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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既不反驳裴清殊的话, 又不为自己辩解, 倒是叫裴清殊感到一阵无力,连火气都发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用手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你先起来。”
    现在还没出正月, 正是一年当中天气最冷的时候。虽说屋里铺着毯子, 还烧着地龙,但娴妃向来体弱,裴清殊怕她再跪出个毛病来。
    见娴妃垂着眼睛没有动,他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皇上……”娴妃颇为不安地看着裴清殊,眼底又是慌乱又是愧疚。
    她这副表情,让裴清殊想起当年她差点被老二那个色胚欺负了的时候, 慌乱无助地看向自己的样子。
    在裴清殊的后宫里,娴妃和惠贵人两个,算是家世不算太突出的女子。
    裴清殊能理解,在各种勋贵和权臣之女当中,她们两个生存不易,所以想要尽可能地多照顾她们一些。
    他之所以渐渐冷落了惠贵人,主要是因为现在惠贵人的心越来越大,太不知分寸了。
    按照惯例,侍寝女官大多是要被打发出去的。当初惠贵人不想走,说是只要留在裴清殊身边,给他当一辈子的丫头就知足。后来她留下来了,又想要个孩子。生了女儿之后,还想再要儿子。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想要缠着裴清殊……
    她给裴清殊的感觉,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欲壑难填。
    但娴妃不是这样的。
    娴妃知道自己出身不足,所以尽可能从别的方面取悦裴清殊。
    她很漂亮,也很擅长打扮,总是以最美的样子示人。
    她很听话,几乎从来不主动跟裴清殊提任何要求。
    每次裴清殊看着娴妃那么依赖自己的样子,都让他有一种他是这个女人的天、他必须要保护她的感觉。
    所以哪怕是娴妃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裴清殊也洞察到了,但他还是选择包容,或是谅解,向来看破不说破。
    因为他能理解,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他不能那么苛责别人。
    裴清殊今天之所以会说出来,主要是因为过去的娴妃从来不会算计到他头上。
    可是今天,当裴清殊意识到自己也是被娴妃算计的一环之后,他的心里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他以为自己在娴妃心里,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这一点不是他臆想出来的,而是有事实作为依据——娴妃的出身虽然不是很高,但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还是承恩公府的表小姐。当年她选择给他做侧妃的时候,已是名满京华的第一美人,可裴清殊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皇子,还在宫里默默地读着书。
    就算娴妃眼光好,看准了他的潜力,但于当时的钟氏来说,她明明可以有更加稳妥的选择,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冒险跟着裴清殊。
    光是为了当年的这份心意,裴清殊就不想辜负她。
    “你就不为自己辩解几句吗?”
    他这么问,是想给娴妃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个时候要是换做别人,必然是要赶紧为自己辩护一番,或是恳求裴清殊原谅了。
    但娴妃却摇了摇头道:“是臣妾错了,臣妾心里想什么,应当同皇上直说的,不应该采取这样的方式……请皇上责罚。”
    她的声音本就温软,这会儿因为后悔和自责,又带着一丝哭腔。加上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让裴清殊没办法不心软。
    他叹了口气,用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说实话,察觉到娴妃的心思之后,他是有一些生气,但还远没有气到彻底厌了娴妃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她十六岁嫁给他,又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两人终究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你知道错了就好。”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朕知道,这个皇宫是会改变人的地方,包括朕自己也在渐渐改变,变得越来越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变成一个皇帝应有的模样。朕也能理解,身处于这个环境下,你不得不想办法保护自己。但是,朕还是希望你不要被这个皇宫改变得太彻底,变成一个让朕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妙珠,你能答应朕么?”
    娴妃听得出来,裴清殊今天和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她连忙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了裴清殊:“对不起……”
    “好了,别哭了,仔细吵醒了亭儿。”
    裴清殊看得出来,娴妃是真的知错了,便不再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你倒是提醒了朕。你妹妹存着这样的心思,八成是以为改元后会进行选秀吧?”
    娴妃闻言,十分意外地睁大眼睛:“难道不是么?”
