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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夏羡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嗯”了一声,他这一声答应,让在场的很多人莫名松了口气,有种狗命被保下来了的感觉。
    洛映白踩过七零八落的碎木片和泥土,将他的剑拔下来,只见地上躺着的是一个用布做成的假人,脸上粗糙地涂抹着胭脂腮红,头上绑着长辫子,隐约能看出来应该是想做成一个女性的形象。
    想来是吕露的尸骨不见之后,村民们又不敢让棺材空着,所以做了假人填补。
    洛映白将剑抛给夏羡宁,半蹲下身观察,奇怪道:“怎么出来的是这东西……我还以为会是那具作祟的男尸。”
    苟松泽道:“棺材里还有一具骷髅呢。”
    洛映白向棺材里面看去,这棺材被夏羡宁一剑给劈散了,就剩了个底,里面果然还有一具骷髅,没受到什么损伤,骨骼粗大,大约1.85左右,看身体架构应该也是男性无疑。
    洛映白站在那里想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次这次连最喜欢跟他斗嘴的苟松泽都不催促了,生怕洛映白是因为彭旋的事心里不舒服。
    洛映白倒没想这些,他琢磨了一会,忽然说:“羡宁,你说他的魂魄是不是还没有去投胎?”
    夏羡宁想了想,道:“有可能。”
    他也算是顺便解释给别人听:“当时咱们在吕露家里碰到那个招魂的阴阳先生甄全,他说双人棺本来埋了一年多平安无事,结果里面的女人尸骨不见之后,棺材就开始自己跳出来挡在路中间,如果不是有心人故意操纵,那么说不定真的和这具男尸有关。他如果有这个能力,就肯定是魂魄仍在。”
    死了一年硬是不肯投胎,要留在阴间生活,这事也不少见,洛映白道:“如果他真的没走,咱们倒是方便了,正好我把这个男的叫出来问问,最起码也能得知一些线索。”
    “喀吱吱……喀吱吱……”
    这时,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直响个不停,洛映白平时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这响声几乎要把他的话声都盖过去了。
    他一下子不说了,大家面面相觑,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是特侦处的哪个人颤巍巍地说了一句:“那个声音……好像是从棺材底下传出来的。”
    夏羡宁和洛映白的目光同时落到了那残缺不全的棺材板上,发现它果然在微微晃动。
    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又连忙捂上了嘴,世间最可怕的就是未知,如果真的有鬼怪作祟,那么他们这么多的人,不管怎么说各自身上的法器也挺该提前示警才对,现在却是谁那里都没点反应。
    第99章 冥婚内幕
    更何况棺材已经在这里摆了很久了, 他们站在旁边又是交谈又是研究,现在才意识到底下居然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这件事仔细想想实在瘆人。
    洛映白道:“掀开看看!”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提起裤脚弯下腰, 打算去抬棺材的边缘,夏羡宁却挡住洛映白的手,说道:“我来。”
    洛映白大概是心里到底憋着一口气, 情绪不大好,也不像往日那样听夏羡宁的话,推开他的胳膊,一声不吭地硬要去搬。
    夏羡宁也没说什么,直接拦腰一搂, 将洛映白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抱着放到自己身后,跟着一弯腰扶住了板子的边缘,向上用力抬起。
    洛映白本来想抗议, 但是夏羡宁的速度太快,一眨眼的功夫板子已经被掀起了大半,大家顾不得再关注刚才的事,纷纷紧张地注视着那掀起来的缝隙, 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可是掀到一半, 夏羡宁的动作却顿住了,他微微皱眉, 显然这东西还很沉, 甚至连他都一下抬不起来, 苟松泽上前,刚说了句“我帮你”,夏羡宁忽然猛地又一用力,还是将板子整个给掀到一边去了。
    那棺材板子的下面居然挡着一个大约两米长的凹槽,中空的部分赫然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她头发散乱,衣服脏兮兮的,脑门上贴着一个古怪的红色符咒,手半举着,显然还有一点薄弱的意识。
    苟松泽道:“刚才是她在敲那个板子!”
