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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五岁的三胖并不能理解什么是生死,在他眼里,小花篮可以买,爸妈应该也行。
    木夏不知道如何教他明白生死,同时又不伤害他,只能一直哄着:“可是姐姐赚的钱不够,爸爸妈妈很贵的。”
    木夏心想,都说亲情无价,她永远买不起,不算骗弟弟。
    三胖:“爸爸妈妈多少钱一斤?”
    木夏随口说出一个数目,“大概一个亿吧。”
    三胖:“一个亿是多少?”
    木夏:“大概是十个咱们家的房子。”
    “这样啊?”三胖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么米其林的妈妈一定好贵好贵的。”
    木夏回想在纸扎店遇到体态稍显臃肿的少妇,哭笑不得,“这种话和姐姐说就行了,不准在幼稚园里说。”
    为了安抚三胖,木夏破例牵着他去甜品店,点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三胖吸溜口水,没有动叉子,“姐姐,我不吃冰淇淋了,把钱留着买爸爸妈妈吧。”
    一听这话,泪水如海潮汹涌,木夏憋得眼眶通红,才忍住泪水,故意转移话题,“你没有爸爸妈妈,但是你有姐姐啊,你们班上几个人有姐姐?他们的姐姐接他放学、给他洗澡、给他读绘本睡觉、给他买冰淇淋,和他一起做手工吗?”
    三胖数着手指头,想了想,“没有,他们没有姐姐,有姐姐的都没有我的姐姐好。”
    木夏说道:“这就对了,有好姐姐的,没有爸爸妈妈,有爸爸妈妈的,没有好姐姐。就像幼稚园里排队分果果,你一个呀我一个,东东不在,给他留一个,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多要。”
    三胖觉得木夏说的有道理,方将攒钱买爹妈的念头抛在脑后,专心吃冰淇淋。
    出于补偿心理,三胖吃完冰淇淋,木夏又带着他去金沙滩疯跑,戏水玩耍,晚餐是平时绝对禁止的汉堡薯条等垃圾食品。
    吃饱喝足玩够回家,洗澡讲故事哄睡,看账目做计划,在网上继续寻找适合改造民宿的房源,瞥见桌上的小花篮,糟糕!亲子手工忘记做了!
    林焰做完兼职代驾,踩着电动滑板车回来,已经午夜十二点半,店里大堂空无一人,木夏坐在吧台椅上,正在用剪刀剪去纸扎花篮看上去很渗人的纸花。
    这玩意儿应该是烧给死人的。
    木夏剪去纸花,插上比较持久鲜花,脸盆大的向日葵,含苞待放的睡莲,两束香水百合,两束玫瑰,勉强可以交差了。
    林焰在外头通过落地玻璃窗看见这插花的一幕,怕木夏要债,偷偷从厨房后门回到房间,他累极了,冲了个澡后倒头便睡。
    朦胧中,他看到一座豪宅,夏日花园里开满了玫瑰,年轻貌美的少妇提着花篮,剪着一束束玫瑰花,是母亲。
    玫瑰花园,一对父子正在嬉戏玩耍,他们各自端着枪,枪口里喷出一簇簇水流,父子俩全身被水枪呲得湿透,欢声笑语。
    林焰看着温馨的浮光掠影,心却揪痛起来,他对着小男孩大叫:“放下枪!放下枪!那把枪是真的!”
    小男孩听不见,他端着枪朝父亲射去,这一回,喷出的是子弹。
    子弹穿过父亲的胸膛,一片殷红,像是开了一朵玫瑰花。
    第23章 你是相信我这个老员工,还是相信这个负债累累,满口谎言的新
    林焰从噩梦中醒来,手机屏幕显示五点二十七分。
    若是平时,他会倒在床上美美睡个回笼觉,可是今天,他不想将噩梦继续,室友王人杰正睡的香甜。林焰悄悄起床,从上铺爬下来,穿上跑鞋,出去沿着山道跑步。
    自从因打架斗殴被省帆船队开除,他就没有进行过体能训练了,蜿蜒的山道起起伏伏,跑起来很是费力,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有人在他胸口装了一面大鼓。
    林焰很享受这种极限的感觉,身体上的强压渐渐驱散了噩梦的不适,让他专注于路和远方。
    他相信,只要速度快,就会将童年阴影抛在后面,追不上他。
    跑步是这样、帆船也是、冲浪也是。所有的比赛,他的对手其实都是自己。
    绿岛市位处东边,天亮的早,夏季早上四点就亮了,到了六点,阳光已经见缝插针似的穿透树叶之间的缝隙,落在林焰穿着工字背心的脊背上,点点与斑斑。
    前方是一片刚刚竖立的霓虹灯招牌——“山海·印象”
    才半个小时,他就翻阅了一个山头,速度够快。
    他做了个几个拉伸动作,打算以同样的速度往回跑——六点半要做给咖啡机预热等早餐准备工作。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三间大瓦房里出来,钻进一辆车,开下山。
    林焰认识这个人——此人叫做田雨辉,是木夏家的民宿有三年工龄的管家。此人手里有许多高端客户,来民宿的时候指名要他服务,他擅长品酒调酒,向客人推销各种昂贵的酒水,民宿地下室的酒窖,一半都是他卖出去的。
    每个月单是酒类的提成就好几万,有时候超过十万,林焰很是羡慕,他要是有田雨辉的客户资源和手段,一个月就能还清欠款,不用总是躲避木夏“林焰今天还钱了吗”的眼神。
    田雨辉一大清早从竞争者正在修建的民宿里走出来……
    傻黑甜林焰推测:田雨辉八成要跳槽。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告诉老板?
