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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7章 梦貘
    这个貘和董晓悦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不好整……”貘靠在便利店的柜台上,对着手指,一脸为难,“这事儿不好整啊老妹儿……”
    “不好意思……”董晓悦盯着眼前那张常在电视和微博上看到的脸,“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为啥要说东北话?”
    “我这不是,整亲切点儿,咱俩好唠嗑么?”鲜肉抛了个媚眼,眼下的小痣一闪,像颗细小的钻石。
    董晓悦一哆嗦,险些被这个媚眼砸趴在地。操着一口东北话的当红偶像小鲜肉站在便利店柜台后跟她唠嗑,他对亲切有什么误解?
    “不喜欢?要不咱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只见貘从店员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来了个四十五度角自拍,接着打开美图秀秀,熟练地这里拖拖,那里拽拽。
    董晓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脸像水银一样跟着变来变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个熟悉的圆脸女青年。
    貘打开画图工具加了副黑框眼镜,又在下巴正中间点了颗七分熟的青春痘,对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露出满意的微笑,把手机揣回兜里,对着董晓悦眨巴眨巴眼睛:“晓悦姐,咋样?”
    仍旧是粗嘎的嗓音,掷地有声的东北方言,只是自带光圈的偶像鲜肉变成了丧气逼人的蔡助理,董晓悦越发出戏:“麻烦您还是变回来吧……”
    “艾玛咋不早说涅,费老鼻子劲嘞……”貘唧唧哝哝地抱怨着,又打开手机把脸捏了回来,“刚说到哪儿了?”
    董晓悦把眼神放空,无视这张代表亚太地区整容业先进生产力的脸蛋:“说到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哦对,”鲜肉摸了摸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要想出去,你得先找着梦的主人。”
    “燕王殿下?”
    鲜肉冲她挤挤眼睛,暧昧地笑着:“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你刚说了这是燕王的梦。”
    “我这不是与时俱嘛。”
    “……”
    “要我说,费那事儿干啥,不如搁这儿待着得啦!”
    董晓悦转过头朝着自动门望了一眼,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店外的景象。
    门外的世界宛如反乌托邦科幻片里人类灭绝后的废土世界,漫天沙尘遮天蔽日,十二只太阳在天空中你追我赶,远处的沙丘仿佛蛰伏的史前巨兽。
    她骑在老虎的背上一路走来,沿途都是这样荒凉的景象,偶尔能看到半埋在风沙中的残垣断壁,依稀能够想象当初堂皇壮观的模样。
    一想到要搁这种地方待着,董小姐浑身不得劲儿:“怎么才能找到燕王?”
    “唉……”鲜肉皱起脸,鼻尖的假体呼之欲出。
    “他……出什么事了?”董晓悦迟疑地问道。
    进了店门之后一直趴在她脚边打盹的老虎突然抖了抖毛站直了,侧着脑袋像在倾听。
    董晓悦瞥见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不由手贱地捋了两下。
    “轰隆隆……砰!呼啦啦,呼啦啦……”鲜肉比了个蝴蝶翩翩飞的手势,兴高采烈地道,“魂飞魄散啦!”
    “……”这种事值得这么高兴吗!
    董晓悦低头看了看老虎,只见它方才竖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看着有些可怜相。
    “可是我不还在他梦里吗?”董晓悦一边思忖一边道,“如果他死了……”
    “我啥时候说他死了?我说魂飞魄散,魂飞魄散!”
    董晓悦懒得跟他咬文嚼字:“您就说上哪儿能找到他吧!”
    “难哟……”鲜肉又开始皱脸,董晓悦真怕他再这么皱下去把脸上的玻尿酸挤出来。
    “难......也就是有办法的意思咯?”董晓悦不由自主地往收银台上靠了靠。
    “办法倒是有……”鲜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不过……
    “啥?”
    “哥凭啥帮你?”
    “就凭你跟我在这儿废话半天,”董晓悦也被他带偏了,“有啥条件直说吧,一大老爷们儿咋这么磨叽涅!”
    “哈哈哈哈……”鲜肉用手指撑着眼眶笑了好一会儿,“老妹儿啊,哥是真心为你着想,你要上赶着送死,哥横竖拦不住你,得,你自个儿去试试,能不能成就看造化吧。”
    鲜肉充满硅胶感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可董晓悦怎么看都感觉他包藏祸心。
    老虎显然和她所见略同,本来趴得好好的,突然毫无预兆地蹿上柜台把鲜肉摁在墙上,呲着尖利的牙齿:“貘,狡猾,坏!”
    董晓悦扶额,老虎殿下还是不开口的时候比较威风。
    利爪深深陷进皮肉里,鲜肉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精美的五官越发像是硅胶倒模的。
    他甚至还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发型:“畜生就是畜生,别忘了是谁带她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的内容和他的口吻都让董晓悦很不舒服。
    老虎仿佛被下了咒,瞬间泄了气。它颓然地松开鲜肉的脖子,重新趴回董晓悦的脚边。
    董晓悦趁火打劫地薅了把老虎耳后的绒毛,那毛茸茸的手感让她心尖一颤。
    老虎打了个哆嗦,不满地哼了一声,伸出前爪推她的手,那力道却很轻,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来,来,不嘞它,咱说正事儿,”鲜肉翘着兰花指拿餐巾纸掖掖脖子上渗出的血珠,“你那相好……”
    “谁?不是……”董晓悦矢口否认。
    “好好,”鲜肉一脸我懂的,“你那个什么殿下受了点伤,三魂七魄散在犄角旮旯里,我只能把你送过去,能不能找到得看造化。你想出去呢,先得把他的魂魄一片片找回来,拼好,拼完了哄哄他,让他把你放出去。”
    “就这样?”