    他说着把人扶起来,手先按在脖颈侧面感受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哥,这符咒怎么办?”
    这里地方窄,洛映白刚才一直被夏羡宁卡在身后,棺材板掀开之后夏羡宁让开,他才凑了过去,扫了一眼红符上面的图案,摸出个小瓶子往上面倒了几滴鬼节当晚收集来的雨水。
    符咒和雨水一起化成白烟融了,女人的脸露出来,苟松泽瞪大眼睛,洛映白道:“还真是温倩倩。”
    苟松泽转头看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难道猜出来了?”
    洛映白道:“就她失踪了嘛,咱们在这里挖棺材不也是为了找她?刚才那张红色的符咒是分魂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底下原本还有个配合着的移魂阵,可是被羡宁刚才那一剑给劈了。”
    夏羡宁看了下温倩倩的情况,发现她只是因为在下面氧气稀薄而处于半昏迷状态,剩下的应该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于是让魏收先送她去医院,又对洛映白道:“师兄的意思是,抓温倩倩的人想先用分魂符将她的生魂从身体里抽出来,再用移魂阵为这个身体注入新的魂魄,借体重生?”
    洛映白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夏羡宁刚才提搂他就跟在野外抓兔子一样,这么多人看着,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现在倒是假装很有礼貌。
    但他也不可能为这点事跟夏羡宁生气,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啊。”
    苟松泽道:“所以这个要被复活的人到底是谁啊?会是你们说的那个吕露吗?但是我有个疑问,如果那人真的是她,为什么你们两个还会看见活生生的吕露?她既然有实体,那是不是说明,之前她其实已经杀了一个人,现在是利用这个人的身体活了一年?”
    苟松泽说完之后自己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的长相就不是‘吕露’原本的长相了,她的家人也不会认她。”
    洛映白道:“所以说现在有两个关键点,第一,要被复活的人到底是谁。第二,彭旋为什么要复活她。”
    苟松泽点了点头。
    洛映白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第一,我和羡宁见到的人肯定是吕露,因为我已经看过她以前照的照片了,长得一样,不像整容。而且如果那不是她的身体,魂魄和肉身不吻合,这样的人是不能接触热食的,但是我见过她喝热水。”
    “第二,”洛映白又道,“之前我爸说彭旋似乎在做什么实验,试图用人体来制作可以供他驱使的小鬼,所以他复活吕露无非两种可能,用吕露进行什么新的实验,或者受了他人的委托。我倾向于吕露自己是完全被动不知情的。”
    苟松泽还在纠结一开始那个疑惑:“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个吕露……是怎么回事?”
    洛映白踢了踢地上的废木头,道:“嗯……让我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吕露攀岩时掉下来摔死了,尸体无人认领,被村民们捡起来,跟男尸合葬。结果刚刚下葬,就有人把她挖了出来,修复她的身体,用封魂术硬是把她的魂魄封印在她的身体里面。但是身体已经有损坏,这种方法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那个人一直在为吕露寻找更加合适的身体来复活……”
    现在按照洛映白的分析,的确能够成功地将整件事情的脉络串联起来,说白了就是有人不想让吕露死,先暂时把她保住,然后又为她找替死鬼。
    洛映白不等苟松泽说话,又道:“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是怎么知道吕露刚刚下葬就被人给挖出来了——你们看这个。”
    他从地上捡了几块废木头给周围的人看:“喏,刚才棺材没被羡宁打碎之前我看到几处边角上都有磕碰的痕迹,而且那磕出来的地方上有很多的泥,已经渍进了木头里面,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苟松泽道:“你说这是很久以前磕的?不是最近才出现的痕迹。”
