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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元瑾对于包扎伤口不是很在行,收尾的时候,在他的手背打了个蝴蝶结。手指碰到了他手背微鼓的经络,这是手极有力量的象征。
    她指尖微酥,立刻收了手。
    眼看黄昏的光线也要收起来了,门口柳儿都探了两次头了,元瑾才说:“我要先走了。给你带了人参和糕点,糕点放不久,你记得早些吃……”她犹豫了一下,想到了方才两人靠得极近的场景,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万一人家先生误会了那种喜欢怎么办。
    “我方才说的喜欢,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真的是说的仰慕罢了。”
    说完她从凳上站起来,然后出门,飞快地上了马车离开了。
    朱槙则笑了笑,望着她远去的马车,目光深沉。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38章
    裴子清回了保定侯府。
    他忙于公事, 时常四处奔波,很少回来。
    保定候家早已没落, 裴子清的生父死后,他的嫡兄继承了侯位。那时候裴子清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他嫡兄不敢丝毫怠慢了他,笑着说‘兄弟一家不要分家’的话, 将保定侯府西园都给了裴子清, 还尊了裴子清的生母柳姨娘为柳夫人, 待遇比对他的生母保定侯老夫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柳夫人苦了半辈子了,等到儿子有了出息,才终于开始享福了。
    裴子清走进她屋子时,丫头正在给柳夫人捶腿。裴子清先打量了周围一眼,布置妥帖, 炭炉烧得暖暖的,屋中至少是五个丫头守着,看来嫡兄的确待母亲上心。
    母亲有咳疾,寻常的炭闻了就会咳嗽, 所以必须要用三两纹银一斤的银丝炭。屋中暖暖的却没有丝毫呛人,想必应该是早早地给母亲上了好炭的。
    裴子清朝母亲走了过去, 只见她闭目养神, 而面色红润。
    他不想吵了母亲睡觉, 便叫丫头给他端了椅子来, 他在旁坐下等。只是他刚坐下, 柳夫人就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儿子正坐在旁边,还以为是做梦,揉了揉眼,才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问,“你怎的回来都不叫母亲!”
    裴子清道刚才,然后笑着问母亲:“您今日怎在屋里睡觉,没去跟许氏她们打牌?”
    许氏便是保定侯老夫人。
    柳夫人道:“每日不是看戏就是打牌,我也厌了。再者你哥哥的小妾生了个儿子,这是头生子,她把这宝贝孙子当金疙瘩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柳夫人说着,就看了裴子清一眼。
    说到孙子,她就想到裴子清的亲事。
    她不是没劝过儿子娶亲,只是他缅怀于过去,不愿意娶别人,柳夫人也没有办法。她不盼儿子娶个多出众的女子,只需身家清白,温和孝顺就够了。但她找的,保定侯找的,给他说媒拉纤的,都被他给谢绝了。
    裴子清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笑了笑:“母亲可是觉得没事做,无趣了?”
    柳夫人轻轻叹气,按了他的手说:“你也别怪母亲多嘴。我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若是我将来去了,谁能照顾你关心你?有个人在你身边,生儿育女,我也放心一些。”
    裴子清眉头一皱:“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母亲是他唯一的至亲,他听不得母亲说这个。
    柳夫人又说:“侯爷也挂心此事,给你相看了承恩伯家的四姑娘。他已经同对方说了,你若真的不愿娶正妻,人家愿意做妾……”
    柳夫人也是知道儿子心里记挂着一个人,这正妻之位应当是给她留的。但就算不娶正妻,妾总是能有的吧。人家姑娘也打量着这个,若永远不娶正妻,那做妾生了儿子,地位也不差了。所以才愿意不要这个名分。
    裴子清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母亲一个人住难免寂寞,纵然家里锦绣堆砌,富贵无双,纵然还有许氏等人陪着她。但那些都不是血缘至亲,不能让老人家觉得心中慰藉。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
    柳夫人却以为儿子沉默,是打定了主意不娶。有些失望地叹息:“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娘也不想勉强你……”说着要让丫头扶她起来,去洗把脸。
    “母亲,等等。”裴子清突然出声,他看向母亲,抿了抿唇说,“我愿意。”
    柳夫人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着儿子:“你说什么?”
