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
冰冷,粘稠,腥臭的黑水,死味浓郁,渗不进一丝光明,只有凝浊。
被黑水浸泡的身体无知无觉,像是血肉都化成了这黏糊般的污浊液体,化为寂静的血与水,与这黑暗中的怨魂死尸融在一起,沉入没有光的地狱。
这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冰冷,绵长,似乎会蔓延到永远,一直延伸到死亡深处,而且无声无息,只有一片死寂。
她从不惧怨魂厉鬼,也无所谓血肉模糊,不怕寂寞,不怕孤独,不怕死亡,更不怕黑暗。
所以这重重无边的浓黑,这扯筋割肉的剧痛,只让她觉得疲惫,连指尖也不愿再动弹。
可耳边为何不断传来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呼唤?那滑落颈中的温热水珠又是什么?
黑暗中,有一股几乎要揉碎她的四肢百骸,却又透着疼惜万分的力量紧紧包围着她不让她沉下,摩挲间,暖洋洋的热气温柔无比地从她耳鼻口唇中钻入,一点一点地,渗透她冰寒体内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处经脉。
这种感觉太过温暖,她不由自主张唇,发出一声虚弱残喘,眷恋游移在她唇上的热意停顿一下后轻缓探入,愈倾愈进,一股热流自喉间涌入全身,寒意慢慢自骨缝中抽离,剧烈的刺痛亦随之渐渐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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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荒凉,黎明却不会迟来。
灰蒙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片如柳絮一般,随着山风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然后铺呈在地上,将洞外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染成了冰洁雪白,落光了叶子的枯树上也挂满了一根根亮晶晶的冰条儿。
阴森幽暗的阴家老宅,被披霜的草木遮掩住肃杀血气后,仿佛也变得清冽洁净了许多。
半山处,飞扬雪花被风吹卷着,将洞口以内几米的地儿都铺满了薄薄一层雪白,但洞内一处角落却好似远离了这冬寒,暖意浓浓,自成一处温柔天地。
心爱之人蜷缩在怀,肌肤冰凉,腰身却柔软似猫,唇舌交融间甜美又缠绵,叶航年轻的身体自然是紧绷疼痛了一夜,他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能够在各种艰困的处境下强制自己的身体休息,以储备随时所需的应变力与战斗力,所以他从没碰到过这么难入睡的状况,整整一夜,哪怕是被阿离身上的寒气冻得骨头僵冷,他的身体也都是一直醒着的。
活跃地清醒着。
这一夜,他不但是与阿离身上的蚀骨阴气大战了一场,意志跟身体之间,也仿佛拉锯了一整晚。
只是,每当他身心恍惚不由自主收紧臂弯时,便愈加能感受到怀中身子的单薄娇小,瘦得仿佛只剩了一把骨头的阿离腰肢细得不堪盈盈一握,抱在怀中与吻在唇间的感觉是那么柔弱又无依,这种感觉,让他心疼得几乎连心脏都快要被揉碎,欲念自然也随之消无,只余下了怜惜。
一夜渡阳下来,阿离的脸色已不再如冰似霜,虽然身子依旧冰凉,可比起昨夜的寒气逼人已算是温热了许多,叶航伸出长指搭在阿离瘦弱腕间,探到那脉搏已不似先前那般微弱后,略显疲惫的俊脸上露出无比喜悦的笑意,收回手转而轻柔又心疼的抚上阿离冰玉苍白的脸颊。
他暖热的掌心刚抚上冰凉脸颊,阿离忽然就睁开了双眼。
那眼幽深,如古潭黑玉,恍惚了一瞬后,静静落在他的面上。
“阿离?”叶航顿住手上的动作,微笑着低唤她一声,声音暗哑,带着一丝激动哽咽。
察觉到自己身处宽阔结实的怀抱中时,阿离纤秀睫毛颤了颤,原本带着寂意的眼神涌出一丝羞涩之意,鼻间清冽的男子气息让她苍白颊靥渐渐飞起了令人心动不已的粉色,晨光把她的颈磨润得像一段柔美的白色绒布,连微微的青筋都能透出,柔美的耳更是浮雕得像一片小小的白玉,嵌在她松软的黑发里。
“冷吗?还冷吗?”叶航收拢双臂,低下头轻轻吻上她冰凉脸颊,松懈过后的心情是无比欣喜,鼻端却不知为何酸涩起来,水光一瞬间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温热水珠滴落下来,沿着弧线优美的秀丽颈间滑进身下蓬松睡袋,神色还有些羞意的阿离怔了一怔后,目中涌出暖意,她缓缓抬手抚上叶航俊美的眉眼,轻声道,“不冷了,你莫要担心......”
