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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节
    沈安茹笑着点了点头,复又颇有些怅惘地叹道:“涪哥儿我是不担心的,他自来有主意,也能干。可沛哥儿却还少……”
    妈妈也陪着叹了口气。
    “涪哥儿是未来的罗汉菩萨,”沈安茹悠悠地道,“但沛哥儿却就难说。”
    “涪哥儿给我祈福,我倒希望这些落在我身上的福气能分一些到沛哥儿身上。”
    妈妈安慰着道:“夫人……”
    沈安茹听得妈妈这么一唤,忽然俏皮地笑了一下,笑容灿烂得意,浑不似三十余岁的妇人,“这话可不能叫涪哥儿听着,不然,涪哥儿可是生气的。”
    妈妈也是摇头:“夫人你啊……”
    沈安茹笑着笑着,忽然又抿了唇角,淡去了笑容:“涪哥儿回不了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今年沛哥儿能不能回来……”
    第393章 指引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沈安茹抬头望去,忽然心有所感,捻着针的手指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坐直了身体,巴巴地往外张望。
    未几,有婢女掀了门帘急步赶到炕床前,来不及行礼,先就笑着开口道:“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沈安茹眼睛一眨,颤抖着声音问道:“当真是沛哥儿?”
    婢女连连点头。
    沈安茹又眨了眨眼睛,将几近溢出眼眶的泪珠又压了回去。
    旁边有人来扶,还有人欢喜地说着什么,然而沈安茹却都没看见没听见,她小心将膝上那件只有个大概模样的僧衣叠好放到一侧,这才搭着旁边的人的手,急步出了内室,还没往外间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一个丰姿俊挺的少年快步往她这边赶来。
    见得她,少年急赶几步走到她身前,躬身便是深深一拜,口中哽咽着道:“不肖孩儿拜见娘亲。”
    程家那边忙成一团,净涪这边却是清净。将誊抄的《佛说阿弥陀经》供到佛前并默祝过一回后,他便出了法堂。
    白凌自也跟随在他的身后。
    他们二人出了法堂,才刚转过几道廊门,便撞上了了定、了壶并了丘三人。
    说起来,还真不是了定三人窥探净涪行踪。他们没有那个胆子,更没有那个本事。这一回是实打实的巧合。这三人是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只得到了一个算不上法子的法子就散开了。
    散开的这三人谁都没心思再忙活其他杂事,便合计着返回他们暂居的云房,准备着今日傍晚的晚课。
    若是寻常的晚课,那自然是不需要他们多费心准备些什么的,只要他们人到心在即可。可今日却绝对不是平常时候。谁都知道,净涪比丘今日回寺了。而既然他回来了,那寺里的晚课,他自然就也该出席的。
    他们确实是不能贸然去打扰净涪比丘,可在晚课前后,他们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见礼的。
    他们三人想得周全,却没想到,还没等到开始晚课,他们先就在这里碰上了。
    了定三人心下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呢,他们先就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了。
    见到他们三人,净涪全不意外。凭他的修为,即便不是特意,这静檀寺里的一切动静也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早知了定三人就在不远处,也知双方必定会有一个照面,只是觉得没必要躲开而已。
    了定三人快速回神,连忙双手合十,深深拜下见礼,道:“弟子了定/了壶/了丘见过净涪比丘。”
    净涪也是双手合十,微微弯身还了一礼。
    待到了定三人站直身,眼巴巴地望着净涪的时候,白凌往前几步,站到净涪左后侧,带笑问道:“三位同修这是?”
    了定、了壶、了丘三人对视一眼,便见了定向前迈出一步,道:“我等师兄弟在外间转了一圈,如今正要回房里去。”
    了定虽说是和白凌搭话,但总有五分注意力落在净涪身上。见站在那边的净涪眉眼宽和,心中也不自觉地涌上一片欢喜,他轻勾唇角,与白凌搭话的声音里也不自知地带上几分欢快。
    白凌看着了定,眼角余光又瞥见虽不说话,却也和他一般表情、心境的了壶和了丘两人,心中忍不住咋舌。
    净涪师父这下真的是了不得。
    白凌与了定这三位凡俗僧侣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们三人可谓是相当了解。
    别看这三人都是凡人,没有修为,空有心境,但他们这么多年潜心修行,钻研佛典佛理,心境也实在了得,绝不是他人能够轻易动摇得了的。可净涪师父呢?他不曾说过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只单单站在那里,便足以让这三人随他心喜而喜,随他心静而静。
    无声无息间,悲喜哀怒全由他掌控,旁人不自知,更无所觉,这是何等恐怖。
    尤其是,白凌还知道这并不是净涪有意为之。
    他唯一做过的,也仅仅只是没有特意收敛而已。
    打发了了定三人之后,仍自跟随在净涪身后的白凌垂着眼睑,掩去眼底的震骇和欢喜。
    他确实是该欢喜的。
    因为他知道,选择跟随在净涪身侧的他与净涪几乎是绑在一起的。
    净涪越厉害,未来站的位置越高,他能得到的也越多,他所能做到的,也必将更多。
    不仅仅只是为他白家报仇而已。
    白凌撩起眼皮望了望前方的净涪背影,心中陡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是了,这一切都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不能掉队。
    他必须赶上净涪的脚步。
    净涪走得太快了,他若不能跟上,他现在的位置迟早会被别人顶掉。
    白凌的心境一下沉静了下来。
    白凌就在净涪的身后,他心境与身周气息的变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被净涪察觉了。
    净涪不回头,却也在心底点了点头。
    毕竟是前世的旧臣,今生又是手底下用惯了的人,净涪对白凌确实很有几分情面。他能有所长进,净涪也是满意的。
