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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啊!”
    众人惊呼声刚发出半声,忽然,那飞腾半空的堕仙竟转过了头。
    冰冷月光下,红发如血,缠绕散风,露出堕仙一双无瞳无焦的白色双目。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月色骤然发亮,耀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堕仙缓缓扬起手中渺月尘,轻轻一扫,就好似掸了掸夜风中的尘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波动,如同平静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岂料,下一秒,那一圈涟漪竟瞬时激起一阵狂风,毁天灭地般扫向了尸天清和乐泰酒楼。
    “轰!”
    霎时间,地动山摇,狂风掠地。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便失去了控制,被吹翻乱滚。
    郝瑟只觉好似有人用一把无形的扇子,狠狠将自己扇了出去,幸亏自己身上的铠甲重的要死,将自己拽倒在屋顶,还顺便压倒了旁边的文京墨,二人双双拼命扒住屋脊,才避免跌落地面的厄运。
    狂风之中,众人惨叫声不停,不过听声音的走向,居然大部分人都能平安自保,未有落楼的惨剧。
    待这一道狂风散去,便是久久的死寂。
    郝瑟和众人抖落头顶灰尘,慢慢抬头,不由大惊。
    但见夜空之中,皓月明亮,云丝轻飘,夜风习习,一派宁静场景,堕仙早已不见了踪迹。
    而同时不见踪迹的,还有尸天清。
    “尸、尸兄?”郝瑟两下爬起身,瞪着一双死鱼眼在半空迅速搜索。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尸兄!尸兄!!尸天清!!”郝瑟几乎是嘶喊起来。
    此时,被狂风吹得七荤八素的众人才渐渐回神,一见郝瑟的神色,立时也急起来,趴房顶的趴房顶,奔下楼的奔下楼,四处开始寻找尸天清。
    “尸兄、尸兄不会是、是……”郝瑟拽着文京墨的袖子冲下楼,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乱找,几乎要哭出来。
    文京墨双唇抿的铁青,被郝瑟拽着,腿脚僵硬奔走。
    “找到了,在这!”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郝瑟立时大喜,拽着文京墨冲了过去。
    可到了近前一看,郝瑟和文京墨立时面无人色。
    但见尸天清保持着一个单膝跪地、单手撑地的姿势,头颈微垂,腰背微屈,背后湿乎乎一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整个人就好似一个石雕一般。
    “尸、尸兄?”郝瑟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站在尸天清身后,抬起手臂,却是抖得厉害,根本不敢碰触那个背影。
    文京墨静静站在郝瑟身后,身体直得仿若一根木板。
    所有人都慢慢聚了过来,围站郝瑟身后,看着那跪地的身形。
    一片死寂沉默。
    突然,一声长长的呼吸传来。
    郝瑟僵在半空的手掌剧烈一抖,文京墨背影一颤。
    就见尸天清手臂微微一弯,手掌撑地,慢慢站起身。
    云走月移,明亮月光照在黑色身形之后,显出脊背之后斑驳血迹,可尽管如此,那背影仍然笔直得犹如寒山青松。
    “尸、尸兄……”郝瑟声音发颤。
    尸天清慢慢转身,垂眸看向郝瑟,朝着郝瑟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天清无事,阿瑟放心。”
    笑容苍白虚弱,就如暴雪肆虐之后,残落枝头的一瓣腊梅。
    郝瑟立时鼻头一酸,狠狠扭头,使劲儿抹起眼睛来:“尸兄,你别吓人啊……”
    尸天清轻笑,将手掌轻按在郝瑟肩膀上,又将目光移向郝瑟身后的文京墨,微微颔首。
    文京墨面色惨白,双唇泛青,触及到尸天清苍白的笑脸,不禁撇开了眸光。
    “找到了!冯门主,这个兄弟还活着、还活着!”
    街角传来惊喜喊声,但见几个聚义门的兄弟抬着那个巨大的蚕茧冲了过来。
    冯峒和孙莽立时大喜过望,忙率领手下围过去救人。
    “还活着,太好了!”郝瑟立时来了精神,一抹鼻子也冲了过去,嘴里嚷嚷道,“用火烧断银丝,就可以把人救出来——”
    夜风中,众人呼喊声阵阵飘远,唯留尸天清和文京墨二人立在原地。
    文京墨长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夜空堕仙离去方向,鹿眸长长眯起,凝黑沉色。
    尸天清发丝随风飘荡,黑瞳中倒映的月轮之色渐渐泯灭,仿若两潭深渊,无半丝光芒。
    第50章 五十回 乌门英雄添战力 星阵现世问众心
    云遮朝日露,风卷晨叶影,一啸声震日晖抖。
    “啊啊啊啊!”
    清晨时分,一片宁静的县衙寅宾院突然传出一声的惨叫。
    那叫声惨烈无比,竟是震得整座寅宾院都抖了三抖。
    刚刚迈入院门的崔正和孙莽的脚同时停在半空。
    “孙捕快,听声音,像是……”崔正看向孙莽。
    “郝兄弟?”孙莽一脸疑惑,“不是说请了一个大夫给尸兄弟治伤吗,怎么——”
    二人正说着,屋里又传出一连串叫声。
    “哎呦!啊哇!卧槽!呀妈!嘶啦!好疼啊!”
