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好”。
她说“好”。
唐咪猛地站了起来,戒指盒“啪地”一声合上了。
在这亮如白昼的炽灯下, 有只阴暗的魔鬼从她心底滋生, 魔鬼撺掇着她:去吧, 去吧, 去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唐咪猛地站了起来,有股劲儿在脑子里左冲右突,让她坐立难安,让她忘乎所以。她忘了红地毯,忘了明天的礼服,也忘了该找的鞋,抬脚就走了出去。
“哎,闺女,你去哪儿啊?”
唐妈妈就看她跟迷了心眼似的,径直走出了衣帽间,也不理人,蹭蹭蹭就往楼下拐。
小兔子拖鞋落地板上,发出一阵让人心烦的声响。
唐妈妈连忙追了出去,却只得到一个背影,唐咪匆匆交代了一声:
“妈,我出去一趟。”
“哎,换鞋!你这孩子……”
唐妈妈从楼上追到楼下,楼下追到门口,也没追到人,在门口支棱了会,唐爸爸擦着头悠哉悠哉地出来:
“在外面闹腾啥呢?”
“咱闺女跑了!”
唐妈妈大喘气。
“跑了?!”
唐爸爸傻了,“跟谁跑了,哪个王八羔子敢拐我闺女?”
他想找个趁手家伙,发现这软绵绵的公寓里,全是女人的东西,没一件趁手的。
“不,不是那意思,反正,咱闺女看了一个东西,就呼啦一下跑出去了。”
唐妈妈悻悻地道,“我猜,肯定跟那小程有关。”
她又叫回小程了。
“跟他?”唐爸爸傻乎乎地道,“什么东西?”
“就你跟我琢磨了半天的红色戒指啊。”
“那戒指?不是糖糖自己给自己买着玩的吗?”
唐妈妈摇头,又点头:
“是啊,是她自己买着玩的,可看着看着就冲出去了,鞋也没换,外套也没披,跟丢了魂一样,关键撒丫跑得贼溜,追也追不上。”
“给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
唐爸唐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唐妈来了一句:
“看来咱小猫对人……”不是没有心的。
唐咪凭着一股劲儿,冲出了小区。
小区外的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在外散步,卢登昏暗,谁也没朝这么个伶仃在外的女人瞟去那么一眼。
唐咪给孙特助去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唐小姐?”
孙特助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记得唐小姐应该在温市拍戏。
“程昊在哪儿?”
唐咪急急地开口,她没穿外套,只有一件薄薄的一件线衫,可心底的热望,让她一点儿也不冷,反倒烧得她坐立难安。
“程总现在在天音歌剧院。”
孙特助几乎一开口,就后悔了。
可那头的电话已经挂了。
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跟他一起享受烛光晚餐的女朋友,在另一头问他:
“怎么了,这表情?”
“惨了,程总在……”
孙特助火烧眉毛一样弹了起来,拿起椅背后的外套就要走,被女朋友按住了:“你敢走,真分啊。”
“你不知道!程总那冰山撞火山,要爆啦!”
“我不知道程总那要不要爆,你要敢走,现在你就得爆了。”
女朋友做了个捏爆的姿势,“你数数看,你都扔下我几回了?”
孙特助哭丧着脸:
“你是不知道……”
“十万火急救人命啊。”
“你是助理,不是保姆,再说,既然有两座山,迟早要撞的,怕什么?”
女朋友叉了块牛排,气势万钧地放他盘里,“你boss又不是小孩子。”
……也是。
孙特助想了想,出于良心,还是给程总打了个电话,预料之中的没人接。
听歌剧,电话都要静音的,这是礼仪。
他又发了条短信。
感慨了声: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
唐咪凭着一腔热切,搭了计程车,往天音歌剧院去。
一路上,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
“请问你是那个大明星……唐咪吗?”
“您也觉得像?我好多朋友都说我像她。”
唐咪摸了摸脸,她知道,眼下的打扮比起屏幕上的精雕细琢,还差了点意思,何况上镜胖三分,总有点区别的。
“啊,不是啊。”
对方显然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像,贼拉像,跟一个人似的。小姑娘,你照着她整的吧?”
司机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
“现在整容医院里,很多小姑娘都是拿着唐咪的照片往医生面前一拍,说要整成唐咪那样的。嘿,你别说,你还整得挺成功。”
唐咪讪讪地笑:
“不还是被您看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目的地,唐咪下了车。
天音歌剧院,就在北城文体中心最里,计程车开不进去,唐咪沿着林荫道往里走,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到目的地。
歌剧院外形似一朵莲花,整一个琉璃顶,有光落在琉璃顶上,熠熠生辉,美极了。
拱形大门外,有两根巨大的罗马柱,远远看着就气势逼人。
俩小马甲门童分列左右,门口此时已经没什么人。
“请出示邀请函。”
门童拦住了她。
唐咪这才想起,这个歌剧院,她是没资格进的。
准入门槛极高,傲娇得只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开放——反正,眼下她是没有资格的。
就连天音歌剧院的门童,也是与别处不同,有睥睨的高贵。
视线落在这个近来备受一轮的女明星身上,也带了那么点异样,只是,人什么都没说,只用微妙的眼神劝她止步。
“对不起,没邀请函,您不能进。”
唐咪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规矩,哪个世界都有规矩,电影有电影的规矩,电视有电视的规矩,戚导有戚导的规矩,隆导有隆导的规矩,剧院,自然有剧院的规矩。
道理她都懂。
她果然止步了。
巍峨的拱门,冷硬的大理石雕像,以及落在她头顶,幽幽的月光。
这些,都像兜头来的一泼冷水,似要浇灭她心底的那丝热情,可指尖攥着的戒指盒,那颗血钻,又像灼灼的热火,沸沸地烧着她的掌心,一路往上,轰向她的心脏。
唐咪站稳了,就立在远处的荫蔽处等。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始终看向大门。
歌剧结束是晚上九点半,还有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等啊等,月亮从梢头爬上头顶,没入云层,等到风起夜凉,一辆辆豪车终于从门洞里有序驶出,泊车小弟像勤勉的蜜蜂,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唐咪站得骨软身麻,终于被她等到了。
拱门应声而开,程昊就这么衣冠楚楚地走着,身后围了她熟悉的保镖,他穿了黑色的呢大衣,咖色的围巾被风吹得微微拂动,连眉目,也被廊灯照得柔软。
唐咪明明看不清,却以为自己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