    “还想咋样?”
    “人真的有三魂七魄吗?”董晓悦忍不住问,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颠覆她的三观。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鲜肉歪着脑袋一脸无所谓,“信啥就啥呗。”
    “......”董晓悦无言以对,“那他在什么地方?”
    “埋汰地方,腌臜地方,磕碜地方,你说涅?反正去了轻易别想出来……”
    “出不来会怎样?”
    鲜肉面部肌肉扭曲起来,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最后一松气,无力地答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留在这里呢?”
    “等死。”
    听起来差别也不大,董晓悦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没怎么犹豫就作了决定。
    她正要开口,突然感觉有什么在扯她衣服,低头一看,发现老虎正叼着她的衣摆往后扯。
    “别闹!”董晓悦轻轻拍拍它的脑袋。
    老虎犟头犟脑地扯了她半晌,最后在她坚定的眼神下放弃了,慢慢松开嘴。
    董晓悦安抚地顺了顺它脖子上的毛,说来也怪,她从始至终没怕过这头会说人话的猛兽,还有种没来由的信赖。
    她转过头对鲜肉道:“行,你送我去吧。”
    鲜肉顿时喜上眉梢,一脸如释重负,扬起下巴朝着后面的货架点了点:“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吧。”
    “不用了,我没钱。”
    鲜肉嬉皮笑脸地指指她腰间。
    董晓悦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只见腰带上挂着个小小的锦囊,她这才想起这身衣裳还是燕王殿下留下的。
    这沉甸甸的锦囊自然也是燕王留下的,董晓悦好奇地打开丝线编成的束绳,往掌心一扣,倒出五片小小的金叶子,镂刻得很精细,连叶脉也栩栩如生。
    鲜肉看见这些叶子两眼放光,咽了口唾沫,指指货架:“去挑一样吧。”
    董晓悦从进店开始注意力一直在鲜肉身上,这时才得空仔细打量整整齐齐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
    乍一看只是些普通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和现实中便利店卖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可细看却发现都是从没见过的牌子,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董晓悦拿起一包膨化食品模样的东西,包装袋上的效果图粗看像是沾了番茄酱的膨化小零食,细看才发现是带血的人头,董晓悦吓得赶紧放回去,看了一眼价签,品名一栏里写着“祸国殃民”几个字,标价是18,原本应该是货币符号的地方画着叶子图案。
    “你相好快死啦!”鲜肉扯着嗓门道,“别磨叽,赶紧的!”
    董晓悦一想确实耽搁了挺久,不由加快了脚步,好在这里的产品都是按售价排列,为她节省了不少时间。她走到标注着“便宜货”的货架前,这里的商品售价都在五片叶子以下,名字也没有贵价货那么豪气干云。
    她拿起一个饭团模样的东西,售价三片叶子,上书“民以食为天”,包装上既没有生产厂商也没有保质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三无产品,董晓悦感觉中至少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时候已经饥肠辘辘,不过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金叶子,没舍得拿来换个果腹的东西。
    董晓悦在货架前徘徊了半晌,最终选了一把名为“温柔一刀”的美工刀,售价两片金叶子。一会儿不知道要去什么鬼地方,有个利器傍身好歹有点安全感。
    鲜肉接过来扫了扫条码:“眼光不错。”
    董晓悦付了叶子,拆了包装,小心翼翼地把美工刀塞进腰带里。她弯下腰摸了摸老虎的耳朵:“我走咯。”
    老虎在她手上蹭了蹭。
    “我准备好了。”董晓悦深吸了一口气,对鲜肉说道。
    鲜肉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包烟,打开包装,抽出一根,点燃,猛吸了一口,然后朝着董晓悦喷了个烟圈。
    董小姐平生最讨厌吸二手烟,正要抗议,突然注意到烟圈中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成形,没来得及看仔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吸了进去。
    第8章 刺客
    董晓悦仿佛被扔进搅拌机里,腹中翻江倒海,脑袋浑浑噩噩,失重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的五脏六腑才算慢慢归位。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董晓悦还未看清所在的环境,鼻端先飘来一股沁着凉意的山野气息,接着耳边传来潺潺水声,间或有一两声婉转鸟鸣。
    然后仿佛有人突然揭开了蒙在她眼前的重重迷雾,一卷春意盎然的青山绿水图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只是天在下,地在上,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是颠倒的。
    这时她身体的其它感觉开始慢慢复苏,脑细胞恢复工作,她总算弄明白了,颠倒的不是世界,是她自己,她的双脚被绳索绑着,倒挂在一棵歪脖子大树上,下方是一条奔腾的溪涧,她的头顶离水面不到十公分。
    董晓悦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等待着有人发现她,等啊等,一直等到流水被晚霞映红,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风干腊肉似地倒挂了大半天,渴得嗓子冒烟,甘甜的山泉近在咫尺却一滴也喝不到,实在忍不下去,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