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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清墨一怔,听她这样问,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顾沅沅见状,多少有些生气,但还是便道:“就是那个拾翠,你说要帮我翻翻名册的。”
    沈采采在边上听见了,不由好奇:“怎么了?”她看顾沅沅那模样,倒觉有趣,“哪个叫拾翠的欺负你了?看你这气鼓鼓的样子.......”
    顾沅沅嘟着嘴,看着沈采采的笑脸,堵了一会儿气,最后还是有些丧气的:“......没有。”
    因着是第二回 提着这事,清墨这回确是没耽搁,转头就去翻了名册,果是看见拾翠的名姓。可是,她倒是没有立刻去与顾沅沅说,反到是先禀了沈采采:“顾姑娘说的那个拾翠确实是有的。只是,才入宫没多久,年前才调到凤来殿的,平日里也只在外头做些洒扫的活计,连内殿都进不来。按理来说,顾姑娘成日里与娘娘在一起,自然是不可能见过这人,更不会听过她的名字.......”
    所以说,顾沅沅忽然的就想要去查这么个小宫人,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沈采采听清墨这么说,也觉出些许的奇怪来。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顾沅沅先前夜里的噩梦与梦话。她到底是穿越来的,早前也看过许多穿越重生的,此时心里冷不丁的便掠过一个猜测.......
    沈采采下意识的伸手摩挲了一下椅子光滑的椅柄,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和找时间与沅沅说的。”
    清墨隐约听出皇后不同以往的声调,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却见皇后神色淡淡,不露分毫。她也没多话,恭谨的礼了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沈采采独自坐了一会儿,心里想了许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打算转头去寻顾沅沅把话说清楚。
    因为听说八月里是沈采采生辰,顾沅沅这些日子正与一些宫人学着针线活,这会儿正拿着花样子仔细看着。她听着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沈采采,不由笑了起来,脆脆的叫了一声:“姐姐!”
    宫人们也都起身要与皇后行礼。
    沈采采只是朝顾沅沅笑了笑,随即便摆了摆手,吩咐一侧的宫人:“都下去吧,我有话要与顾姑娘说。”
    宫人们行过礼,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殿里又只剩下了顾沅沅与沈采采。
    沈采采叹了一口气,在一边的美人榻上坐下,又与顾沅沅招了招手:“过来坐,我们两个正好说几句话。”
    顾沅沅依言起身,正好坐到了美人榻边。她仰头看着沈采采,白净的面庞上似有几分天真和好奇:“姐姐,要说什么吗?”
    沈采采沉默了一下,才道:“沅沅,你相信我吗?”
    顾沅沅一怔,随即又笑起来,眉目舒展。她认真的应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
    沈采采伸手握紧了顾沅沅搁在榻上的手,看入她的眼底,一字一句的道:“那,你能和我说说你那日的那个梦,还有那个叫拾翠的宫人吗?”
    顾沅沅闻言一怔,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张脸茫茫然的。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又渐渐的白了下去,眼眶一红,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手往回缩:“姐姐,我不想说.......”
    沈采采见着她这样子,心里多少也有些心疼。但她知道顾沅沅的事情怕是不简单,所以还是握紧了她的手,耐心的与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姐姐也相信你。你要实在不想说,那我来问,你就听听是不是我说的那样——是的话就点头,不是就摇头,这样可以吗?”
    顾沅沅咬了咬唇,一张脸雪白雪白的,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听得沈采采这话,她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沈采采松了一口气,这才试探着问了第一句:“你是不是梦着前世的事了?”
    顾沅沅抿了抿唇,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采采暗暗叹了一口气,想起顾沅沅那日噩梦醒来后说的那句话——“我,我梦见姐姐不在了......我,我被坏人骗了,疼死了.......”
    她想着顾沅沅那句话,这便斟酌着接口问道:“上辈子,你进宫之后,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顾沅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沈采采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以作抚慰。联系起顾沅沅那日含含糊糊的“嫁人,还有生孩子,都很疼的......”,她眉心微蹙,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但还是问道:“所以,你是被坏人骗进了宫,然后嫁了人,生了孩子?”
    顾沅沅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用力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沈采采看她这模样,连忙给她擦泪,倒是有些不忍再问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直紧闭着嘴不开口的顾沅沅终于开了口:“没有,我进宫是自愿的.......”
    沈采采听到这话却是一怔,她原本还觉得:前世顾沅沅该不会是皇帝巧取豪夺或者找替身什么的,怪不得顾沅沅现在和皇帝两个相看两厌的样子......她看过的言情多,知道的套路也多,一时间脑子里不知转过多少个猜测,脸色也是变来变去。
    好在,顾沅沅这会儿开了口,倒也不再闷着了。她一面擦泪一面与沈采采说着话:“我,我是进宫给皇上治病的。”
    沈采采:“......”
    沈采采有些懵,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反问了顾沅沅一句:“治病?”
    顾沅沅用手擦着眼泪,声音小的很:“我听人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吃过一味奇药,叫什么我忘了,据说可解百毒、治百病。”她说到这里,轻轻的抽噎着道,“所以他们找了我做药引,我,我也是愿意的。”
    沈采采回忆了一下齐史里,有关孝谨皇后的记载:
    “孝谨皇后顾氏,长洲人。时太宗未有子,及顾氏得幸,得真宗,乃立为后......”
