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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到亥时左右,雨停了。顾望舒见时辰晚了,便和新荷一起告辞回去。
    夫妻俩回了「秋水居」,沐浴后躺在拔步床上说话。
    新荷一五一十地把外祖母和二舅母的意思和顾望舒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四叔,你说扬哥儿和雨姐儿的事情能成吗?”
    顾望舒见她兴致不错,便有意逗她多说说话,点头道:“能。你想啊,二叔对于镇国将军府家的女孩儿下嫁,肯定是没意见的……对他来说,反而是很大的靠山,对扬哥儿的未来也有好处。”
    四叔分析的很透彻,新荷不知觉就被牵着走了,“是哦。二婶母那个人更是爱攀高枝儿,不过二舅舅家嫡出的女孩儿给她做儿媳妇,她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顾望舒亲了她一口,很喜欢她朝气蓬勃的样子。
    “很简单啊。二舅舅是兵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官员,二舅母也是名门之后。雨姐儿更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女孩儿……等她嫁到新府后,二婶母做人家婆婆就难为了,说又不敢说、不说又心里憋屈……”新荷啧啧两声。
    顾望舒听了一会,觉得小妻子有点幸灾乐祸,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好了,安生睡吧。时辰也晚了。”
    新荷听话的往他怀里偎了偎,枕着他的脖颈儿沉沉睡去。她现在月份大了,平躺是不可能的,只能侧着身子。
    顾望舒听着她呼吸平稳了,低头亲她的发丝。
    外头值夜的慧文估算着内室里没动静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烛火灭了,只剩下一盏照明。
    日子过的很快,到八月十五的时候,早上和夜晚的天气就有些凉了。作为孕妇,新荷依旧怕热的厉害,些微清凉的天气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日常穿着还是夏衣。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礼部尚书秦忠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自动请退,要把位置让给年轻人。小皇帝久留不住,便应允了,特赐黄金百两回家养老。第二是负责司礼监的李隆和其侄子李荣以垄断浙江布匹市场,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罪名灭满门,抄家产。
    消息传到新荷耳朵里时,她愣怔了好一会……很快理解了四叔的意思……她长出一口气,也罢,秦家总算是保住了。
    中秋佳节,丹桂飘香,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好日子。
    新荷一大早便收拾了礼物、补品,和顾望舒一起,坐着马车往新府赶。她觉得很可能是自己生产前最后一次回来了,就很认真和谨慎。
    中午,新家大房和二房一并在花厅吃了团圆饭。
    张氏抱着儿子也过来了,小家伙吃的胖嘟嘟的,见谁都笑,也不怕人,很招人喜欢。
    秦氏拉着女孩儿的手,眼圈有点红。她对于秦家如今的结局很满意了,经此一事后,就是怕女孩儿不受女婿的待见。
    “母亲,我很好,别担心。”新荷拍拍秦氏的手,她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懂得秦氏的心思。
    饭席上,新荷把叶老太太和林氏的话传达给了二婶母李氏,不出所料,李氏欣喜异常,当下便坐到了新荷的身旁,拉着她问长问短。
    镇国将军府连着请李氏看了几场戏后,新明扬和叶辰雨的婚事就定了下来,单等明年乡试后成亲。
    秋风萧瑟,天空变得宁静了,又高又蓝,像水冲洗过一样。
    树上的叶子慢慢黄了,风一刮,一个接一个的飘落。
    九月底的时候,庭院里的菊花都开了,丛丛簇簇,热闹非凡。
    这日,顾望舒休沐。他陪小妻子吃过午膳后,去了前院书房处理公务。小皇帝少不更事,几乎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经过他的手审批。
    不多会,江慎挑帘子进来了,他有几件事情要向顾望舒禀告。
    “找到赵渊了没有?”顾望舒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问他。
    江慎低头说道:“上次成功伏击他后,就再没见过人影了。柳呈几次夜探赵府,都没有什么消息。可以确定的是,赵尚书夫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把府里的暗卫放出去一批,务必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望舒想了一会,交待道。
    江慎拱手答应了,又说:“您让属下去查秦府报丧的事情……早有了消息,最近忙,忘记给您说了。”他陪着笑脸。
    第166章
    “没事, 现在说吧。”语气很平静。
    江慎笑笑道:“秦三爷死的时候, 秦家顾念着夫人有孕、并没有让小厮来府里报丧……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秦家的两位小姐——秦念云和秦念冬。”
    “秦念冬?”顾望舒重复了一句, 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是秦三爷的庶长女,定了人家的,年底出嫁。她在整个秦府里和二小姐秦念云的关系最好……这次来咱们府里报丧的是她远房的一位表亲。”江慎说的有些急, 缓了一会, “据属下所知,秦念冬之所以这么做, 是受了秦念云的教唆, 误以为秦三爷的死和夫人有关。她们这么做的主要企图是想让夫人去给秦三爷吊唁……惊胎。”
    顾望舒没说话, 他往后坐、靠在圈椅背上, 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江慎头上的冷汗流下来了,二爷这种面无表情的模样太慎人了。他自动在心里为秦念云、秦念冬点了一排蜡。
    “还有什么?”
    “还有?”江慎一愣, 随后开口:“哦, 对,关于秦念云的还真有一件事,是前天晚上发生的。负责监督她的暗卫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带了两个小丫头从后门出了秦府, 连夜直奔南直隶去了。秦家大夫人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一直到伺候秦念云的婆子发现了,才告诉老夫人……”
    顾望舒没理他的话,自言自语:“她去南直隶干什么?夫人一直和她无怨无仇的, 她为什么紧抓住不放?”
