时他和她们也都玩得很好。
    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房间内,死一般的沉寂,明太后看看跪着捂着脸吓得浑身颤抖脸如死灰的明琇,再看看远处站在角落里的皇帝,心里一阵阵地翻滚。
    她坐下,看着两人,终于开口道:“皇帝,皇后,你们是我们大魏最尊贵的人,可是竟然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此事,阿珞的确是不知情的,你们和她反目,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伤的是骨肉亲情罢了。你们不知道吗?她身边的那名侍女,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侍女,那是肃王安在她身边的人,功夫深不可测,迷药毒药也都十分精通,普通的药物根本迷不了她的眼。想来今日送了信给皇帝的,迷晕温雅的,又给皇帝下药的,怕都是这名侍女,和阿珞并无任何关系。”
    “现在肃王权重,又是值此北鹘内乱,边境多事之秋,我们大魏更不能有乱,所以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得把事情吞回肚子里,权当从未发生过吧。”
    “只是到底委屈了温雅,皇帝,皇后,你们日后可定要善待温雅,好好补偿于她。”
    明琇心中大喜,面上终于恢复了些生机,痛哭流涕地应下。此时她当然没注意到太后看着她时一闪而过的厌恶和失望之情。
    第70章
    当晚,肃王府。
    明珞看赵铖沉着的脸,苦笑了下,道:“还是你是对的,我就不该去宫中。”
    徒惹风波,自己给自己找不好受。
    京中的事情压在她心头很久,她本来想着去北地,那些事情都可以暂时按下,搜集一些他父亲在军中的事情,等西蕃父亲那名近侍有消息传来,查明了真相,再公事公办而已  她已经意识到,她大伯父做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她自己为父亲报仇,只要没人替他压着,朝廷就能办了他。
    她更想将她父亲和母亲的生平整理成册,这是这些日子她搜集自己父亲和母亲的过往,慢慢萌生出的一个念头。
    赵铖看了她一眼,道:“如果这回能让你更拎得清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珞被噎了一下,她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他说话的方式,没怎么被伤到,也还是觉得有些讪讪。
    明珞大概知道他说这话并不是说她和明家,和太后牵扯太多,行事拎不清,责怪她的意思,而是说她不能将感情和理智分开,行事不够干脆利落,这才给人有机可乘  哎哟,好像也差不多,但明珞就是明白他并不是责怪她的意思。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道:“其实此事也没有影响到我什么,反而觉得像是一种解脱。”
    不是她冷心冷情,而是她和明太后的母女之情,在前世后期着实已经耗损了太多,装得像最初那般,母女情深其实并不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原本她无愧,却也变得好像虚情假意一般。大约此事之后,她也不必再装的如何纯真善良,而只做她自己就行了。
    不过她想到这事的后续影响,有些抱歉道:“王爷,只是此事怕还是连累了王爷。发生这种事,姑母不好跟升平大长公主交代,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会推到王爷身上,如此也可以借机离间大长公主和王爷的感情。”
    赵铖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道:“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大长公主非寻常人,对宫廷争斗也最是清楚,这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只不过半个月之后温雅就要入宫,大长公主既早就做了决定,这事也能给她一个怨恨或不满我的理由,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看了一眼明珞,道,“不过此事她的确会迁怒到你身上,并且会怨恨我在此事上偏袒于你,她手段非常,将来你离她远些。”
    明珞应下。
    “王爷。”明珞唤道。
    “嗯?”赵铖看她。
    明珞想到出宫之后在马车上她一直寻思的事情,忍不住慢慢有些小心道:“王爷,先帝他,一直以来,我都只听说他勤勉政事,劝课农桑,薄免赋役,又支持各地往来通商,这才有了我们大魏的繁荣昌盛,百姓富足,相较成武帝时的连年战乱,百姓疾苦,非常得百姓和士人之心。”
    就是庆安帝继位,姑母和辅政大臣车禄执政,仍沿用了先帝时的政治,甭管庆安帝那个神经病,大魏也仍是稳定富庶的。
    前世她没有想那么多,重生回来,她自觉愚钝,又身处明家,明太后和肃王府之间,朝政之事,无可避免,有些判断和鉴别也利于清晰自己所处的局势和处境,所以在这些上面,她这一年来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赵铖看着她,面色并无丝毫不愠,只等着她的后续。
    她才续道,“而在我记忆中,他和姑母也恩爱情深,虽只得一子但却驳了大臣们多次上奏要求其盈扩后宫,增添子嗣的折子,我一直觉得,姑母嫁给先帝,真的是十分幸运。”
    不知得天下多少女子的艳羡。
    她摇了摇头,神色敛了敛,道,“可是大伯之事,凌家一事,还有我察看车禄的一些卷宗,还有他竟然利用异国他族刺客之手,多次追杀于你,恐怕隐藏在下面的事情还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