    关于孝谨皇后的来历,正史上没写,不过正统史学家们大致上还是觉得她能被齐太宗临幸,八成是当时宫里的宫人或是妃嫔,至于怎么进的宫,那就众说纷纭了。不过野史上倒是说了许多,有说她是地方官员进献上去的绝世美人;有说她是太宗自民间选美出来的美人;还有说她是因为山野道人一句“当生天子”身怀壮志,自己入宫争宠的.......
    结果,事实证明,人家是入宫来给皇帝治病的。
    沈采采虽然有点好奇顾沅沅上一世和皇帝究竟是什么回事。但,看着顾沅沅哭成这样,再想一想她往日里和皇帝争锋相对的模样,也觉得这两人上辈子大约还真算不得真爱什么的,指不定还是什么怨侣呢......
    她勉强压下了这么一点好奇心,正要问顾沅沅她嘴里说的那个骗她的坏人究竟是谁又骗了她什么时,心里隐约掠过游丝一般的想法:等等!顾沅沅上一世是入宫治病的,所以这一世呢?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表妹,皇帝肯定也不知道。
    所以,皇帝找人找到顾沅沅头上,最根本的原因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找表妹........可皇帝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病.......
    沈采采心上一顿,抬头去看顾沅沅:“所以,这次你入宫,也是为了治病?”
    顾沅沅连前世的事都说了,头也哭得晕晕的,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这便抽抽搭搭的把事情全给说了:“是啊,他们说是找我给姐姐你治病的。”
    沈采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自觉的想起史书上那句“元昭三年十一月,懿元皇后薨”——所以,她的命途还是没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和大家说下晚安,么么哒mua! (*╯3╰)
    另外,蟹蟹读者“水晶烧卖”,灌溉营养液+320180724 09:04:34
    第68章 几成把握
    皇帝却是不知顾沅沅一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的事情。
    他这日终于等到了贺家师兄弟两人——他现在最着急的便是沈采采身上的百日乐。因为沈采采中毒后异于常人的表现, 皇帝甚至不敢肯定百日乐最后毒发的时间是不是真在八月。
    所以, 他一直想着要在八月前寻出解毒的办法, 现在眼下见着贺家师兄弟入京,皇帝甚至都顾不得去和他们计较当初没能查出百日乐的事情,方一见面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他们道:“具体事情暗卫应该也与你们说过了, 这毒要如何解,你们可有思路?”
    贺从行和贺希行在南地水灾出诊的时候差点叫水给淹死,颇是吃了一番苦头, 乃是真正的险死还生。如今这两人又是随着暗卫连日里的赶路, 好容易才终于到了京城, 却是一口水都没喝就来面圣了。这两人眼下灰头土脸、心力交瘁且不提,心里其实也不好受,颇有些悔愧自责:虽说皇后中毒后的情形异于常人, 但是他们事先没能诊出这毒亦是他们的失责。
    只是,悔愧自责也是无济于事,要紧的是要如何处理——
    贺从行是师兄,也是当初一口断定皇后无事的人,他这心情如何复杂自是不用提。然而,此时他先理了理自己复杂的心情,主动应声道:“如果真有陛下所说的药引, 或可一试。”
    皇帝听到这话,略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还有什么要求,你们都可与朕提。太医院里也有不少医术精深的老太医, 若有疑难处,你们亦是可以彼此商量,彼此帮衬。”
    贺从行点头:“谢陛下。”
    皇帝沉吟片刻,这才略有些沉重的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此,你有几成把握?”
    贺从行顿了一下,但还是认真且诚恳的道:“百日乐乃是无解奇毒,若说有万象芝这般可解百毒百病的灵药倒也无妨,可眼下仓促之间也只得了顾姑娘这样服过万象芝的人以作药引,只能算是有六成把握。好在,顾姑娘和皇后乃是表姐妹,有血脉之亲,又可再添一成把握.......”他思忖片刻,又加一句,“自然,陛下居中筹谋,还有宫里的奇珍灵药和老太医们,万事齐备,却也可再添半成把握。”
    皇帝脸上的神色有点冷淡,薄唇微动,问了一声:“所以,至多也只有七成半的把握?”
    贺从行心里亦是有些不是滋味,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一贯是一是一二是二,此时也还是认真的回了一句道:“陛下,古来中百日乐者,从无活者。七成半已是极大的把握了。”
    皇帝一时没有应声,只微微阖眼,静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不开口,御书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是清晰可闻。
    贺希行见着皇帝这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只觉得额上的汗水更是要往下掉,他本还想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却又叫一侧的贺从行拉住了,只得闭紧嘴巴等着皇帝的话,喉干舌燥兼心烦气躁,真觉得自己也快晕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终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他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几乎落下红痕。直到此时,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转口问道:“你们预备什么时候动手?”