    “爱慕你?后来又因爱恨了夫人?”江慎想了一会,脱口而出。
    顾望舒:“……”
    秋风从槅窗外吹进来,江慎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是……”他有点词穷。
    “你出去吧,把柳呈叫进来。”
    江慎拱手,大踏步走了出去,像是后面有狼追似的。
    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柳呈过来了,抱拳行礼:“二爷。”
    顾望舒“嗯”了一声,吩咐他:“你辛苦去一次南直隶,把秦念云杀了。事情结束后,做成路遇山贼丧命的假象。至于那个秦念冬……”他停顿了下,三房的秦朗刚死,至于这位庶长女……
    “二爷?”柳呈疑惑地看他。
    “耳根子这么软的人,只凭别人的几句话就想着加害自己的表妹……活下去也是平添烦恼。一起杀了吧。”
    柳呈领命而去。
    顾望舒望着随风舞动的紫竹叶发了会怔。他本来不想杀秦念冬的,但一想到她曾经和秦念云一起恶毒地设计残害小妻子……就一息也忍不得。
    案桌上摆了一盆黄色菊花,金灿灿的颜色,很眩目。
    下午,叶辰雨和梁婉瑜一起来「秋水居」看望新荷,几人笑着说了一会话。
    叶辰雨的好日子定了,脸上的笑容便多起来,和新荷说话也亲密了。一想到她要嫁的人是新明扬,心里就止不住的快活。人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你嫁给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梁婉瑜很安静地吃着点心,表情也波澜不惊的。她不大喜欢说话,最多的时候也就迎合一两句。
    等顾望舒从前院回来后,两人才屈身离去。
    “坐了一下午,累不累?我陪你走一走。”顾望舒扶着小妻子的胳膊,说道。
    新荷起身、揉了揉腰,“累倒是不累,就是腰酸的很。”她这些日子,常常如此。
    夫妻俩在西次间走了几圈,碧水和几个丫头一起进来摆了晚膳。
    新荷摸摸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发愁地:“四叔,我最近都特别害怕……”
    “怕什么?”顾望舒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开口问道。
    “我觉得肚子太大了,生的时候肯定很疼,不好生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你和孩子一定是平平安安的。”顾望舒加重了语气。
    新荷吓了一跳,四叔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大了……她小心地伸手帮他顺气,想了一会就明白过来,问道:“四叔,你很担心我,是不是?”
    顾望舒闭了闭眼,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是……我不愿你出一丁点的差池,孩子无所谓,可有可无。但是你不一样,我的生命里如果没有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呢。”
    新荷听的眼酸鼻酸,“不会的,四叔,我和孩子,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一家人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男人在可能会出现的生离死别面前,一般都比女人还要脆弱。他们的爱都习惯于藏在心底,不说出来罢了。
    外头慢慢黑下来,一天又结束了。
    日子最长最短都不过是四季的变换,庭院里各式的菊花也渐渐凋落了。
    农历十一月初,进入冬季。离新荷的产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秦氏算着日子,坐马车来了顾府。女孩儿要临产了,她很不放心,提前过来伺候着。
    为保万无一失,顾望舒把宫里擅长妇幼的太医叫过来俩个,就住在前院。产婆也早早地备下了。
    冬季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梁婉瑜坐马车回去了。她走的慌张,新荷又扛着大肚子,就没有去送。
    她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外祖母不是把她说给叶辰宇了吗?新荷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倒是叶老太太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常来看她,安慰她不要怕,还说女人都要过生孩子这一遭,很常见的。就像母鸡会下蛋一样。
    新荷被逗得哈哈大笑。秦氏也笑个不停。老太太说起话来还挺有意思的。
    “……你住在这里可还习惯?”叶老太太抿了口茶水和秦氏说话。
    “一切都很好,老夫人不必挂念。”
    叶老太太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张嘴要,可别客气。”
    秦氏笑道:“不会的,您放心。”
    第167章
    随着新荷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 顾望舒变的紧张异常, 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他把折子都搬回了「松柏堂」处理, 方便随时随地看顾小妻子。
    天气很冷,人们说话间都带着白气,屋子里更是燃起了炭火。
    云朵托人写了信回来, 她也有喜了, 周弓对她很好,生活过的很顺心。
    新荷一目三行地把信看完, 笑着和秦氏说了。知道自己贴身伺候的大丫头过得很好, 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大雪终于随着寒冬来了, 鹅毛一样的六角雪花瓣纷纷扬扬, 不一会儿,天地之间便白茫茫一片。
    入夜后, 北风呼呼地刮着, 天气冷的更厉害了,有水的地方都冻了冰块。
    农历十一月十六,接连不断的几天大雪终于停了。大清早,太阳便罕见地出现了。
    早膳后,新荷和顾望舒一起在庑廊下闲走, 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停下了, 可怜兮兮:“四叔, 我好累啊。”倒不怨她懒怠,实在是腿脚浮肿的厉害,人也憔悴了很多。
    “先坐下歇一会。”顾望舒扶着小妻子坐在旁边的杌子上, 低头哄道:“凌大夫说让你多运动运动,生产的时候比较容易。”
    “……嗯,我知道。”新荷笑了笑,凌大夫说的话她当然明白,说孩子在腹中长的太好,怕不好生。
    丫头们见主子低头交谈,都避嫌似的远远地守候着伺候。
    采月在秦氏的指派下,端了参汤过来让大小姐喝。
    新荷摆摆手,示意不要,离早膳的时间才隔了半个时辰不到,胃里都满满的,哪里能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