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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想必你也是因此考科举的。”
    “那倒不是。”贾政腼腆道:“我爹说就我这脾气,得有个功名,不然容易让人打死。”
    “老子现在就打死你!”忍无可忍的贾代善一声怒喝,反手抽出笏板,虎虎生风,舞出了长刀的架势。
    贾政才不是跪着挨打的主儿呢,跳起来就跑,绕着同科举子转圈。要是哪位大臣,他爹误伤了还能说话,新科进士和贾家半毛钱关系没有,贾代善也不好意思啊。如此躲过的可能性就打,贾政撩虎须惯了,还是很有见地的。
    可怜的新科进士们面面相觑,没先到入朝第一天就目睹了父子反目、国公爷当场追杀儿子的人伦惨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全新的世界,早安!
    第70章 假正经2
    荣国府门房看着老爷的马车过来, 给点鞭炮的一个手势,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在一阵火/药味青烟中,贾代善黑着一张脸下车。
    门子这叫一个佩服,瞧瞧咱们老爷,二爷中的进士这样天大的喜事,还是这般威严, 怪不得人家是国公爷呢!自己做门子的都觉得与有荣焉, 嘴角咧到耳朵根!咱们国公爷, 就是端得住!
    门子小跑过去, 张口就要道恭喜。却见国公爷两个长随把二爷从马车上架下来, 嗯?嗯?嗯?虽然这是在二爷身上不奇怪, 他挨打是家常便饭, 可这不是上宫里考进士去了吗?怎么又把老爷给惹着啦?
    门子十分熟练喊道:“我的二爷啊,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 快去通知老太太、太太!”
    不用门子喊, 落后一步等在门口的小厮, 已经一溜烟跑进去了。
    贾政被两人扶着, 挪一步嘶一声,龇牙咧嘴叫疼。
    “老子看是打轻了, 两棒子打死你,老子就清闲了!”贾代善黑着一张脸大步进了府里, 两个长随紧跟在后。
    等贾代善走得远一些了,长随才道:“二爷,您架起来。”两个长随是战场上下来的, 人长得高大,贾政膀子用劲儿,这样就能把他抬起来了,不必他走一步叫一声。
    “慢点儿,慢点儿,等奶奶和娘出来了再进去。”贾政勾起脚,把重量全压在两个长随身上,叹道:“我怎么这么命苦,肯定不是亲生的。”
    长随已经习惯了自家二爷的奇葩,可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翻白眼。天底下还有比咱国公爷更慈爱的父亲吗?二爷这样的,要搁自个儿家,早打死八百回了!
    贾史氏听说小儿子又让长随架着捡来了,提溜着那个老心终于落地了。还好,还好,能让自己老爷打趴下,说明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今儿个可是面圣,贾史氏就怕小儿子放诞惯了,冲撞圣驾,只能去天牢看他。
    “怎么回事儿?咱们贾家上数八辈子,有谁能凭科举面圣,怎么又把政儿打了!”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贾史氏看着老爷到了门口,儿子也在不远处,熟练的一甩帕子,“我苦命的儿啊——”
    “老太太别着急,你可不知道这孽障又干了什么好事!”贾代善快走两步,扶着亲娘坐下,又瞪了假哭的媳妇一眼,“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成天溺爱,这孽障能在大殿上口出狂言!”
    “孽畜,还不滚进来跪着!”
    贾代善一声怒喝,贾政熟门熟路进来跪下。
    “这孽障在陛下面前,也敢大放厥词。好端端求了陛下不入官场,国家伦才大殿,让他当成了嬉笑玩乐的场所。礼部老大人让他气得翻白眼,若不是陛下宽仁,这小子今日就在天牢过夜。他平日都让你们宠坏了,现在不管不行,你们都别拦着,今天非要让他长长记性。拿家法来!”
    贾史氏一听急了,贾政闯祸大小按着他爹用什么打他来区分,现在要动用家法,显然是大祸。
    奴仆把家法取来,刑凳也摆上了,贾史氏起身拦在中央,哭道:“老爷,您要管教儿子妾身不敢说什么,可这是咱们亲儿子,外面拿贼才用两寸的红木板子呢!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老爷这是要我的命啊!想当初我挣命一般生下政儿,老爷在边关迎敌,只我一人守着孩子,亲力亲为照顾他长大。如今老爷要绝了他,干脆一并打死我吧!我苦命的儿啊,你别哭,黄泉路上咱们娘俩作伴呢!”
