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就有人参奏礼部司业房延孝不敬嫡母,专宠妾室,败坏门风。
房延孝虽是个九品的小官,可却是房老大人嫡亲的侄子,如此便有人觉得皇上这是对房老大人不满了。
朝中的动向陡然变得奇怪起来,连陈阁老都夹着尾巴做人。
而一向跟陈阁老对着干的赵阁老却是高兴极了,他回了赵府就将儿子赵俊昌叫了来,旁敲侧击的问赵明端最近做了些什么。转眼赵府就派了小厮来寻赵明端,让他回一趟赵府。
赵明端正坐在鼎泰丰的茶楼上听着青衣将一早朝堂上的事儿说了个清楚,那边儿赵府的小厮就找了来,传了赵家三老爷,赵明端父亲赵俊昌的话,无非就是整日里瞎跑,也不知道回家之类的话,让他速速回府。
赵明端一听就觉得胸中一股怒气上涌。
“不去!”赵明端想都没想就将那小厮撵了出去。
青衣连忙将人追了回来,在离茶楼不远的地方塞了些碎银子过去,“兄弟别恼,七爷这是刚跟人吵架,心里头不爽利,你回去跟三老爷说,七爷这会子给辽王办差呢,晚些必然回去!”
待那人走的远了,青衣这才回来劝赵明端,“爷这是何必,老爷再不好,也捏着您的亲事,别说房家姑娘,就说给您娶个丑八怪也天天儿够恶心您的不是?”
“这跟房家姑娘又有什么干系?他那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赵明端只觉得胸中憋闷,起身将窗户打开,外头的风吹进来,他才觉得好了些。
从他五岁上母亲没了,父亲就一直宠着那女人,而他则被辽王接进府里,跟着做妾室的姨母过活,开始的时候,几年都见不着父亲一面,而父亲以读书人自居,对权贵王府恨不得离的远远的,便也从来不想着到辽王府来瞧他一眼。待到他九岁那年,被吴先生青眼瞧上,得吴先生指点,为辽王办了几件大事,辽王将他视作心腹,祖父听说了,这才又派了人来瞧他。
前些年赵明端想着自己怎么也姓赵,便对赵家也有所照拂。而后陈阁老失了圣心,因着滁河水患的事,他使了手段让祖父入了阁。赵家虽也是官宦世家,可这入阁拜相又是不一样,这是又将赵家推上了一层楼。
王承恩在滁河水患中贪腐作恶一事是坤仪长公主捅出来的,却是赵明端一身的鲜血换来的,他为了让坤仪公主拿住王承恩的把柄,硬是咬了牙挨了板子,还在牢里呆了两日。
回到京城赵明端就带着一身伤跟着坤仪公主安排好的人进了宫,借着此事将王承恩的诸多恶事扯了出来,王承恩被贬去福建,家财全充了国库,皇上觉得应该扶个人跟陈阁老分挺抗礼,原本想着是用房秉玖,可辽王又将梁王想娶殷家姑娘的事儿捅了出去,皇上看房秉玖就没有那么顺眼了。
最终是让祖父赵世横捡了便宜,要说这里怎么也有赵明端一半的功劳。
可赵俊风却觉得这事儿竟是赵家应得的福份,话里话外让他离辽王远一点,说读书人整日想着攀龙附凤,是不知廉耻,跟他竟是摆起了当爹的谱。
想起这些旧事,赵明端的脸渐渐白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青衣却是吓了一跳,自家公子是胎里带了毒,认得杨洵老大夫后,便给医治的差不多了,如今已是有年头没有犯过病了,若是这回再气出什么好逮来可就不妙了。
他着急的拍了拍脑袋,这才大着胆子凑到赵明端面前道,“公子别生气,赵家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看在房家姑娘的份上,也得去赵家一趟不是?……是、是跟房家姑娘没啥关系,反正房家姑娘到了京城,二老太太自然会给她寻婆家,嫁的好了那是她福气,嫁的不好了,大不了也就跟房家三姑奶奶似的,过几年一个病死也就完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早晚都要死的……”
赵明端正生气,听了这话抬手要打人,青衣眼急手快的跳着脚出了门子,后头就听到赵明端张口骂着,“你个二货,什么死不死的!混说什么!”
这一骂,赵明端只觉得气息顺畅,脸色也渐渐的红润,他转过脸来笑着冲青衣嚷道,“不就是去一趟赵府吗?备马!爷我也好久没有逗逗那一家子了!”
从鼎泰丰出来,赵明端骑了马一路往北,过了琉璃厂再往西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花市胡同。
这花市胡同原来住的都是花匠,胡同口那儿有个市场,专卖花木,可七年前,陈阁老的女婿原来的九门提督关茂才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便找了一帮子浑人在这附近惹事,弄得很多人卖了房子,他便在这里建了个宅子。
可好巧不巧,因着那一年滁河水患,他的连襟王承恩被贬去了福建,他这个宅子的事也被人扯了出来,九门提督的官也就做到了头,这个宅子直接就被封了。
赵家却也算是官宦世家,有个祖传的大宅子就在外城,赵世横入阁以后,皇上体恤他年老体迈,每日要往返内外城,就将这宅子赐给了赵家。
进了赵府,早有小厮上前领了赵明端进了门。
一进二门,赵明端就瞧见一个穿着水红色比甲,约十二、三岁的姑娘冲自己嘻嘻的笑。
“你怎么在这儿?”赵明端说完却是一愣,那姑娘的身后走出个浓眉大眼,个子娇小的姑娘来。
“表哥有礼!”那姑娘上前行了一礼却又道,“恭喜表哥,今儿外祖可是高兴极了!”
赵俊昌的嫡妻郑氏,是原户部左侍郎郑家的嫡次女,成亲后只生了两女儿,眼前这个冲他乐的姑娘就是小女儿赵舒云,而另一个恭喜他的,便是郑家的女儿郑楚茵。
小姑娘的大眼睛里透着明媚喜悦,赵明端却是后退一步,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像个浪荡子弟一般上前调笑,“茵妹妹有日子不见,越发漂亮了……”
郑楚茵捂嘴含笑,害羞的低下头去,“表哥又取笑人家……”
旁边的赵舒云瞪大了眼睛,她只觉得别扭极了,二哥赵明端对她一向是温和有加,说话也谦卑有礼,何时这般放肆过?
而茵姐姐,更是奇怪,要是这样的话在大哥嘴里头说出来,指定了要去母亲那里告状的!
不止是赵舒云,赵明端也觉得别扭,他都放肆成这样了,怎么这小姑娘还害羞起来了?要知道在京中自己的名声可真是不怎么好,她不是应该气的哭上一场,转身去跟郑氏告状去吗?
“三老爷在内院书房呢,二少爷您看……”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二少爷虽整日里风流快活,是青楼楚馆的常,可怎么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怎么连自家亲戚的姑娘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