    还没等裴子清重复。她就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愿意?”
    裴子清点头,柳夫人就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愿意就好,愿意就好!我立刻就去和侯爷说,安排这四姑娘来一次!”她脸上突然焕发出喜悦,一副马上就要出门,去给他张罗婚事的样子。
    裴子清笑了笑道:“母亲您别急,听我跟你道来。”
    柳夫人又有些紧张,患得患失。他又要说什么,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我想娶的不是她。”裴子清说。
    这让柳夫人稍微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我又反悔了之类的话。她笑道:“你想要哪家姑娘,跟母亲说就是了!”
    “是定国公府家的继二小姐。”裴子清说着,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本名。
    “继小姐也好,我叫侯爷上门去说就是了。”柳夫人想了想,又问儿子,“你是不是和定国公交好,既然是他的继女,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才是吧?”
    裴子清摇头:“他去京卫上任了,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再者您还是先请个人去提亲吧,叫裴子成去算什么回事。您不是还和淇国公家的曹老夫人交往吗,她同定国公老夫人是认得的,便请她去提亲吧。”
    儿子说的话,柳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但是片刻之后,她有意识到不对:“不过,你娶来做妾,又何必要叫人家曹老夫人出马。人家毕竟是……”
    她话说到一半,顿时愣住了:“难道你是要娶正妻?”
    看到母亲惊愕的神情,裴子清却是笑了,他的语气和缓带着一种确凿:“对,我要娶她做正妻。”
    柳夫人一怔,继而更是激动了:“正妻好,娶正妻好!”儿子既然愿意娶正妻,那就说明他心结已解了,她如何能不高兴。她坐了下来,让儿子赶紧仔细地跟她说说,这家小姐性格人品如何,他又是怎么看上的。
    裴子清却看向了窗外。
    窗外天色灰暗,却是飘起了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纷纷簌簌地落在屋檐上、草地上,太湖石上。庭院中本是冬日的萧冷,因为雪,一切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看着下雪,嘴角微微地出现一丝笑容。想起第一次见到丹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
    对丹阳他永远无法释怀,但是她那么像她,几乎就是她,他正在重新的爱上了一个人,并且想给她保护和温暖。
    他希望,这个人能永远留在他身边,陪伴他到永久。
    这场雪竟然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直到第三日的早上才转小了,只飞着雪碎。元瑾院子里已经积了到脚肚子深的雪。崔氏在她屋子里整理丝线,一边跟她说:“那宋夫人,转头就定下了都御史家的小姐,好像生怕我们缠着她似的……”崔氏自己说着也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儿子是金子打的不成!”
    元瑾两手撑开线让她理,说:“宋老爷是国子监祭酒,宋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必然在乎女子的出身和女德,看不上我的。”
    当然看上了她也不会嫁,必然会想尽办法搅黄。所以正是皆大欢喜。
    崔氏当时的确想把元瑾嫁给宋家的公子。毕竟这是一门好亲事,其次她也想着,元瑾若成了宋家媳妇,锦玉日后靠姐姐进国子监读书就方便了。那国子监是多难进的地方,一般人削尖脑袋都进不去。
    她道:“你别怪为娘操心,但凡你自己多主动些,娘都不管你的。你看薛元珍,为了能嫁给魏永侯爷,每日都还在学女红针黹,管家灶头。你呢!”她说到这里,尤为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元瑾的脑袋,“成日围着你弟弟转,那有什么用!京城里出众的好姑娘这么多,人家好的公子也是挑花了眼。不出众些,怎的看上你!”
    崔氏之前在家里时地位最低,受过几个妯娌的气。因此在女儿嫁人这事上,就尤为积极。
    但是元瑾却很不积极,她对这种事实在是积极不起来。薛元珍的勤奋她看在眼里,非常衷心地祝愿她能嫁得顾珩。
    两母女正说话,有个丫头进来通禀:“二小姐,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和太太过去。”
    崔氏疑惑:“这大雪天的,老夫人有什么事?”
    丫头带着笑容说:“老夫人只说是大喜事呢,让快些赶过去!”
    崔氏听到还是狐疑,问女儿:“难道是你要进宫的事?”