    林焰一边往回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换工作再正常不过,跳槽又不犯法,没必要像个告密者似的讨好老板。何况,告密对我又没有好处。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当做没事人似的,好像也不对……
    林焰一路纠结跑回民宿,擦桌子、烤土司、煎鸡蛋做早餐,七点半木夏一手提着花篮,一手牵着还在揉眼睛打呵欠的三胖从房间跑出来。
    黄色大鼻子娃娃车准点停在门口接人,隔着落地窗,林焰看见木夏把三胖抱到车门台阶,亲了亲小肉鼻,把昨晚半夜赶工的小花篮递给老师。
    花篮里两朵鲜红的玫瑰花似乎灼烧着林焰的眼睛,他别过脸去,转身做咖啡。
    一个女人,纵然总是一副讨债鬼的可恶模样,但忙于工作还要负担一个五岁男孩的人生,迷信电视上吃整条鱼的营养专家,做出连鱼头一起打成鱼尸糊糊等黑暗料理、熬到半夜坚持做完幼稚园的功课,挺不容易的。
    但,空口无凭,一边是三年老员工,一边是欠债负二代,木夏会相信我的话吗?
    高压的生存环境下,孤立无援,林焰学会思考,分析利弊了。
    民宿的员工门围坐在大木桌上边吃边开晨会,从表面上看,气氛依然其乐融融,最近民宿天天客满,大家赚的多,心情好。
    林焰留意同事田雨辉,觉得他似乎一直在瞟木夏办公室的位置,还探木夏的口风。
    田雨辉:“今天周五,啤酒节开幕了,大家去啤酒城放松一下?”
    赵小咪的思路十分贤妻良母:“啤酒在那喝不是喝,那地方还贵。”
    田雨辉从兜里摸出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卷,“我一个客户朋友送了十几张啤酒城嘉年华vip通用票,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旋转木马等设备随便玩,因为是vip,所以都不用排队,你们去不去?”
    哄!
    票卷几乎一抢而空,木夏颇有老板风范,坐在中间主位岿然不动,“店里总要留个人值班,你们去玩,我留下。”
    田雨辉将最后一张票递给木夏,“三胖最喜欢玩旋转木马,你带他去玩吧。我留下看店——我一玩过山车就头晕,尤其是喝完啤酒之后,胃里翻江倒海,自己找罪受。”
    木夏毕竟才二十五,玩心也重,她最喜欢去嘉年华、尤其喜欢坐过山车,够快够刺激,像开快车一样,只是压力和责任需要她稳重。
    现在有机会带着三胖一起玩,木夏心动了,拿起vip通票。
    林焰也拿着通票,和同事们热烈讨论先玩什么项目。
    入夜,民宿员工们陆续离开,去了山下海边啤酒城嘉年华,林焰最后一个从房间出来,他推着电动滑板车,背着一个小包,旋开保温杯,给自己做了一杯提神的黑咖啡。
    店里咖啡免费喝,这是木夏家民宿的员工福利。
    林焰天天蹭咖啡喝,每晚出去干代驾都接一杯黑咖啡,开车的时候提神用,路边咖啡馆一杯咖啡起码二十八元起,“负二代”买不起。
    吧台里的田雨辉看见这一幕,笑道:“去嘉年华玩还要干代驾啊?你真够拼的。”
    林焰晃了晃保温杯,“等还完债就不干兼职了。”
    林焰撞废了木夏的车,打工还债,民宿的同事都知道。
    田雨辉:“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份钱多轻松的兼职?”
    林焰脑子里掠过田雨辉从山海印象的大瓦房里出来的场景,面上保持笑容,“行,那就麻烦田哥了。”
    一声“田哥”听得极为受用,田雨辉大手一挥,“你去玩吧,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林焰电动滑板车的尾灯消失在山道,田雨辉收起笑容,他装作打扫大堂,挪动了墙角种在大缸的桂花树。
    这根足足有腿粗的桂花树生的高大,浓密的枝叶正好拦住了对着木夏办公室的摄像头。
    木夏的办公室是隔音玻璃围出来的一个小房间,平时在里面办公的时候拉着百叶窗,不在办公室时百叶窗是升起来的,一览无余。
    田雨辉四顾无人,拿出仿制的钥匙,打开门,潜入办公室,电脑开机,输入密码,登录系统,将一枚存储卡插入接口。
    一份份客户名单在十秒钟之内拷贝进存储卡。
    田雨辉擦了擦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拔出存储卡,正要放进口袋,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腕。
    人赃并获。
    那人穿着辣眼睛的橙黄色代驾背心,是林焰。
    田雨辉:“给你一万,你什么都没看见。”
    林焰抓着他手腕的手纹丝不动。
    田雨辉:“两万。”
    “四万。”
    “五万。”
    林焰动了动了眼皮。
    田雨辉笑了,“我就知道林老弟是个识时务的。”
    林焰像个门神似的堵在门口:“三胖要睡觉,木夏顶多九点半就回来,到时候你自己向她交代。”
    田雨辉呵呵一笑,“十万。够你还债了吧,无债一身轻,不用再看木夏脸色,不用累死累活打两份工,你自由了。”
    十万,以前还不够林焰一晚上夜店的消费,而现在,十万块能还清债务,还他自由。
    林焰心中天人交战:
    打两份工为了什么?
    还债。
    按照现在赚钱的速度,什么时候能还清债务?
    至少半年。
    你觉得自己在半年的时间一直保持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强度,透支身体吗?
    我……不确定。我真的觉得很累了,可是不敢停下来。
    这样的日子根本不叫生活,只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