“嗯,不担心。”叶航在她耳边低应一声后,抬起头冲她微笑道:“大不了,十九哥哥永远在这里陪你就是。”
“你...想起来了?”阿离抚在他脸上的小手一颤,苍白脸上神情怔然,亦悲亦喜。
“不多。”叶航暖热大掌轻轻覆住顿在自己脸上的冰凉小手,然后低头温柔在她苍白唇瓣上印下一吻——
“虽不多,但已足够我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都死缠着阿离你不放了。”
......
洞外雪片飞舞,洞内温柔相拥的两人静静相望,江山岁月,前尘往事,颠狂怅惘,漫漫长生,仿佛都在这相望凝视中悠悠荡荡的划过,一时间,天地悄然,偌大洞中静默得只剩下远处的风雪之声。
一阵山风吹进,晶莹单薄的雪花在风里打着旋儿转了几个徘徊后,轻轻落在趴伏守候在洞口的黑猫面前,黑猫转头看了看洞中明明已醒来却还不起身的主人,咕哝了一声后,伸舌一卷,将雪花舔进嘴里,眯起碧眼,细细品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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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置在平坦石面上的乌黑骨架在湿气消尽后已散落于地,不再成型,但透过微弱雪光,仍能看见地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是深乌发黑,如同刷过黑漆一般,诡异非常,不但触及时冰寒刺骨,还散出阵阵腥臭味道,闻多几下便有胸闷欲呕之感。
一身劲装的叶航跪在尸骨前,极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展开早已备好的黑色收殓袋,小心地将散开的骨头一根一根收进袋中。
这尸骨被浸于阴潭数百年,阴毒早已噬骨至髓,需得将骨中的毒气拔尽后才能送去与阿离爹爹合葬,拔毒耗力,阿离虽已清醒,但这一趟下阴潭内力受损极大,要由她自己施术拔毒的话,所需至少月余,幸而阿离说若能寻到蛊苗饲养的喜食尸毒的母蛊一起施术,三日内便可将她阿娘骨内的阴毒拔尽,叶航不想让她再耗心血,自是想尽快去苗寨寻那母蛊,再将阿离娘亲与她爹爹合葬,好了却阿离唯一的心愿。
指尖碰到黑骨时,肉眼可见淡淡寒气冒出,换做普通人只怕早已被这阴毒冻僵,叶航忍住寒意将骨头一一收殓进袋,想起前世这妇人对自己的再造恩情,他心中尽是感激难言,将头骨捧进袋中时,他暗自在心中默念——
您再忍忍,很快我和阿离就能让您入土为安。十九定不负您所望,生生世世,我都会陪着阿离再不让她孤身一人,心疼她,爱护她,也绝不让人再伤害她半分。
在他默念时,那头骨上黑幽幽的两个窟窿被雪光一映,眼洞内流光暗转,像是在与他回应一般,刚巧一阵山风吹过,呼啸风声中仿佛挟杂了千古万年的一声叹息,这悠悠一叹,自风中送来,耳畔乍听似的,叶航鼻间一阵酸涩,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将装有尸骨的布袋放进背包后,他将包背起,转身走向静默立于一旁的阿离,伸手牵起她微颤的小手,轻声道,“我们先去苗寨寻母蛊罢。”
阿离望着他因寒气攻心变得有些青白的脸色,抿了抿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瓣,最终还是咽下了已到唇边的谢字,只反握小手,将细瘦手指与他十指交缠,低低回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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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如削悬崖上的古旧吊桥时,阿离闭眼结印,再次将幽幽老宅和里面满山满谷的毒虫封印而存,叶航默然看着吊桥古路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想起阿离所说待她能化解阴潭千年阴气之日,便是重返老宅之时,心中不禁一阵沧然。
隐在参天古木中的苗寨与阴家老宅相隔不过数个山头,但一路过去尽是峡谷深壑,加上寒风薄雪,两人走得甚是小心。
峰与天相连,人在雾中行。
弯曲的山路镶嵌在悬崖绝壁间,云气雾岚、壑谷翻涌,苗寨傍着悬崖绝壁藏在古木深处,行到山脚时,冬日水流半枯的河道在这里转了一个大弯,然后顺着古老的河床,傍山穿寨悠扬而去,河道两边是被白雪覆住的平坦田园,叶航抬头一望,发现前方山岭象一只欲飞的岩鹰,而那鳞鳞黑瓦,飞檐翘角的恢弘山寨,刚好就坐落在那坡形的鹰背上,四周山峰磅礴而立,巨壁夹天,大有岩山压境之势,令人惊叹,苗寨沿山而建,山脚处由东至西全都以八九米高的木楼围住,正中是紧闭未开的黒木巨门,东侧石峰下有一面巨大的平整巨壁,壁面上石层纹理如刻如描,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头细身壮的抽象人形,待走近一些后,他看见石壁下方还刻画着一些古怪的黑色文字,正想问阿离那文字是什么意思时,高耸木楼上忽地传来一声呼喝——
“杵到起!你们是啥子人?咋嗰来莪们这掂?”