    “还要做些准备。另外,百日乐是□□,拔毒的过程可能会很磨人,也很漫长,这对人的身体来说也会有很大的损害。所以,皇后和那位顾姑娘的身体事先也都需要先调理一二,一切妥当了才可。”贺从行一面说这话,一面估量着时间,“我估摸着,少则是十多日,若是情况不顺,一两个月也是可能的。”
    现下已经五月了,再拖就是六月、七月了.......
    皇帝心里算了算时间,只能郑重的与他们提醒道:“皇后身上的百日乐实在是有些古怪,甚至很可能在八月前就毒发,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必须要快,不能拖到毒发。”
    贺从行与贺希行皆是小心的应了。
    皇帝的心情其实已经糟糕透了,实在不耐与人多说,这便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去做准备吧,朕会吩咐下面的人配合你们的。”
    贺从行和贺希行赶了许久的路却也是累了,好容易拖到皇帝赶人,这便赶紧行了礼,起身告退要走。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门边又被皇帝出声叫了下来。
    “记着,”皇帝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力度,“此事不容有失。”
    贺从行和贺希行想着皇后身上那百日乐还有皇帝的决心,心里也都沉甸甸的,深觉自己两人的命大约也都快要给赔进去了。然而,正当他们满腹心事的推开门,预备要去做些准备的时候,正好就遇着了刚到御书房门口的沈采采。
    ——这可真真是有一个惊吓。
    贺从行和贺希行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亏得贺从行这个做师兄的见惯了世面,此时还勉强能够撑着一些,端着脸上前行礼,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沈采采原还有几分怀疑,眼下见着从御书房里出来的贺家师兄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若非真有事,皇帝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这两人叫来?只怕,她不仅仅是病了,还病的不轻啊.......
    沈采采想到这里,面上却不露分毫,反到是与贺家师兄弟笑了一笑,温声与他们寒暄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不是都说了要悬壶济世,去灾区做义诊、救人命去的吗?”
    贺希行性子跳脱些,便是这会儿了,也忍不住暗暗的在心里腹诽两句:呵,还救人命呢?这回要是出了差错,也不知道哪个能救一救我和师兄的命呢!不得不说,虽然古代没有医闹,可贺希行遇着的却是比医闹还要命的,简直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心肝儿泡在黄连苦水里。
    好在贺从行还端得住,沉静的与沈采采应了一声:“只是先前诊断出了问题,回京看一看罢了——既是回来了,少不得要来拜见一下陛下。”他这话大半都是真的,只是最要紧的没与沈采采说——虽然他也觉得都这时候了,把事情告诉沈采采,让她提前有个准备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做主的却是皇帝。既然皇帝眼下是一副要瞒到底的样子,他也只得帮着瞒了。
    沈采采看他们师兄弟的模样便知道估计是套不出什么话的,暗叹了一口气,便道:“看你们这样子,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先去歇会儿吧。都说医者不自医,可莫要累坏了自己身体才好。”
    贺从行和贺希行口上谢了沈采采的关心,又行了一礼,这才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沈采采目送着这两人离开之后,顺手便又拦下了要进去给皇帝通报的小太监,径自便要推门进去,又与后头跟着的周春海等人道:“我与陛下有话要说,你们也都不必跟了。”
    周春海听得皇后这话也不敢再跟着来了,只小声的道:“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陛下的胃口也不大好,午膳只略用了几口就叫人端下去了.......”他是知道皇帝这些日子私下里的心情有多坏,眼下也是盼着沈采采这位救星能多劝几句,好叫皇帝略用一点。
    沈采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推门进去,一抬手就把门合上了,顺便也把一脸殷勤期盼的周春海等人直接给关在了门外。
    周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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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赶走了贺家师兄弟却还是站在书桌边没动,只独自出了一会儿神,想着事情。因他难得想事想得投入,这一次竟是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一直等到沈采采到了他身后,叫了一声“陛下”。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略惊了惊神,回头看了沈采采一眼,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采采看他模样,倒也露出个笑容来,软软的道:“来看你啊。”
    皇帝在一边的长榻上坐下,他可算是清楚极了沈采采的脾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渐渐的便缓了下来,与往常一般的声调:“平日里也没见你来,今儿难得来一趟,倒是会给朕灌迷魂汤。”他说着,又伸出手顺势拉了住沈采采的手,把人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直接道,“说吧,有什么事要与朕说?”
    沈采采真心觉得皇帝就是个心机屌——她但凡有点心思变化都瞒不过他。偏他瞒着沈采采时却又是丝毫不漏,若非有顾沅沅这么个漏嘴的,沈采采直到现在估计还得被皇帝瞒得死死的。
    这样鲜明的对比,沈采采都没了兜圈子的心情。她叹了一口气,这便道:“沅沅都与我说了。”
    皇帝心理素质好得不得了,便是听到这话也依旧不动声色,反倒是自然而然的反问了沈采采一句:“说什么了?”
    若非心里早便猜到大概,适才又在门口撞见了贺家师兄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沈采采都要被皇帝这从容不迫的态度给糊弄过去。她垂下眼避开皇帝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和皇帝交握在一起的手,不觉又叹了一口气:“我刚刚在门口都看见贺家师兄弟了。他们都到京城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陛下难道还想着要瞒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