    贾政被亲娘压得吸气,大殿上他爹没打多疼,如今压着伤口才疼呢!
    “儿媳说的是,教孩子也要和风细雨的。你看政儿,脸色都吓白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孩子惯常闯祸,还不是你这个做爹的不会教。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不温和着,孩子听不明白,只能越做越错。”老太太接过话头。
    贾代善狠狠一拍桌子,“今日谁求情都不管用,这孽障再不管教就要翻天!等哪天把阖家都坑进法场,再管教就迟了。来人,把夫人拉开,给我重重得打!”
    贾史氏的大丫头赶紧来扶人,可不能和国公爷对着干。
    站在旁边劝慰的张氏突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退了两步倒在椅子上。
    “大嫂!”
    “怎么了,怎么了,孙媳妇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大夫!”老太太扬声,转头就骂贾代善,“看你个粗鲁武夫,吓着孙媳妇了。孙媳妇文官家的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还不快收了这些吓人的东西!”
    大夫就在厢房候着呢,为了二爷,荣国府干脆养了一群家医。听到老太太召唤,大夫小跑进来,蒙了帕子搭脉。忙碌的时候还有空隙瞧一眼二爷,嗯,血迹没有透出来,看这脸色,伤得不重,雪玉膏可以省了,拿金疮药敷上就行。
    虽然是专精外伤的大夫,可滑脉这么基础的还是能把出来的。大夫喜笑颜开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国公爷、恭喜太太,大奶奶这是有喜啦。”
    “我要做姑姑啦?”贾敏笑着拍手。
    老太太和太太也暂时忘了贾政,赶紧嘘寒问暖。
    “大喜事啊!今日双喜临门,还不快快收了你阎罗王这一套!”老太太找着借口,赶紧让让贾代善棒下留人。
    “今日我管教这孽障你们拦着,等日后孙子长大了、学坏了,轮到老大老二举板子,我看你们怎么办?”贾代善看这满堂其乐融融的景象,再看垂头丧气跪在中间的贾政,心里叹息,冷冰冰道:“孽障!今日看在你大嫂有孕的份儿上,饶你一回,滚去祠堂跪着,好好给列祖列宗请罪!”
    贾代善任着兵部尚书,还兼了九城兵马司,除了打儿子,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吩咐下面人好好照顾儿媳妇,又带着长随赶紧去衙门了。
    当家太太贾史氏指挥着下人把儿媳送回东院,又让人把贾政扶到祠堂,还要安抚兴奋的老太太和贾敏。忙完了一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
    赖大家的轻柔给贾史氏揉着肩膀,见她愁眉不展,柔声劝道:“太太,二爷得中进士,前程就在眼前,您该高兴才是啊。”
    “我如何指望得上他!”贾史氏幽幽一叹,“先前我想着,老大从小被老太太抱养,恐不亲近,老爷又一心公事从不过问内宅,好好养大政儿才是要紧。政儿也不负我所望,聪明伶俐、通达能干,会读书也会办事,可这性子啊……”
    “男孩子家总要懂事慢些,说句不恰当的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们二爷还不是浪子呢,不过是年纪小,心性不定罢了,等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太太,您且等着享福吧!”
    “且有得等,等他懂事,猴年马月去了!”
    “太太,您忘啦。二爷如今这年纪,也该说亲了,等娶了媳妇儿,有人劝着,自然就懂事了。”勋贵家的孩子十五岁左右就该定亲了,不过遇上荣国府二爷,什么惯例、应当都不算数,他说要建功立业才能成家,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你倒是提醒我了,把各家适龄闺秀都给我列个单子,我仔细瞧瞧。我的政儿,合该找个四角俱全的。”贾史氏突然兴奋起来,取了累赘首饰,就要去小书房。突然,贾史氏又萎靡下来,“那孽障不知扭着什么筋呢!万一不想成亲,我不是白忙活吗?”
    想起几年前的鸡飞狗跳,那时候小儿子还没中进士,没有丁点儿话语权都闹成那样,现在还不更闹腾。贾史氏揉着胀痛的眉心,怒道:“不许给他送饭,饿死那不省心的!”