阿离拉住叶航,两人顿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苗寨大门左侧正有一头绑黑巾的精悍小伙自楼中木格探头而出朝两人喝问,大门两边木楼上的木格中隐隐闪过箭头冷光,叶航反手摸出腰间的那柄月形弯刀,高举向上,朗声道,“我们是雷里耶的——”
就在此时,后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怪异暗云,黑黑暗暗在半空中张开,快速朝着苗寨这边涌来,就像这山势雄奇的大山中起了一阵沙尘风暴一般!
方才朝叶航两人呼喝的小伙脸色大变,顾不得下方两人立刻收头回身,随即嘹亮号角响起,一声传一声,继而寨中号角四起,响彻整个半山苗寨,而这时,叶航和阿离已听见了随着那黑云涌来的大片嗡嗡声音,叶航凛然,扭头看去——
铺天盖地朝苗寨飞来的哪里是风暴黑云,分明是一只又一只密密集集,拳头大小的怪异蛾虫!
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数量的飞虫?!
刚闪过这个念头,叶航就听见木楼上那小伙急急探头朝他们挥手大呼,“快克藏到起!毒的很!毒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因儿子动了个小手术,陶陶这几日都没有更文,抱歉。
陶陶也是看文的老人,很清楚坑文的痛苦,这文我会坚持写下去,不会坑,大家放心,若是觉得陶陶更得太慢,大家可以收藏了等完结之后再看,因删改了部分情节,文也不会太长,大概20万字左右,所以你们不会更等太久的~~~
☆、熟人
怪异蛾虫铺天盖地的朝苗寨飞来,速度极快,灰色翅膀将正飘落的雪花扇动,莹粉混着雪片漫天飞扬,一时间天空灰蒙成片,好似连天光都被遮住了一般!
苗寨里尖锐哨声此起彼伏,门楼上方传来数人迅疾上楼的脚步声,小伙朝叶航两人示警后身子倏地缩回木格之内,随即一旁楼塔上的木窗被人用力推开,一个年约双十的娇美女子出现在木窗内,只见她身穿肩袖襟边精绣花鸟的黑色右衽上衣,吊绣花围腰,头顶挽鬓,上插银花,五官明媚娇艳不可方物,叶航一瞥之下呆愣了瞬息,被他牵住的阿离也顿下身形,微微抬起了被黑色帽兜遮挡住的脸朝女子看去。
那女子并未理会二人,只神色凝重地盯着顷刻间就要飞至苗寨上空的虫群,双手横于胸前交叉,十指大张,反复快速地抖动起来,她尖细手指嫩白得像初春的无暇玉笋,甲尖擦着艳红花汁,两只玉腕纤秀白皙,上面各缠了一排带着精致银铃的镯子,手臂抖动间,银铃震响,叮铃铃的清脆铃声立刻压下了前方虫群的嗡嗡之声!
叶航惊愕不过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拉起阿离就要朝不远处的林子跑去!
毒虫来袭,场景诡异,虽不知大冬日的为何会有这么怪异的事发生,但他知道这会儿守门的苗人肯定是不会让莫名和毒虫同时出现的他们进去了!
谁知阿离不但一动不动还反手拉了他一下,见阿离苍白面容上神色莫名,叶航立刻停下了脚步,这时楼塔上的年轻女子双眼微闭,红唇开阖,念起了难以听懂的字音,身子也像筛箕般的抖动起来,像是进入了一种扶乱冥行的非常状况,随着银铃之声愈加急促,嗡声四起,叶航看见无数身带黑线的细腰黄峰不断自那木窗中飞出,成群盘旋飞舞于黑色门楼上空,忽而成团,忽而又排成一线,似在布阵一般!