    腊月初八是太后的寿辰,老夫人要进宫拜见太后,打算把两个孙女都带上进宫去见识见识。
    元瑾披了斗篷说:“不知道,不过去了不就知道了。”
    毕竟老夫人是一个非常沉稳的人,如果不是很大的事,必不会用什么‘大喜事’来形容。
    母女二人到了老夫人正堂那里,只见外面竟站着许多陌生的丫头,且看衣着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正垂手肃穆地等着。
    崔氏跟她窃窃私语:“难道是来了哪个大人物?”
    老夫人的贴身丫头拂云正站在门口等着二人,看到崔氏就笑着说:“太太请先跟我到偏房来,您稍后再进去。”
    崔氏觉得莫名奇怪:“不是叫我一起进去吗?”
    “您稍后便是。”拂云是个行事利落的丫头,什么也没说,先让崔氏去了偏房,才对元瑾虚手一请,“二小姐进去吧。”
    这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还需要把崔氏隔开才能说。元瑾更加狐疑了,等丫头打了帘子,便一步跨了进去。
    只见老夫人正和一个身穿青织金绸面夹袄,长相貌美的陌生妇人相谈甚欢,另一个是穿檀色褙子,笑容祥和,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妇人,也坐在一旁笑着看两人。
    那和老夫人说话的妇人元瑾虽不认识,但旁边那老夫人她却是认识的。这是淇国公府家的曹老夫人,淇国公府亦是开国之后,算是京城名门。从不参与任何政治势力,却能在任何政治势力之间如鱼得水。
    能让曹老夫人都坐在旁边的,这位陌生妇人究竟是谁?
    元瑾一边思忖着,一边上前微笑着屈身:“祖母见谅,孙女来迟。”
    老夫人才把她拉过去,对陌生妇人说:“你看,便是这个了!”
    那陌生妇人听了,立刻就把目光放在了薛元瑾身上,看着她的眼神又柔又亮,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许久。这更让元瑾觉得奇怪,这怎么好像是专程来见她的一样!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妇人问道。
    “我今年虚岁十五。”元瑾恭顺答道。
    那妇人听了连连点头,笑道:“是个美人坯子,我看了都觉得好!”
    元瑾听到这更是莫名其妙。
    老夫人才跟元瑾介绍说:“这位是淇国公家的曹老夫人,保定侯府的柳夫人。”
    元瑾一一行礼,老夫人又让元瑾先去偏房等着。
    元瑾出去后,老夫人才笑着对曹老夫人说:“曹老夫人方才说,有一门极好的亲事要给元瑾,倒不知道是何人?我虽非她的亲祖母,却是将她视作亲生的,凡事都得给她打量好。”
    她一早起来,就听说曹老夫人和保定侯府柳夫人来访。她跟曹老夫人之前是认得的,拜访也不奇怪。这柳夫人她也知道,是裴子清的生母。不过因原来是保定侯府的妾室,所以不大常出来走动。为何今天会突然来?
    她把二人迎进来,曹老夫人便说了来意,有一门极好的亲事要说给元瑾,但想先见一见她。
    曹老夫人笑道:“我今儿只是来保媒拉纤的,既本人都在这儿,你问她就是了。”
    向柳夫人点了点头,示意本人就是指的柳夫人。
    柳夫人才笑了笑说:“说来也是我太了急躁,本叫曹老夫人来就够了,是我想先见见你家姑娘,所以跟着一起来了。”
    “这……”老夫人有些迟疑,“柳夫人的意思难道是……!”
    她心里有了个猜测,可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是。”柳夫人缓缓说,“我是为我儿裴子清,来求娶府中二小姐的!他因为忙于公事,多年未成亲,但却是极喜欢你们家二小姐的。“老夫人实在是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
    裴子清竟然想娶元瑾!他这般身份地位,是什么时候看上元瑾的?
    她半晌才回过神,给自己灌了口茶。
    不过仔细想想也合理,裴子清因和国公爷相熟,时常出入定国公府,见到元瑾几次对她有意也是可能的,毕竟元瑾这小姑娘长得好看。只是这保定侯家不是没给裴子清说过亲事,但他们家要求比较特殊,很多世家贵女都是不能接受的。那便是女子嫁进去只能做妾,不能做正妻。
    这条件比较苛刻,所以京城中很多人都知道。
    裴子清难道是想元瑾给他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