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奶奶是大伯祖母的母族远亲,因着一些误会才嫁入了房家,进门就生下了五伯父,是二伯祖父的贵妾。
房巽看着下头的沈姨奶奶颤颤巍巍的跪下,还未开口,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姐姐,我是个蠢人,听说姐姐回来,早该过来请安,只是这身子实在下不来床,这才拖到今日!姐姐就别怪我了……”
二伯祖母坐在上首,却脸若寒霜,房巽从来没见过二伯祖母这样,好像心里藏了块冰,浑身散发着寒气。
冯嬷嬷先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打断了沈姨奶奶的话,“姨奶奶说什么呢?老太太何曾怪过你?”二伯祖母摆了摆手,却没有说出话来。
沈姨奶奶看向冯嬷嬷,忽然就哭出了声,“姐姐果然是不怪我的么?呜呜……我这样的人,又蠢又笨,姐姐却待我这样好……呜呜……”
任谁看了,这沈姨奶奶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实诚人。
二老太太睁开垂下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沈姨奶奶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老五可是出事了?”
“没、没有……他还在府衙,还没有回来……是,是家里的事儿……”沈姨奶奶脸色难看,她跪着爬了几步,趴在二老太太的脚下,哭喊着道,“若是姐姐不怪我,就帮一帮老五,这几年姐姐不在,这家里艰难的很……老五媳妇太过老实,亏得有我那侄女儿四处操持……”
房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沈姨奶奶颠倒黑白本事真是厉害!明明是用五太太的陪嫁铺子的收益来补贴家里,偏在她嘴里就成了沈姨娘的功劳,恐怕这话再说下去,又要将二伯祖母给气着!
果然,祖母脸色涨的通红,又要发脾气,房巽一把拉住要站起来的祖母,“既是五伯父没事,那不过就是些银子的事儿,祖母可是累了,既是累了,就回去歇息!”房巽给冯嬷嬷使了眼色,冯嬷嬷上前扶了老太太起身。
祖母冷冷的看着脚下缩着的老女人,“给她钱!让她走!”
等二伯祖母走了,房巽给梅香使了个眼色,亲自上前将沈姨奶奶扶了起来,“沈姨奶奶身子不好,快给看坐!”
沈姨奶奶坐到锦杌上,用帕子抹着眼睛,“多谢九姑娘,我……”
“沈姨奶奶喝茶!”梅香端了茶碗塞到了沈姨奶奶的手里,先一步堵住沈姨奶奶的嘴。
“沈姨奶奶要多少银子?”
沈姨奶奶愣住了,她抬起头,看着眼前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心里打起了算盘,“多少银子我倒是不知道,估摸着一千是不够的……”
她想的简单,趁着五老爷回来之前,先把那几个伙计打发走了,保住沈姨娘当家之权,至于铺子,五太太不是去娘家要了么?跟以往一样,五老爷一定会重重的斥责五太太的。
房巽微微的笑,“一千两不够,两千两够不够?”
“够了、够了!多谢九姑娘!我本是个要死的人,若不是姐姐怜惜我,恐怕我……”沈姨奶奶又要再说,却被梅香给扶了起来。
“我替二伯祖母送一送姨奶奶……”房巽起身将沈姨奶奶送到了二门,又道,“姨奶奶慢走,梅香,记得给车夫赏钱!”
梅香应了“是”,扶了沈姨奶奶就往门外走,一直到了上了马车,沈姨奶奶也没见着银子,她问梅香,“这位姑娘,那银子呢?”
梅香早得了房巽的吩咐,笑盈盈的将一串铜钱交到车夫的手里,抬头向马车里的沈姨奶奶道,“姨奶奶别着急,姑娘过会子自让人给送去,您在家等着就是了!”
银子她可是要带回去的!沈姨奶奶连忙叫车夫停下马车,可车夫刚得了一串钱,心里正高兴着,耳边除了马车的声音就是那铜钱在袖子里的碰撞声,根本没有听见沈姨奶奶的呼喊。
等沈姨奶奶送走了,房巽找了冯嬷嬷来说话,“这就是那个贵妾?”
冯嬷嬷拉了房巽的手,“还好有姑娘在,老太太是个倔脾气,当初进门的时候那个听话,说好了生了儿子就养在老太太跟前,可五老爷一出生,就各种理由,一直到满月才抱到老太太的屋里,可没过多久,就又是生病又是哭闹,只好又给送回去。这样连番闹腾,老太太就歇了这个心思,直到大老太太又给老太爷纳了个妾,那沈姨奶奶这才将五老爷送到老太太这儿,那时候五老爷都五岁了……”
二伯祖母是个直脾气,怎么能看得上沈姨奶奶这样的人!
若真是搬进了府,这沈姨奶奶又怎么压制?房巽觉得有些头疼,她吩咐下去,不管什么人,都不要去打扰老太太,又让帐房支了两千两银子,等房淑安走的时候给带过去。
房淑安由房巽陪着回了西堂子胡同,果然如预料一般,那几个伙计又上门了,而五老爷正在厅堂里训斥沈姨娘。
“怎么能让人要帐要到家里来?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沈姨娘脸上带了委屈,哭的梨花带雨,“老爷,是大房那边送了帖子,说要开家宴,我这不是担心姑娘们被人看轻了,这才去给姑娘们定了首饰衣裳,我这也是为了老爷的面子不是……谁知道那铺子却被人砸了,这个月的银子还没送来,那些伙计就闹上门来了……这出了事,太太就回了娘家,奴婢一个人怎么应付的了……”
房延孝听到说齐氏回了娘家,神情却是一松,回头道,“你是说太太去借银子了?”
沈姨娘越发哭的伤心,“奴婢这不也是担心么?上回太太回娘家没借到银子不说,还把马车折腾坏了……”沈姨奶奶去房家借银子的事儿,沈姨娘并没敢提,老爷早说过没事不许去金鱼胡同,而且这银子也并没借来。
等房淑安拿了银子将那些伙计打发了,房巽这才跟着一同进门给五老爷请安。
五老爷满脸的欣慰,“多亏母亲了,还是安姐儿懂事,知道去求你祖母!”
房巽上前给五老爷行了礼道,“五伯父,二伯祖母让我带几句话给您!”
五老爷听了连忙站的端正了,又低了头,一副受教的神情。
房巽清了清嗓子,这才道,“二伯祖母说了,总是拿五伯母的嫁妆补贴家用实不应当,五伯父也是有俸禄的,三伯祖父也留下两个庄子,足够家中的嚼用。若是五伯母身子不好,沈姨娘又管不了这个家,不如让五姐姐来管一管,也好过这如此乱糟糟的一团!咱们房家也是官宦世家,那些伙计上门闹腾,免不了让人说闲话,若是让那些个御史盯上了,五伯父在朝堂之上也站不稳当!二伯祖母只盼着你好,盼着房家兴旺鼎盛,希望五伯父能够好自为之!”
话说完了,房巽瞧着五伯父倒是郑重的点了头,可下头站着的沈姨娘却是大惊失色。
沈姨娘上前拉了五伯父的袖子,“这银子是婆母去求的老太太,可不是太太和姐儿去求的!”
房巽微微的笑,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婆母?你是说沈姨奶奶吗?她确是来见了老太太,不过只说是请安,没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啊?”
房淑安站在房巽的身后,跟着冷冷的道,“母亲的确没有去求祖母,她回娘家求舅舅去了!是我擅自做主,去求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