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徐明朗举起被拷的两手,“你赢,我输。”
奥莉维亚扬起骄傲的小脸,泪痕还干在脸上。
“可不要以为你们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晕头转向,答应你们的请求。敢戏弄我的人,就该得到惩罚。”
周雪荣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看着奥莉维亚的背影,徐明朗越发不安,他努力想说些什么来松动现在的局面,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大叫了一声。
“喂!”
周雪荣和奥莉维亚同时看向他。
徐明朗从未有过的紧张,他强迫自己镇定,紧盯奥莉维亚的眼睛,像猎豹锁定猎物。
“我想你说的对。人性本就软弱自私,无耻可鄙,更可悲的是,古往今来不论怎样伟大的人,都无法阻止自己走向死亡。我也好,小雪也好,我们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难以避免会被时间从身边夺走最珍视的东西。亲人、爱人、朋友,你只能看着他们慢慢离开,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对我而言的人生,就是在苦中作乐,是在短短不到百年的光阴里挣扎。”徐明朗俯视奥莉维亚,眼中的畏惧和柔软的嗓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你从来没感受过成长,也不会明白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那么成长就是他给予人类的惩罚吧。”
“你的生死游戏的确如噩梦般残酷,但在现实生活里挣扎的大多人,他们所经历的残酷是你作为一个孩子根本想不到的。”
“生活本来就是一场残酷游戏,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理顺着怀中的绵兔玩偶,好像正在思考徐明朗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也就是说,威廉姆哥哥活着的话,他也会受苦的,对吗?”
徐明朗愣了一下,很忐忑的“嗯”了一下。
奥莉维亚背对二人,轻笑起来。这让徐明朗心中的不安达到了巅峰。
良久,他才听到奥莉维亚几不可闻的叹息,小声说:“真好。他没有受苦。”
周雪荣抬眼看了徐明朗一样,眼中满是费解。其实连徐明朗自己都不知道,明明防火烧死威廉姆的就是奥莉维亚自己,她怎么还会在乎他会不会受苦呢?
奥莉维亚突然转过身,徐明朗打了个激灵。
“我想你说的对。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她说这番话时,一瞬间脸上有了认真的表情,像个大姑娘。然而下一秒她就恢复了本性,调皮的眨了眨眼就,“正好这个游戏我也玩腻了......”
徐明朗和周雪荣对视一眼,眼底都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你们可别得意。我不是因为你们赢了我,才放你们回去的。是因为我玩够了。”
徐明朗连连点头。
奥莉维亚又看向周雪荣:“我们创办过数不尽的游戏,而你是我见过最执着的人类了。有时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有趣,还是一种无聊。但不管怎样,谢谢你的精彩演出,我看得很开心。”她说完做了一个屈膝礼。
周雪荣轻轻颔首,再一抬头,昏暗的密室里哪里还有奥莉维亚的影子。
两个人谁都来不及有动作,整个人就好像失重一般,接着什么东西闯进了他们身体似的,逼得他们向后躲避,一股无形的冲击力让两人以为自己会被轰到墙上,本能的逼近双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一秒、两秒过去。
徐明朗好像听到嘈杂的人声,冷冽而新鲜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日光穿透眼睑,在脑海中铭刻下火红的烙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闭着眼笑得多开心。
他怀揣期待和不安,慢慢睁开眼,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处刑密室,而是人来人往的接道。他无视路人古怪的目光,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伸出手去感受阳光,用嗅觉受体捕捉冷空气中的草香,就连光秃秃的梧桐树都足以让他目光流连。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向四周看去,却不见周雪荣的影子。恐惧冲垮了这份短暂的喜悦,他像个疯子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无视那些惊呼和咒骂,只是向前疾走,渴盼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人群多如满涨的河水,大多人行色匆匆,并无什么不同。徐明朗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走,却感觉自己都要消融在其中。
脑海中过筛了所有糟糕的可能,他努力拾回信心,却被满目的人潮再次吞没。徐明朗费力把自己从中挤出,耳边却还是能听到吵闹声,一瞬间所有气恼都涌上喉头,抵在牙关上。
他扭过头去,忍不住想怒吼!
遥遥隔着一条马路,嘈杂的人群拥簇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个女孩举着手机,热切的挽着他的手臂说要拍视频。
徐明朗呆怔着,半晌才找回声音,呢喃道:“......小雪......”
那人好像能听到似的,慢慢转过身来。
周雪荣身上还是穿着警服,头发蓬乱着,眼神却亮了起来。众人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路对面,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两人遥遥相望,都像忘了来往车辆,在无数喇叭蜂鸣和谩骂中朝彼此走过去。
他们戏剧化的装扮引来了路人的关注,已经有人围了上来,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拿出手机拍摄。可是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只是望着彼此,慢慢地走向对方。
就好像世间万物消融在彼此眼眸,天地间只应存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