    洛映白道:“是啊,棺材这种东西最忌讳有损伤,下葬的时候肯定小心翼翼,埋到土里之后又不见天日,按理说不可能被磕到,那么只有可能是埋进去之后不久,这棺材又被人挖出来过了……”
    苟松泽道:“等一下、等一下,哥,虽然你推理的样子又帅又聪明,但我还是有个问题得提,申请打断。”
    洛映白道:“看在你夸我的份上,30秒。”
    苟松泽迅速道:“这个棺材埋进去之后真的被人挖出来过你忘了吗?一开始是男的先独自下葬,然后又把女的放进去的,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洛映白:“宝贝,你想岔了,他们这里的风俗时单身的男女死后绝对不能单独下葬,村子里的人认为这样感到寂寞的鬼魂会徘徊不去,所以这个男人,也就是 ,装到棺材里之后,即使没有吕露,村民们也会给他寻找合适的女尸结冥亲,而不会先将棺材埋进土里。”
    “此外还有一点。”洛映白用弹了下棺材的碎片给苟松泽示意:“看到没?这棺材的用料不错,木质很硬,下葬抬棺的人肯定都会特别小心,要是偶尔一次不小心的磕碰,是留不下这样的痕迹的。”
    苟松泽这下没有疑问了,他是真的不明白,而并非怀疑洛映白的结论,毕竟从小到大,虽然嘴上打打闹闹,他对自己这个表哥还是很佩服的。
    苟松泽捏着那块木片,忍不住说道:“确实挺硬,棺材被砸的这么碎,我还以为是那种不太好的材质呢!”
    洛映白摊了摊手:“谁让羡宁那么猛,他一动手什么玩意都禁不住啊,这我可是有切身体会。”
    他指的是两人同门学艺经常切磋,结果说完这句话,却发现就近的苟松泽和夏羡宁同时眼神微妙地看着自己。
    洛映白:“……怎么了?”
    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夏羡宁是意味深长,苟松泽的眼神则饱含同情。
    洛映白满头雾水,看着夏羡宁,夏羡宁说的却是案子的事,他道:“你觉不是她?”
    他言简意赅,洛映白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是不是觉得吕露不是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于是转移了注意力:“直觉不是,不过还是问问吧,棺材里的另一个人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
    据之前甄全所说,棺材里的男人叫做张健,是村长的第三个儿子,因为是掉进水塘里淹死,属于水鬼。洛映白问过他的八字,可惜张健是在田里意外出生的,生他的时候村长妻子昏迷不醒,幸亏被人发现之后送到医院,母子才捡回了一条命,出生年月日清楚,具体的时间点不详。
    洛映白把苟松泽扯过来,从他衣兜里翻出一张提前画好的符纸,苟松泽日常吐槽道:“从小就是这样,你嫌兜里东西装多了鼓囊囊的,就把什么都往我这里塞,难道我装就比你帅了吗?”
    洛映白:“滚,才塞你几回?”
    他说着把食指送到唇边要咬,夏羡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指弄破了,他抓住洛映白的手,将鲜血抹在他的指尖。
    苟松泽:“……”
    算了,想来他的确没什么好抱怨的。
    洛映白一笑,摸了摸夏羡宁手上的伤口,用血在符咒上写下张建生辰八字中的六字,接着手指一错,符咒已经化成了粉末,但是这些粉末却没有下坠,静静地悬在了半空中。
    他将手掌悬在骨架的正上方,一点点拂过整具骷髅,骷髅的身体上开始发出幽微的光芒,周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点小雨,苟松泽知道那其实不是来自于大气层中的雨滴,而是黄泉水。
    洛映白轻喝一声:“凝阴合阳,化形聚气。知汝来由,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噼啪”一声响,半空中的纸末云朵一样扑向了静躺着的骨架,瞬间白骨生躯,真容乍现!
    化作人形的骨架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眼惊愕,看着周围的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把我给弄上来的?”
    洛映白道:“常乡村张健?”