来袭的毒蛾已黑压压地飞至了山脚处,近得几乎可以看清那翅膀上扇落的莹蓝毒粉,这边半空中盘旋的细腰黄蜂数量明显不及,楼塔上年轻女子身上清脆铃声愈加急促,发鬓边亦渗出了点点汗珠,眼见两边虫群就要相遇,阿离突然微微一动冰凉小手倏地自叶航掌中滑出,提步朝蛾群飞来的方向走去!
叶航不知阿离要作甚,但他知道阿离既然能这样迎上去必然是有因,虽然心中惊愕却也没有伸手去拉她,只看着她单薄背影暗暗担心她还未痊愈的身子,楼塔上正严阵以待的苗人见状却惊呼起来,那正在念词的年轻女子听见族人惊呼不由皱眉睁眼,看见正不闪不避朝毒蛾迎上的瘦小身影时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门外这一男一女是何来历?怎的见到遮天蔽日的毒虫也不尖叫闪躲?难道他们不知那毒粉只要沾上丁点肌肤就会中毒溃烂?
只见阿离向前掠了几步后,肩部一抖,将叶航披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抖落于一旁,露出里面一身黑裳的单薄身子,见状叶航已知阿离是要出手助苗人拦住虫群了,想到她刚刚恢复了点元气的身体,心中不由一阵心疼,忍不住上前两步站至阿离身后以便随时出手相助,这时阿离已脚尖点地在地上沿一不规则图形踩踏起来,同时忽地伸手,左右两边食指中指间各夹着一张墨绿符纸,只见她苍白手腕微微一引,那两张符纸‘呼—’的一下熊熊燃起!
然后阿离将符纸向空中一弹——
‘啪——’地一声,半空中爆开无数火星!
“...风行火涨...聚星成焰!”点点星火在空中飞舞飘动,阿离唇中念出咒语,双手高举十指弹动,结出焰火密印!
“轰”地一声,布在她上方的无数火星爆开,喷出光焰万道,半空中,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冲天而起,接着四周狂风突起,骇飓怒呜,急焚的光焰被风势一带登时更炽烈数偌,罡飓怒号,红焰轰发,烈火飞扬,直卷袭来的毒蛾黑云!
来势汹汹的蛾群被这焰火一卷,“轰——”地一下焚烧起来!
火势随着焚着的蛾群蔓延开来,后面毒蛾收势不住,依旧不断朝竖起的火墙扑来,真真应了那句“飞蛾扑火”的老话,而虫身只要一沾着火头,立即就‘刷’的通身着火!一时间,蛾群犹如身置烘炉,五脏齐焚,转眼间就被焚成了炭灰,半空中黑气冲天,无数被烧焦的毒蛾带着未熄的星火扑哧坠落,不一会地上便密密麻麻落满了厚厚一层还冒着黑烟的焦臭虫尸,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鼻而来!
弥漫黑烟中,阿离突然右手一震,腕间红线“咻——”一声朝空中正要逃离的几只蛾虫飞去,红线目标灼灼,直击其中一只全身通红,指头大小的蛾虫!
那虫子甚是机灵,忽而向上冲起避开了红线转而朝林中逃去,阿离唇瓣微动,红线瞬时加速呼地一下飞出将那虫子卷住,然后咻地飞回阿离掌上。
只见阿离苍白若腊月雪的掌心中间,突地就多了一只个头小小却全身闪着红光的蛾虫,红白相衬间,那托着小虫的皓皓小手柔白得比春未夏初的落瓣鲜花还要令人心动,叶航急上前,细细看了一下阿离的脸色,见她虽脸色发白,但气息还算平稳,方放下心来。
而门楼上方的一众苗人,早已被方才那火烧毒蛾的一幕惊住,哪里还说得出话来?那年轻女子见到转过身来的阿离后,更是瞠大了双目,连自己放出的蜂群没了进攻指令后开始乱飞也没注意到,这时一个精悍青年赶到楼塔上,见到下方并肩而立的叶航两人后惊喜不已,右手握拳在胸口捶了一下后朝天高举,用苗语大喊了一声——
“开门!迎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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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神秘的苗寨大门缓缓打开,雷里耶大笑着冲下塔楼,紧紧拥抱了一下叶航后,又朝阿离行了一个俯身礼,然后带着两人在一派芦笙芒筒的欢奏声中沿寨中石板大道走进了苗寨,芦笙高亢,芒筒激昂,米酒甜香,石板道的两边排起了百丈队列迎接远方的贵客,
雷里耶的阿妹,也就是先前用银铃控蜂的那个年轻女子雷铃儿,自接过阿离递交给她的蛊蛾母虫后,便一直跟在哥哥身后,一会皱眉一会咬唇的看着前方那个瘦弱少女的背影,漂亮的大眼里尽是好奇不已。
这个叫阿离的汉人小姑娘好厉害,看着年纪这么小,又瘦又弱,可一出手就帮他们抓回了被人偷走的母蛊,让人不服气都不行,而且...她生得跟自己好像还有几分相像呢......