    裴清殊摇摇头道:“朕已经吩咐过礼部,让他们专心准备恩科,今年就不选秀了。等过几天,朝廷就会发明旨。”
    见娴妃好奇地看着他,裴清殊便解释道:“去年不是才选过吗?唉,说句老实话,朕到现在还记不得那两个美人的名字叫什么呢。左右朕的后宫里现在也不缺人,选秀这件事,就等过几年再说吧。”
    娴妃听了,不由抿着嘴唇,露出一个浅笑,颇有几分窃喜的意思。
    裴清殊见了,也不禁浅浅一笑。
    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到这样的妙珠,虽然并不完美,但却真实许多。
    ……
    是夜,毓秀宫。
    嘉贵嫔坐在镜子前,闷闷不乐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的陪嫁丫鬟知棋正站在后头,为嘉贵嫔通头。见自家娘娘似乎心情不好,她便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不小心扯到了嘉贵嫔的头发,触怒了嘉贵嫔。
    “皇上今晚宿在了哪里?”嘉贵嫔用手支着下巴,颇有些无精打采地问。
    知棋一听这个问题,就在心里道了一声“不好”。
    “回娘娘,听说是在……襄乐宫。”
    “襄乐宫?!”嘉贵嫔立马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襄乐宫,皇上不是中午才去过娴妃那里么?”
    “奴婢不知……”知棋说着便垂下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成为嘉贵嫔的出气筒。
    好在嘉贵嫔并没有拿她撒气,而是冷笑了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罢了,一个病秧子而已,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还是皇后比较难对付……”
    知棋听了这话,不由好奇地问:“娘娘,奴婢不明白,既然您都说皇后比较难对付了,那您早上怎么还特意迟到、给皇后把柄啊?您才入宫不久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谨言慎行、养精蓄锐的么?”
    “你懂什么。”嘉贵嫔翻了个白眼,悠悠道:“你可还记得全贵妃叶氏?”
    知棋心中一惊:“您是说,那个勾结匈奴人,叛国通敌的叶氏?”
    嘉贵嫔点点头道:“就是她。当年她把林太后害得进了冷宫不说,为了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不知设计陷害了多少个皇子。咱们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他们母子扳倒,坐上太子之位的呢。”
    知棋还是不明白:“您突然提她做什么?”
    有些话要是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就会很难受。对着自己的心腹,嘉贵嫔正好倾诉一下:“本宫和叶氏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但我听大姐姐说过,叶氏为人八面玲珑,行事十分周全,所以才会蒙骗了太上皇那么多年。不过皇上可是知道全贵妃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的。所以说,有叶氏这个前车之鉴在,你还会觉得‘小心谨慎、事事周全’是一件好事么?我看倒是未必。”
    嘉贵嫔看着镜子里年轻貌美的自己,勾唇一笑:“适当的时候,也要让别人以为你头脑简单、好对付一些才行啊。像皇后和娴妃那样,一直绷着自己,看起来无可挑剔的女人,有时候反而最会让人忌惮呢。”
    原本对于嘉贵嫔来说,她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辜负自己的姓氏,带着她姐姐未能完成的心愿,坐上皇后的位置。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服侍的这位少年天子不仅年轻俊美,而且性格温和,温润如玉。
    谢氏在见到裴清殊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被他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而那种心情,随着她和裴清殊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份爱意有多浓烈,她将皇后取而代之、成为裴清殊妻子的愿望,就有多强烈。
    第33章
    正月十五过后,朝廷便颁下了明旨, 昭告天下雍定元年不会举行选秀的事情, 让适龄女子全都自行婚配。
    许多世家贵族、尤其是不在京城的家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都是感到一阵失望——去年选秀的时候, 傅太后只挑了为数不多的女子入东宫,还大多是京城的世家贵女,使得好多人家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太子。
    他们本以为改元之后,朝廷还会再开选秀,到时候自家闺女就有机会了。谁知新帝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政务上面,根本就没这个选秀的打算。
    那些有心送女儿入宫的人家虽然不甘,却也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对此, 后宫妃嫔们大多都是很高兴的, 包括宋皇后在内。
    她的预产期就在四月初, 要是三月开始举行选秀的话,到时候就得由裕妃她们来主持,皇后实在是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
    现在就可以免却这方面的烦恼了。
    不过,她们倒是高兴了, 可有人不乐意。
    比如像老十这样的宗室, 本还指望着能在选秀的时候挑个出身高一些的侧妃,或是颜色好的庶妃。
    平日里他们自己寻摸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般来说宫里选秀的门槛都会比较高,经过重重筛选之后留下来的女子综合条件也比较好。要是自己找的话,很难像做到像选秀那样知根知底,连女方身上有没有疤都知道。
    淳郡王府里, 老十忍不住和老十三抱怨起这件事来。
    “父皇偏心,去年选秀的时候,长得漂亮、家世又好的,全都送进东宫里去了!我本想着今年再挑个好的,谁知道老十二竟然说不选就不选了,真是的,他以为选秀就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么?”