    张健惊恐地看着他,向后退了一小步:“是、是我……这位高人,你,啊不是,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映白道:“不用害怕,就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张健的双脚上戴着脚镣,走起路来哗啦啦响,他看了一眼脚镣上的花纹,说道:“你被判下辈子沦入畜生道,缓期五年执行——是因为什么罪名?”
    地府里面不同图案、长度、重量的脚镣手镣都代表着不同而罪名,其种类足有几百种之多,不是专管这些的人或鬼里面,能够一眼看出来的也就只有洛映白了。
    他们这些缓期执行审判的魂魄都会在地府分到住所生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得离开规定好的区域,算来张健已经住了三年,身上原属于活人的火气被磨掉了大半,有问必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小人生前是个专门杀狗卖狗肉的,常常偷别人家的狗来杀,阎王说我身上背了893条狗命,要我七生七世投胎当狗,第八世身上的罪孽洗清了,才有望当人。又因为他老人家觉得小人的悔改之心不错,所以格外开恩,准许小人先以人的模样在地府住上五年。”
    洛映白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是自己住,还是跟你妻子一起住啊?”
    张健苦笑道:“高人您别开玩笑了,我光棍一条,老婆孩子都没有,肯定是自己住啊。就刚死那会,家里老爹做主给娶了个鬼媳妇,人家刚上轿子还没过门,我的魂都差点被人给打散喽。”
    洛映白道:“下面有恶鬼跟你抢老婆吗?”
    他这句话倒不是开玩笑,因为地府中本来就是恶鬼横行,戾气冲天,时不时还有妖怪魔物往来,即使普通魂魄都有阴差保护,也难免会受到一些欺负和威胁,漂亮的女鬼被抢走这件事还真的是经常发生。
    张健却摇了摇头,犹豫着说:“也不算吧……是我先下的地府,被审过了之后就分了间屋,我那时候知道下辈子就要当狗了,正心情不好,忽然就听见有人叫我,让我去掌财司和掌速报司领钱和信。”
    人死之后,阳间的亲人烧的纸钱和信件分别由掌财司和掌速报司进行保管分配,张健说他拿到了父亲烧的纸钱和信之后,回家一看,发现张村长在信中告诉他,给他找了个女鬼当媳妇。
    看完信不久之后,就有阴差把吕露带到了张健住的地方,那个时候吕露新死,魂魄还没有适应过来,正处于昏迷的状态,因此没有过阎王殿审判,就先被送到了她名义上的丈夫张健这里。
    然而张健还没来得及高兴,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二话不说将他毒打了一顿,并且带走了吕露。
    苟松泽看张健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一脸苦逼,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挺舍不得的啊?”
    张健浑身一抖,立刻说道:“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太舍得了,我跟那个女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她倒先给我招了顿揍,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关键是我不想要她,她跟有病似的,总是自己往回跑!”
    夏羡宁和洛映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心道——那不是人家姑娘要自己往回跑,是甄全以为你没了媳妇心里不爽,想替你把她给抓回来。
    张健不明就里,悲愤地说:“我见她回来,吓得不行,生怕那恶鬼大爷过来揍我,就把她给推走,结果她一次又一次地往回跑,就把我吓得,我就操纵着棺材四处躲,连墓地都不敢回,就这样还能被她给找见……我他妈现在每回听见唢呐的声音都发抖!”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苟松泽突然有点想笑,为表尊重还是忍住了。
    洛映白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吕露说每次她被甄全找回来送到棺材里,都会被人给推出来,原来推她的人是你?”
    张健苦涩地说:“是啊,我怎么敢让她进来,我那顿打挨的好惨啊,巴不得她离我越远越好。”
    洛映白和夏羡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夏羡宁又问:“自从你死后,有没有什么生前没有交情的人来给你扫过墓?”
    张健想了一会,犹豫着说道:“好像是有一个……”
    说到这里,他的面部表情忽然诡异地僵住,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张健重新变成了骨架,而且那骨架咯吱作响,竟似乎马上就要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