    这次的叫声还颇有节奏。
    “啊!啊!啊呦!”
    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惨呼,竟是文京墨的声音,每一声都混在郝瑟一停一顿叫声间隙,二人声线一起一落,一高一低,加上这诡异的节奏,实在是颇引人遐思。
    崔正和孙莽对视一眼,都有些老脸泛红。
    “咳,郝兄弟,文兄弟,你们……咳,可还好?”孙莽敲了敲门,低声呼道。
    “啊!孙捕快啊,快进来!嘶啦!”郝瑟一边叫一边招呼二人进门。
    “咳,这个——合适吗?”崔正抖着脸皮问道。
    可屋里又没了声音。
    崔正和孙莽又对视一眼,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推门而入。
    霎时,扑面而来一股血腥之气。
    但见厢房正中,郝瑟和文京墨背朝大门并排而立,郝瑟一脸惨不忍睹呲牙咧嘴,时不时惨叫两声,双手死死掐着文京墨的手臂,掐得文京墨面容扭曲。
    “郝瑟,你快把你的爪子放开!”文京墨大叫。
    “可是,好疼啊啊啊!”郝瑟惨叫。
    “疼个屁啊!尸兄吭都没吭一声,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作甚?!”文京墨一把将郝瑟的手给扯了下来。
    “看着疼啊……”郝瑟吸着凉气道。
    崔正和孙莽两步上前,这才看清,在郝瑟前方木桌上,摆着一个水盆,盆底是数块碎裂的瓦片,片片染血,将一盆清水已染成血色,而在血盆之后,站着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大夫,正皱眉为一个人处理后背的伤口。
    那人后背之上,触目惊心列着十几道伤口,有深有浅,有横有纵,浅的那些,应是以前的旧伤,看造型更像是鞭伤;而深的那些,显然被碎裂瓦片割出的新伤,皮翻肉绽,还有不少瓦片碎屑扎入肌理,只能先用利刃割开皮肉,再用镊子夹出来。
    那老大夫下手又快又准,刀尖割肉,镊子夹瓦,每一下都利落无比,被治疗之人也是十分配合,仅是在夹出瓦片之时肌肉紧绷一瞬,却是一声不吭,唯有蜡黄额角上渗出的清亮汗珠,显示出这治疗过程绝非轻松。
    “尸兄弟果然是个汉子。”孙莽和崔正一旁看得啧啧赞叹,竖起大拇指。
    “好了,总算是弄干净了。”老大夫将最后一片瓦片挖出,咚一声扔入水盆,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和丝线,开始给尸天清缝合伤口。
    “我的娘诶!”郝瑟倒吸一口凉气,又一把掐住了文京墨的胳膊,“尸、尸兄,你别死撑了,还是用麻药吧!”
    “什么,尸兄弟没用麻药?!”孙莽、崔正不禁大惊失色。
    “可不是,尸兄非说用了麻药会有几日时间行动迟缓,死都不肯用啊……”郝瑟狠狠掐着文京墨胳膊叫道。
    文京墨被掐得脸皮乱抽。
    孙、崔愣愣看着尸天清面无表情的黄脸,瞠目结舌。
    老大夫缝合完毕,细细给每个伤口上好药粉,用绷带密密缠好:“行了,七日之内不可见水,莫逞强乱动,否则伤口绷开了可就麻烦了。”
    “多谢大夫。”尸天清套上外衣,起身向大夫一抱拳。
    老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瞄了一眼尸天清平静无波的表情,嘀嘀咕咕出门:“老朽行医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忍的……”
    郝瑟长吁一口气,松开掐着文京墨的双手,拍了拍胸口。
    文京墨忙旁移一步,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长呼一口气。
    尸天清起身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不禁微微摇头:“不过是皮肉伤,无妨的,二位不必担忧。”
    “我只是被郝兄掐得胳膊疼……”文京墨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真没事吗?”郝瑟捧着胸口,小心翼翼问道。
    尸天清看着郝瑟,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如凉山清泉在暖阳之下漾开涟漪,绚出七色彩虹,令人神驰目眩。
    郝瑟急忙撇开目光,文京墨立即眯眼,双双避开尸天清目光,唯有崔正和孙莽毫无防备,被尸天清的笑颜直线攻击,立时傻了。
    “孙捕快,那位从堕仙手下逃生的兄弟伤势如何了?”尸天清转头问道。
    “啊……啊!”孙莽忙定了定神,吸了口气道,“那位兄弟断了三根肋骨,不过性命无忧。”
    “多亏了冯门主的铁条铠甲护住了心肺,否则那兄弟早就被勒死了。”崔正心有余悸道。
    “运气啊……”郝瑟感慨。
    “误打误撞罢了。”文京墨平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