    虽说已经屏退了左右,但听到老十这样说,十三还是不禁有些害怕:“十哥,不管怎么说,十二皇兄现在也是皇帝了,你这么说怕是不好吧……”
    老十还是很大声地说:“怕什么,这里不就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么!你又不会跑到老十二面前告我的状,是吧十三弟?”
    “那是当然的了。”老十三从五岁住进庆宁宫开始,就一直跟着老十混,两人向来能说到一起去。“我只是怕十哥到外面去也这样说话,你会吃亏啊。”
    “那怎么会呢,我又不傻!”老十轻哼一声,不满地说道:“老十二让我去给他养马,我不也没在外头说过他什么吗?”
    为了表示对兄弟们一视同仁,当初裴清殊和太上皇说好了,同时给老四和老十找一份差事做。
    老四被派去地方做监察御史,老十则留在了京城,在太仆寺、也就是负责皇室车马的衙门办差。
    在太仆寺任职,相对来说是一门较为轻松的差事,然而老十心中并不满足。他认为裴清殊让他去养马,这是在羞辱他。
    一提起差事的事情,老十三的表情也暗淡下来:“十哥,你能在太仆寺当差就不错了。我到现在除了空有一个郡王的名头之外,还什么差事都没有……皇上怕是把我当成个废人,不打算用我了。”
    不包括当了皇帝的裴清殊,还有被贬为庶人、囚禁在府里的老二之外,太上皇膝下长大成人、还在世的皇子共有十个。除了年纪尚幼、还在宫里读书的十四之外,其他人全都领了差事,只有老十三现在还游手好闲。
    不用当差就能领郡王俸禄,听起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老十三都变得不乐意出门了。因为在外人看来,他这种光吃饭、不干活的闲散宗室,就是朝廷的蛀虫,是没用的废物。和老七那种手握重兵的郡王相比,他这个王爷简直一文不值。
    老十羡慕地看着他说:“十三弟啊,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想要这个郡王的位置,老十二还不舍得给我呢。”
    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不过你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总不能天天呆在府里,不出门见人吧。”老十看着弟弟,问:“定太妃就没帮你想想办法?”
    十三一脸委屈地说:“别提了,为了我的事情,父皇在宫里那阵儿,我母妃天天去求见父皇,可父皇只见了一回,就不肯再见她了。母妃本想着等过完年再说,谁知道十五都没过,父皇就一声不吭地带着林太后母女跑了。”
    老十听了,神色凝重地说道:“十三弟,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靠自己?”老十三长这么大,要么听他母妃定妃的,要么听老十的,还从没有靠过自己,“我能怎么办啊?我和皇上关系又不好,小时候还得罪过他……现在他都当上皇帝了,我再跟他修复关系也来不及了啊。”
    “谁让你去讨好他了?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嘛。”老十越想越觉得可行,“裴清殊他们不是在搞什么改革吗?据我所知,他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可以像老八一样,直接进宫去找皇帝,让他知道你想为朝廷做事的决心。你只要说的冠冕堂皇一些,他没理由不用你的。”
    “这、这能行吗?”老十三心里特别虚,“八皇兄可是七皇兄的亲生弟弟,就算是看在七皇兄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薄待了八皇兄啊。我就不一样了……过年的时候,皇上都没给我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