    贾赦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妻子吩咐一个拎着食盒的丫头出去。看众人满面喜色,贾赦不明所以道:“都在高兴什么呢?老二呢?父亲怎么不在,他又逃过一劫啦?”
    “恩侯猜一猜,二弟如何化险为夷?”
    贾赦想了想,摇头,“如何猜得出来。你是不知道,他今日在大殿上口出狂言,又引得父亲追打,往重了说是御前失仪,父亲如何肯饶他。莫非他又舌灿莲花,说动了老太太替他求情?”
    一旁大丫鬟捂嘴笑道:“大爷猜错啦,这回二爷可要谢大奶奶才是。”
    张氏含羞带怯捂着腹部,小声道:“我有孕了。”
    贾赦先是一阵呆愣,复又一阵傻笑,末了猛得抱起张氏转了几圈,连叫三个好字。
    等这惊喜慢慢消化了,贾赦才问道:“刚刚叫丫鬟干什么去。”
    “二弟在祠堂反省呢,太太那边也生气了,没给送饭,我给他送点心去呢。”张氏笑道:“恩侯也去看看,谁家中进士第一晚上是在祠堂跪着过的啊~”
    “那是他活该!”贾赦嘴上这样说,却又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恩侯在又能做什么,还不去看看二弟,且让我清清静静躺一会儿。”张氏挥手,让贾赦赶紧去。
    张氏身边嬷嬷已经准备好了简便的酱牛肉和咸口点心包在油纸里,又取了个小巧的酒葫芦,都能揣在袖子里。国公爷防不住什么时候就回来,虽说心知肚明家里人要给二爷送吃的,可也不能明目张胆违背当家老爷的意思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安!
    第71章 假正经3
    吱呀一声祠堂大门开了, 贾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有酒没有,快给我点儿,可冻死我了。”
    北方的春天一点儿也不温柔,尤其在这阴冷的祠堂。
    贾赦从袖子里取出小酒葫芦扔给他,“我看你挺痛快的。”
    贾政拉开衣摆, 给他哥看了看装备。膝盖上绑了棉花, 他发明的神器。
    贾赦本随意坐在他身旁的软垫上, 一见身子情不自禁前倾, “你没长脑子啊, 面圣还敢带这个?”
    贾政捂着自己脑袋喊冤, “我有那么不靠谱吗?出来才带的, 爹走得急没发现。”
    “你是早有预谋吧?屁股上绑没?万一打上去,爹难道听不出来?你说你!在家里就算了, 朝堂上也敢乱说话。太大胆了, 你就不怕陛下震怒!”
    “哎, 哎, 别着急啊,给我说说, 外面都怎么议论我的?”贾政跪坐在软垫上,优哉游哉喝着暖身酒。
    “还能说什么,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上课的太傅说你没规矩、无法无天,各家伴读摇头晃脑批判一下,你哥我装没听见。实在逼急了就说一句, 我爹都没意见。”贾赦如今是太子伴读,在宫中读书。即便今日是殿试,皇子们都在大殿上见新科士子,伴读们却没有放假。
    如今贾家如日中天、煊赫非常,宁荣二府同气连、守望相助,这一代当家人深受陛下器重不说,下一代中两家袭爵人也各有前程。贾赦作为板上钉钉的世子,虽未请封,但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日后前程可欺。宁府那边,贾敷身体不好,只领了闲职。如此也好,作为族长,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在贾家族人身上。更妙的是,两府的次子都科举晋身,眼看文武两道都有人了。贾家长辈给力、孩子出息,一向是京城人家羡慕的对象。
    “前日敷大哥哥还说,你们俩小子不知着了什么魔。你是一天到晚不消停,敬哥儿却崇道,只差搬进道观了。你说你们是怎么想的?就不能正常点儿吗?”
    “我哪儿不正常了?”贾政真不觉得自己哪儿不好了,他的所作所为一不违背律法,二不触犯人伦。宿主所了,随心!“你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我,奶奶、娘亲、妹妹都喜欢我,要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大嫂肯定喜欢我比喜欢你多。”
    砰!一个毛栗子敲在他头上,“口无遮拦。”
    贾政爬起来,移了移被压麻的腿,半真半假问道:“哥,你真觉得我不正常吗?”
