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想到一星期前的自己,还在为了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倦,一转眼就陷入了这个可怖的幻境,要为了生存下去而努力。
窗外雪色苍茫,徐明朗喃喃自语:“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想念那种麻木不仁的生活。”
现在的莹莹会在哪儿呢?是不是也在这个冰封的世界中期待他的来临?
徐明朗不知道。
一想到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生死不知,他就止不住的心酸。
这种心酸劲让他想到经过护士台的感受......
当时他以为这一局是为他而设的,心里还十分忐忑,但赵东祥用死亡证明了,这局不是他的轮次。
越想越乱......
他合上眼抚慰突突直跳的脑仁,耳垂却被人捏着搓揉。
周雪荣边揉边问:“那么多耳洞,怎么不戴耳钉。”
徐明朗闭眼说:“上学时候打的,觉得酷,戴着玩过。”
“现在不戴了?”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徐明朗很想这么回答,但是他没有。他不想对周雪荣敷衍。
耳朵上尚未闭合的洞眼,提醒着他,那一天他是怎样与年少的梦做出了断。他背着吉他,在人群中逆行,却失去了和以往肆意骄傲的心。
陪了他四个年头,如今已蹭掉皮的马丁靴踩在落叶上,他却感受不到欢愉。落叶在他眼里,变得只是落叶。
他的心正在急速干瘪,他好像能看到世界正在褪去它华丽的面纱,慢慢露出里面腐朽而枯燥的面容。
曾经汹涌过的情感,现在变成陈伤,徐明朗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可以和别人说:“上学的时候自诩摇滚人,现在就一教吉他的,没必要戴了。”
他又补充道:“现在都为了糊口,哈哈。”
“我不喜欢看你这样糟蹋自己。”周雪荣沉眉,看着窗外的雪,许久才说,“或许有另外一个时空,我们在那儿有着不一样的人生,一切都很完满。”
徐明朗用门牙去蹭食指关节,咯咯的笑了。
“为什么笑?”
徐明朗摇摇头,想到了那些荒诞的梦,如果把这些告诉周雪荣,相比对方的表情会很精彩,只是他实在有点累了,想睡了。
只不过在意识下沉前,车停了,而且是直接停在了街边。
于浩怀看了眼油表,油量显示正常,油门踩到底,车子却震动起来。
“糟了,油箱堵了。”
“什么叫油箱堵了?油箱怎么会堵了呢?”
“之前在加油站里没别90号油了,加的柴油。”
徐明朗沉思一下:“我没开过车,现在怎么办?要修吗?”
“可以修,但有点麻烦,得有专用的喷油嘴清洗剂,附近有车行吗?”
徐明朗看着漫天飘雪,四周的建筑都被白色覆盖,一时间也转了向:“还是别下车了,没有导航不知道要找多久,天太冷了。”
车内一时间只有熟睡的鼾声,于浩怀面无表情的打趣说:“到底是孩子,刚才闹那么凶,现在也睡的着。”
徐明朗回:“累的。”
然而真正的答案,却被所有人故意忽视了。原本容纳七个人的车厢,此时却不复最初的拥挤和吵闹。赵东祥的死被最大程度的忽视,除了苗放之外,没有人主动提起他,就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
所有人都清楚,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不但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更是对他们自信心的折磨,不断降低他们的承受底线,而这种底线一旦被抻长直至摧毁,内心便会瓦解。连续两天死了两人,从一开始的悲愤难忍,到现在的恐惧麻木,谁敢说下一个死的人不是自己?
赵东祥的死最令人恐惧之处在于,他躲避了本该置他于死地的重重危机,却死于一块开裂的地砖。如果他当时稍往前站些,又或是早点被人拉上去,都可以避免死亡。
可惜没有如果,一切偶尔都是必然,赵东祥的死也是同样道理,徐明朗不知其他人怎么看,但他认为赵东祥的死是一早被安排好的,像是幕后之人为了装点剧情使用的砝码,给所有人施压,用赵东祥的死提醒他们。
“一切尽在我的安排中。”
他们像被放进烟盒里被肆意挑弄的蛐蛐儿,不知道草棍何时又会折腾自己,又无力飞出去,只能被动的去躲,或干脆装死。
苗放年轻气盛,又是做事惯有自我主张的人,看到其他人冷淡的反应会讨要说法也在意料之中,徐明朗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有点羡慕,年轻人内心力量旺盛,往往无惧伤害,更不懂有时候沉沦于麻木,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一觉醒来,天边已是暮色。周雪荣穿戴完好,说要下车找小商铺,没吃的不行。
徐明朗一听也要跟去,顺便去找找有没有东西能修车。奈何他和周雪荣都不懂车,于浩怀只好也下车,这样一来,车里只剩下了苗放和叶嘉雯,现在天色渐晚,入夜又很快,他们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运气好的话会很快。
出于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捎上了苗放和叶嘉雯。
身体因刚苏醒不久而对寒冷格外敏感,徐明朗冷得直打哆嗦,原本他还想过,要是实在没辙,他们可以弃车步行,反正已经到达了市区,就算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能用,他们也可以步行回家,但此刻的寒冷,让他把这个天真的念头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