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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她动了动嘴唇,才轻轻道:“当真?”
    朱槙就笑了笑道:“自然我亦没什么值钱的送你。”
    元瑾沉思了片刻,知道他的话中还有一些疑点。但是也罢了吧,既然他同定国公是交好的,他还给她他的贴身玉佩,也是为了庇佑她。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算计。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
    元瑾才坐了下来,道:“你休想再诳我了,上次在晋祠庙会见到你,你喝的秋露白三两银子一坛不止。你既是定国公的亲信,如何会缺银子使。我送你银子的时候,你肯定在心里笑我。”
    那这倒是真的。
    朱槙一笑,继而神情又一正:“不过我来找你,倒是有个正事找你,你弟弟何以认识贵州土司的人?”
    贵州土司?
    元瑾倒是知道这贵州土司,贵州有些少数民族极为彪悍,派去的官员都无法治理。故选当地大户作为土司,久而久之,土司越发壮大,有时若太过壮大,甚至还会危及朝廷。但闻玉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土司的人。她道:“应当是不认识的。”
    朱槙的语气严肃了一些,继续道:“元瑾,若是有你必须要告诉我。”
    贵州土司那些人,不是她们能招惹的起的。
    元瑾自然果断摇头,弟弟什么性子她还会不知道么。“闻玉的性子,是不会结交这些人的。”当然她又思索了一下,说,“亦可能我弟弟也未必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我回去问问他便知。”
    朱槙不再问了,小姑娘这种事应当不会瞒他。但薛闻玉身边的人有些古怪也是真。
    元瑾停下了筷箸,她估摸着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再不走崔氏该着急了,就跟朱槙说了声准备要走了。
    身后那人却又声音低沉地叫她:“元瑾。”
    元瑾回头,就看到他摊开的手掌心上,放着那枚玉质温润的玉佩,正是定国公拿走的那一枚。
    他说:“这玉牌其实是崇善寺高僧开过光的,你随身佩戴可保平安,玉是需要养的,平日不要取下。”
    元瑾伸手去取,指尖触到他温厚的掌心,竟微微的一酥。他摊开掌心任她拿,便有种随她取求的感觉,明明只是错觉。她立刻收回玉佩,反驳他说:“若这都能保平安,人人都能平安无虞了。”
    朱槙一笑,这玉佩保平安可是真不假,不过不是高僧开光有用,而是他有用。
    元瑾收了玉佩,又看了看他,犹豫说:“若我有事要问你的时候,可能在京城找到你?”
    朱槙却问:“你有何事要找我?”
    元瑾却道:“你说就是了,一个住处罢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好吧,陈幕僚的住处自然没什么神秘的。朱槙道:“我现在暂住西照坊米行旁的一个四合院中,门口种了一棵垂柳。”
    元瑾才点头应了,又说:“我看你既是定国公府的人,倒不如住到定国公府来,方便也更宽敞。国公爷应当也不介意,不如我跟国公爷说一声吧?定国公府的前院还有几个院子空着。”
    “……”朱槙沉默,她要是真的和薛让提了,可能会把薛让吓死。他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住惯陋室,可能不习惯国公爷的奢华。就算国公爷不介意,我也过意不去。”
    听到他拒绝,元瑾也没有多劝。
    她是见过朱槙在崇善寺的住处的,也许这人就是不喜欢住得好吧。那算了吧,劝他也没意思。
    她跟朱槙道别,然后要离开了。
    “元瑾,”朱槙突然又道,“你没有别的事,要我帮忙了?”
    元瑾想了想,肯定地摇头:“没事,有事你也帮不上忙。便不麻烦你了。”
    朱槙对此便只能笑笑:“好,那算了吧。”直到看到少女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角。朱槙才吩咐下属道:“备轿,去紫禁城。”
    有些事情,他是要亲自去解决一下了。
    靖王的轿撵刚过午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飞快地去通传了皇上和太子。
    整个紫禁城都慎重起来,正在处理朝事的内阁,金吾卫、羽林军首领,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主宫的掌事太监,皆纷纷到了太和门跪拜迎接。
    靖王殿下是谁?
    当年若没有他,皇上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是一说。如今他仍旧是坐拥西北和山西军权的大藩王,无人敢不慎重。
    靖王在太和门下了轿,身前全是跪拜之人。
    他淡淡问:“太子何在?”
    有掌事太监立刻回道:“回禀靖王殿下,太子正在文华殿处理公事,应当马上就来了。”
    朱槙却低沉一笑:“太子殿下公事繁忙,怎可叨扰,还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亲自去找他吧。”
    说着带人朝东宫的方向去。
    而听说朱槙来了,东宫里的人也是匆匆走出,在文华殿外跪迎。
    朱槙走上台阶时,就听到传来一个疏朗的声音:“叔叔大驾光临,应当我来迎接才是,怎能劳烦叔叔来找我。”
    这声音说罢,从文华殿中走出一人。来人束银冠,穿绯红色太子朝服,长相清朗,唇带笑意,眉眼间却有种深藏不露的凛冽。
    朱槙道:“太子勤勉,这是天下百姓之福。”
    说着他走上了台阶。
    朱槙是行军打仗出身,即便朱询也生得高大,但和朱槙比还差了一些。当这个叔叔走上来时,他能感觉到这叔叔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隐隐的压迫,那是战场的凝练,是肃杀的内敛。
    一个人一旦有了威名,他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让人觉得可怖的时候。他只需站在那里,即便是和气的微笑,人人都自然会敬畏他。
    朱询也感受到了这种压迫,但他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否则这皇宫中夺嫡惨烈,为何独他能胜出。他仍然微笑,看到自己的叔叔跨入了文华殿内,随后也跟了进去。
    文华殿是他办公之处,现皇上病重,他如今监国。很多内阁的折子呈到这处给他批阅,故长案上放了许多折子。按说这些都是呈给皇上的奏折,若没皇上的旨意,旁人自然是不可以看的。
    但是朱槙却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本奏折打开。
    “侄儿处理朝事可是辛苦?”他问。
    “叔叔这是哪里话,正如叔叔所说,为天下黎民做事,怎会辛苦呢。”朱询走过去道。
    朱槙就笑了一声:“朱询,还年轻,凡事要懂得掂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朱询道:“这话便是我不明白的,叔叔所谓,什么是能做与不能做呢?”