    他一认真,贾赦反而不好意思了。贾赦摸摸鼻子,尴尬道:“其实也没有,就是平时说顺嘴了。我知你聪明能干,可也不能逆了大风向。现在都讲究慎独、谦逊之类的,你收敛些,他们就不会老盯着你挑刺了。”
    “我才不呢~凭什么?我就是我,凭什么跟着他们划的圈子走。我在陛下面前都剖白了,反正我这辈子年轻时候靠老子、长大了靠哥、老了靠儿子!”
    “还敢说!真是,你就不怕陛下震怒!”贾赦第二次说这话。
    贾政挪了软垫过来,靠着他,小声道:“真当我傻呢?陛下素有仁君之称,我爹又是陛下近臣,陛下怎会轻易罚我。即便我没这些关系,我一个堂堂正正科举进大殿的,就不能说点儿心里话吗?听爹说陛下这些年喜欢青年才俊,对我们勋贵家里也是当自家人看待的,我放肆些,陛下还更喜欢呢。”
    贾赦微笑看着自己弟弟,他就知道,又是这样。别看他平时好像没规矩,但最重规矩的也是他。说话做事都在一个度了,只是旁人不懂他的度。
    “随你吧。”贾赦看着弟弟心里叹息,这不就是他做兄长的责任吗?继承荣国府,延续家族,庇护弟妹。等日后太子登基,他继承父亲军职,弟弟走文人清贵路线,贾家昌盛繁荣可欺。即便弟弟不愿做官,做个名士也好啊,为贾家增添美名。做名士就不怕不守规矩了,痛快饮酒、言行放诞才是真名士。
    贾赦从袖子里取出酱牛肉,贾政从供桌下面拖出藏好的点心,两兄弟就着一个酒葫芦喝酒。
    “牌位还是少了些。”贾赦押了一口酒,抬头看着祠堂里供奉的牌位,随口道。
    他们贾家原本是金陵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是前朝大乱,机缘巧合跟着太/祖起兵,一路追随,才有今日。寒门庶族,哪儿来的族谱,贾家也不屑攀附任何人。只凭记忆供奉了高祖辈的牌位,不像那些累世官宦的大族,一间屋子摆不完牌位。
    “眼看着就要多了。听说金陵那边有人想和家里连宗,大伯不是让敷大哥哥回去处理了吗?”贾政仰头一口酒,这年头,没有千百族人,都不好意思自称大族。若是依他,肯定不愿意带这那些攀附的人一起干。可他不是族长,宿主也没要求,何必劳神费力不讨好。主流观点是不可能是错的,族人多才能守望相助,在官场上也有帮扶之人。只是贾政混江湖的习性重了,总向往单刀赴会、单骑走千里。
    “日后,我要让家里的祠堂更大些,上面供奉的牌位更多些,牌匾是陛下御笔,楹联是千古名家,咱们贾家日后也要成为子孙的依靠和骄傲。等我终有一天也供奉在上面,子孙跪我的时候,满心敬仰。”
    “好!我敬大哥!”贾政把酒葫芦递过去。
    贾赦坏心眼儿一仰头把酒全喝完了,贾政接过来一滴都倒不出来,埋怨道:“还说来看我的!”
    “心里高兴!你大嫂怀孕了,我要有儿子啦!咱家后继有人,喝两口酒怎么啦!”
    “要喝回去喝,我可靠着酒熬过一晚上呢,这还和我抢,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有本事别吃媳妇儿送的点心!”贾赦骄傲挺胸。
    “没本事!”贾政把小巧点心一口塞进嘴里,“有本事你再给我拿壶酒来。”
    “然后喝得酩酊大醉,等爹过来一棒子抽死你!”
    两兄弟正经话说不了几句,又开始斗嘴。
    正院里,一时生气的贾史氏没给心爱的小儿子送吃的,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打听。听下人说东院送了,贾赦又过去了,这才放心。虽然有心让小儿子争一争,奈何当事人不配合,贾史氏也只能致力于和大儿子修复关系。反正小儿子是家里的宝,如今外面都说家里人偏心,上至老太太、下到小妹妹贾敏,都偏着小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