    他回了云房后,又自提笔,抄了一部残缺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给白凌,才挥退了他。
    白凌愣愣地捧着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站在云房外,久久没有回神。
    待他回过神来后,他低头望了望手上这部佛经上的文字,又抬头望了望紧闭的门户,最后捧着这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向着云房中的净涪深深一拜,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云房。
    净涪自将那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送出后,便没再理会他事,仍旧提了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地抄经。
    待到日渐西下,静檀寺钟鼓楼里传来了鼓声,净涪才放下笔,稍稍理了理案桌上的纸张,出门往法堂那边去参加晚课。
    法堂里,了定、了壶和了丘早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得净涪与白凌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这三人也只是脸色激动地见了礼,便又转身转身平静地坐回去了。
    净涪知道,这三人这边表现,不是一回生两回熟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即便渴盼着这个向他请教的机会,却始终记得他们该开始晚课了。
    净涪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便自在他的位置上落座。
    寺中鼓声再响,净涪坐定,拿起身前的木鱼槌子,第一个敲响了木鱼。
    白凌、了定、了壶、了丘紧随其后。
    故而很快的,这法堂中便响起了一阵规律整齐的木鱼声和诵经声。
    待到晚课结束,净涪并不急着起身返回云房,他甚至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木鱼槌子。白凌和了定那三人也没有,他们仍旧坐在他们的位置上,抬着头睁着眼望向净涪。
    白凌不算,他的眼中虽然有光,却也还是平静。但了定、了壶、了丘三人望着净涪的眼睛里,却闪着璀璨夺目的光。
    净涪迎着他们的视线,微微一笑,拿着木鱼槌子的手腕一翻,那木鱼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不轻不重地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笃……笃……”
    当第一声木鱼声响起,了定、了壶和了丘眼底的光便是一闪。在第二声木鱼声敲响的时候,他们却已经闭上了双眼,被那平淡甚至无奇的木鱼声牵引着,开始平复心境。也幸而他们刚刚完成晚课,纵然因为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临而激动莫名,心情还没有彻底激昂荡漾,所以不过是一声木鱼声响过,他们的心境便已经恢复到了他们所能到达的最佳状态。
    第三声木鱼声很快响起,白凌尚且还罢,了定、了壶和了丘三人眼前却出现了一尊佛陀。佛陀身披无量光,手结阿弥陀法印,慈悲无量。
    却正是不久前才在此地虚空中显圣过的世尊阿弥陀。
    净涪不理会座下闭着眼睛的四人,一心一意平静安然地敲着他的木鱼。
    木鱼声落在各人耳中,到底能够牵引出什么来,全凭个人根基,也全靠个人悟性。净涪只是以他自己所感悟的佛意为根,敲响他身前的这一个木鱼而已。
    待到兴尽,净涪手腕一挽,他手中的木鱼槌子便在虚空中一勾,最后落在了木鱼上。
    木鱼声截然而止。
    净涪双手合十,并不看他人,只微闭着眼睛回味他自己刚才的作为。
    说实话,像今天这样,仅以净涪自身佛意为引,引导听者根据自己的根基意愿,参悟佛理修补自身,净涪也还是第一次。
    但感觉似乎很不错。
    净涪一人品味着,下方白凌渐渐地从定境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上首,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侧,最后见净涪只坐在那里没有其他动静,也是一闭眼,又自回味去了。
    第394章 静檀事了
    继白凌之后,了定、了壶和了丘三人也陆陆续续地醒来了。醒来后的三人还愣怔了许久,才终于将坐在上首的净涪看在眼里。
    三人默契地从蒲团上站起,向着净涪深深躬身一礼,谢道:“弟子等多谢比丘指引。”
    了定三人虽则不过是凡俗僧侣,没有修为在身,但他们潜心修持多年,也常听得各寺各庙的大和尚开坛讲经说法,渐渐的也提升了眼力。
    最起码他们知道,他们往日里见过的那些大和尚们,绝对没有净涪比丘这一手。
    这位比丘都不用多费口舌,只凭借他敲出来的木鱼声,愣就能为他们的修持查漏补缺,更指引了他们前行的方向。
    这如何不让他们三人赞叹?
    净涪颌首点头,受了他们这一礼,便自蒲团上站起,转身取过案桌边上的线香,就着案桌上的油灯点燃,捧在手上默祝片刻,再将它们插入香炉中,才当先一步走出了法堂。
    自始至终,那一串得自可寿金刚的佛珠安静得几如凡物,毫无动静。
    净涪也自蒲团上站起,跟着净涪一番动作后,又向着了定三人合十一礼,简单客气了几句,便跟在净涪身后走了。
    一时间,静檀寺这个不大不小的法堂里,就只剩下了定三人。
    了定三人却都没有急着离开,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开来。
    “我现在这心跳得……”了定的手掌按在自己心脏处,话语间虽然稍显不满,但面色却始终欢喜,“可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现下回房,怕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再讨论讨论?”
    了壶和了丘很清楚,了定此时的不满是因他自己,欢喜也是因他自己。
    不满乃因他自己心境不够,欢喜是因他这一次收获实在惊喜。
    因为了壶和了丘这个时候的心情根本就是和了定的心情一般无二的。他们在懊恼,却也实在欢喜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