走在前面的阿离忽然回头看了正胡思乱想的雷灵儿一眼,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浮出淡淡笑意。
“咳咳咳——”见鬼了,这小姑娘怎么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被抓包的雷铃儿俏脸一红,扭头假装咳嗽起来,然后,她再不敢盯着阿离后背了,只低下头乖乖跟着哥哥一道,引着两位贵客朝苗寨中心位置走去。
苗寨倚山而建,一条清溪穿寨而过,溪河两边架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又连绵成片,飞檐跷角,在薄薄积雪间半遮半掩,一座座旧式的石拱桥将溪水两岸相连,古老的石碾和筒车在水力的带动下,咕咕噜噜的地旋转着,阶沿、坪场、寨路全是方方正正的青石板铺就,平整石面上洒落着片片飞雪,黄昏中更显古朴优雅,一派远古氛围。
雷里耶带着叶航和阿离沿清溪一侧的石路穿过苗寨,沿路以苗语介绍着各处,叶航听不懂苗语,雷玲儿便用极生疏的汉语帮哥哥解说,而阿离则不言不语,只目光清然地打量着所经各处,不一会,几人便行到了寨子半山处的雷里耶家。
一栋明显高大过其它苗居的3层木楼巍然屹立于半山上,木楼架空而立,上实下虚,封火墙,雕花窗,黑麟瓦,三面都半空悬出雕刻着各种图案的木质悬空走廊,对着大山的那面廊下摆着造型奇特的美人靠,站在廊间往远处一望,初雪妖娆,风景甚美,带着寒意的山间气息沁人心肺。
一进雷里耶给他们安排的宽阔大屋,叶航便将身上装了尸骨的大背包取下,小心地放在了屋子朝阳处,然后起身向雷里耶说出自己两人这一趟来苗寨的目的,因言语不通,他说一句,雷玲儿就只能结结巴巴地转述一句,这时站在宽大木窗处神色寂然的阿离突然回头,张嘴朝雷里耶说出了一串苗语,见阿离原来会说苗语,叶航松了一口气,雷里耶也惊喜万分,听完阿离的话后,他怔了一下,微蹙眉头看向阿妹,一旁的雷玲儿抿唇低头,面上露出了极为难的神情。
贵客远道而来,且还未进门就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她和哥哥本应倾力相待,但没想到他们所来竟是为了寨姥饲养的母蛊,蛊苗一派自古传女不传男,她是年轻一辈修习蛊术的佼佼者,进洞去见寨姥的机会比旁人都多,但那老人家脾气古怪,几十年都没离开过秘洞,几只母蛊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要,便是今日阿离姑娘帮忙抓回了那只母蛊,老人家也不一定会舍得借出另一只,所以两位贵客的要求,她还真是不敢一口应承下来......
细想了一下后,雷玲儿朝阿离微微额首,道自己一会儿就去秘洞求见寨姥,尽全力帮他们求得母蛊,阿离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面前大方爽朗的兄妹两人后,唇角浮起笑意,伸手取出一物递向雷玲儿。
那是一只造型古怪,分翠玉,靛蓝,闪金的三色镯子,每节色都有一金丝织成的红眼小蛇缠绕在上,蛇头阔口尖牙,伸首朝外,做工精致,栩栩如生,阿离将镯子轻轻放在雷玲儿手中,然后淡淡说了一句苗语。
雷玲儿惊愕看向阿离,只觉得这小姑娘口气未免托大,寨姥是何等身份?蛊苗一族视作神人的寨姥,怎可能会因她拿出的一个镯子就亲自出山来见她?
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深黑幽秘的眼瞳,她又觉得仿佛本该如此,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委婉相拒的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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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玲儿很快带着收回来红色毒蛾还有那只镯子离开小楼赶去山洞里求见寨姥,离开前,她穿过宽阔走廊转到另一侧的客房,看了一下里面人的伤势后方笑盈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