    “那怕是要我做点什么,侄儿才能明白吧。”朱槙笑道,眼神却陡然凌厉起来,“但若我做了,你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人不对靖王的手段印象深刻。
    朱询听到这里不再说话了。
    朱槙见他不说话,就扔了奏折说:“定国公府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想必侄儿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看向朱询,语气冰寒,“明白了吗?”
    朱询才又笑了起来。既然靖王已经插手,那这事就容不得他做下去了。靖王的凶悍之名,他并不想尝试。
    他说:“原叔叔是为定国公世子一事来的,若是叔叔早说,便没有这番说头了。既然是叔叔出面,那我自然是卖这个面子的。”说罢喊了‘来人’,“拿纸笔来,我亲自拟定定国公世子的封位。”
    朱槙才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脸上反而不再有什么笑意了,只是站起来,带了人离开,他还要再去探望太后。
    朱询看着朱槙走远,眼睛才渐渐变得凝冷。如兽群中年轻力壮的狼,妄图挑战成年头狼。
    天下至主,到最后只会有一个。靖王不会甘心被他削藩。而就算他继承了皇位,有这样一个人在,他也会寝食难安。
    这时候门外跨进来一个人,却正是傅庭。向朱询拱手:“殿下。”
    朱询嗯了声算听到了,问他:“你近日和裴子清交好,是否看出他有什么异动?”
    靖王手底下有很多人,但最堪大用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而裴子清是靖王暗中最利的刃。
    傅庭想了片刻,告诉朱询:“他近日没有什么异动,除了看上一个女子。”
    “女子?”朱询皱眉,对傅庭这个说法感觉不甚满意。
    傅庭又过了片刻,才能精准定义:“酷似丹阳。”
    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只能留给朱询自己体会。裴子清不会把真正的意图流露给傅庭看,正如朱询也不需要他说太多话。
    丹阳……
    姑姑。
    朱询出神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世上,姑姑已经死了。其余像她的人,也只会是东施效颦罢了,只有她才是她,别人像她只是对她的亵渎。
    裴子清怕也是疯了吧。
    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33章
    坤宁宫的重重金色琉璃瓦下守卫森严, 清净无人。朱槙将侍卫留在宫门外, 踏入了殿中。
    殿内香雾弥漫, 木鱼轻轻扣响。
    守在门口宫婢在他面前跪下,将陶盏举过头顶,道:“请殿下净手。”
    盏中盛无根清水, 寓意洗净尘埃, 洁净污垢。
    朱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还是依言净了手,才继续往里走。
    殿内幔帐垂地, 火烛长明。淑太后正跪在绒毯之上念经文,她面前放一张长案, 长案上供奉着一尊观世音菩萨。
    朱槙走到她身后, 撩了衣袍半跪下请安:“母后。”
    淑太后听到动静才转过身, 她早已容颜老去。但依稀能见得年轻时候应该是极难得的美人。她露出了笑容:“一别半年, 槙儿可算是回来了。”她又问,“你哥哥得了风寒数日未好,你可去瞧过了?”
    朱槙道:“儿子回宫先来探望母亲,皇兄那里还未来得及去。”
    “你一会儿还是去看看他吧,他挂念你已久了。”淑太后走过来扶了他起:“那日你平定了袄儿都司部,他甚是为你高兴,本想宣你回京受赏,你却不愿意回来!你哥哥又一向是易多心之人, 为此几日不能安寝, 以致感了风寒。”
    朱槙却并不愿就此多说, 只是笑了笑,坐在了椅子上问淑太后,“母后既是想礼佛,去小佛堂不就是了,何故设在寝宫之内?”
    淑太后却道:“你哥哥一病颇久,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再者,萧太后一死,总是我内心不安。”她说着叹气,似有若无地看了二儿子一眼,“萧太后待我不薄,当时即便你助你哥哥夺权成功,也不该囚禁杀之!她身边的丹阳,更是我看着长大的,何止被毒死宫中。”
    朱槙听到这里眉峰一皱,他抬头,语气微寒道:“当初萧太后执掌政权,萧家日益壮大,长此以往动摇国本。母后也说想皇兄手握大权,我便谋划了这场宫变。但我囚禁萧太后却未曾杀她。不知母后为何以为,她是我所杀?”
    淑太后见儿子似乎因此不高兴,便不敢过多言语,但内心却在腹诽。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谁有这样的手段,谁有这样的魄力。
    他二十岁在宁夏征战的时候,当时的宁夏总兵见他年轻,不听从于他的指挥。正是战事逼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竟一刀斩下宁夏总兵的头颅,砍断了所有非议他的声音,虽这场战役夺得了胜利,但他煞星之名却也传遍了大周。
    “罢了,我也只是一提罢了。”淑太后勉强地笑了笑,“倒是你如今二十有八,可考虑再娶王妃一事?”
    朱槙淡淡道:“这事倒不必母后操心,儿子暂没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