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曦停顿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只说:“他乃当朝世子,我乃前朝余孽。”
注定有缘无分。
李文轩听到她这句话,却忽然想到了自己。
我乃当朝太子,未来君主,而你却是前朝血脉。
到头来,好像无论是他还是李如卿,都好像跟于曦隔着千山万水,唯有于之亭丝毫不需在意于曦到底是谁。
或许这便是于之亭失了分寸,急不可耐便要谋划造反的原因。
他深深地看着于曦,似乎是要把于曦的每一寸容颜都刻在心里,直到于曦都被看得有些脸红了,他才淡然地微勾嘴角,随后起身。
离去前,他回过头来,用平波无澜的语气对于曦说:“本宫以前对你许的诺,仍然算数。”
有没有李如卿,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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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轩离开别院后再未去见于曦一次,第三日,李如卿带着二万精兵公然入扎京城边郊,朝廷民间一片哗然,将李如卿冲冠一怒为红颜作为民间谈资讲讲,和亲身面对二万精兵随时破城屠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更何况李如卿并不是只有二万精兵,他背后,是骠骑大将军的二十万西北悍兵和安亲王一声令下便会赶来的十万南疆军。
京城之内有暗流涌动,民心惶惶。
文帝急调东北精兵,数位京城将领连夜入宫商讨对策。于府所有人都被软禁在宰相府中等待发落。
而南越王在前一天晚上便秘密到达京城与于之亭会合。
当前忽然杀出一个李如卿和二万西北精兵,局势一片混乱,却是掠走于曦再嫁祸于李如卿的大好时机。
于之亭手中已握有数位权臣把柄,当晚,统率京城禁军的司武府和武侯府忽然为数位黑衣人开路,于府别院后卫被尽数撤去。
子时,入冬前的最后一场秋雨落下,淅淅沥沥,带着刺骨的冰寒。
青青惊叫一声,随后被人捂住了耳鼻。
于曦从睡梦中醒来,起身往外看去。
——于之亭从风雨中缓步向她前走来。
他如往常一般身着浅蓝色锦袍,修长削瘦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中忽隐忽现,只是再也没有了那般和煦如春风般的温和气质,身上因冰冷雨滴的沾染而散发出了逼人的寒气,
他英俊非凡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水珠,缓缓从额前,眼角,鼻梁,落入到唇边,最后再沿着下巴滴下。
看着于曦那消瘦却仍然倾国倾城的容颜。
他忽然勾唇,对着心心念念的人,露出了一个如往常般温柔缱绻的笑容。
他轻轻说了声:“妹妹。”
看到于之亭的笑容,于曦刚想开口,便忽然又发现了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死士和暗卫。
于曦震惊地看着于之亭,脸上是茫然和慌乱无措。
于之亭的笑容却更加温和,只是眼底带上了冷冽。
于曦,我的妹妹,无论是谁觊觎于你,都没有了所谓。
无论你眼中对谁多了几分情义,也没有了所谓。
你欺瞒于我,私自与他人定下何种交易,我亦不会在意。
你的所有计谋,所有心思,我都原谅。
我今日站在你面前,你便注定了,此生此世,都要与我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第59章 白月光逆袭19
于曦看着于之亭温和的笑容, 有半晌的怔忪, 随后她从床上下来,穿上绣花鞋, 披上了一件外衣, 走到于之亭面前。
而于之亭却又不知从何拿出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将她完完全全地盖住了,只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随后,他清墨般的眼眸一如往常般温和,只细细叮嘱于曦道:“天冷, 莫要着凉了。”
于曦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于之亭, 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已无法掩盖身上隐隐的煞气,这种寒气绝不只是屋外的秋雨所致,她顿了顿, 半晌,才轻轻问:“哥,外面的都是谁?”
于之亭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柔顺的触感轻轻滑过,他从没像此刻这般如此眷恋着妹妹的每一寸青丝,每一片肌肤。于曦,他名义上的妹妹,他想为之厮守一生的人, 是唯一能压抑住他心底暴戾和狂躁的存在。
看着她清秀的容颜, 于之亭柔和地说道:
“是接你回去的人。”
于曦一双乌黑又美丽的眼睛却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死士, 又迷茫地看了看于之亭, 随后带着些许的犹疑问:“是回宰相府吗?”
于之亭轻轻摇了摇头,他幽暗而深邃的瞳色如同无法望尽的黑夜,唯有瞳孔中那倒影出于曦身影的点点星光染上了暖意,他依然还是那副温和的声调,说:“不是,是去回你真正该回去的地方。”
于曦不解地看着于之亭,等他的解释。
而于之亭却薄唇微微扬起,带着柔和的笑意,只是轻轻抚摸着于曦柔润的脸颊,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带上了些许的凛冽,他轻轻地说:“曦儿,不要装了,你都知道的。”
于曦忽然一顿。
而于之亭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于曦的僵硬,只爱怜地继续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着细嫩的触感,语调依然和煦温暖,仿佛在和自己的妹妹闲聊着最近的天气而已,他抬起了于曦的下巴,说:
“曦儿,季玄舒的那幅画被调包了,那几日只有你去过我的书房。”
于曦能感受到于之亭修长的手指泛着冰冷,还带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而他却依然没有改变温和的声调,只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如若哥哥没有猜错,便是你偷偷拿给了李文轩。”
语调开始微冷,然而冰冷的手指却仍然眷恋着细腻的触感:
“李文轩早知道了你前朝公主的身份,却仍然将你留着,我的妹妹,想必是你已经与他做了某种交易。”
他温柔缱绻地看着于曦,轻轻问道:“哥哥猜了猜是什么交易,大约是他保你不死,而你将永世不揭穿自己公主身份,或许,还顺带把我也交易了进去?”
——在我为你而不惜负天下人的时候,你却选择了将我出卖。
他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俊美的容颜却已经开始冷了下来,看着于曦意外和震惊的模样,他心下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随后,他目光仍然带有暖意,而语调却如冰窟般寂冷,仿佛是在求证一件事情,他问:
“曦儿,你是不是喜欢上李文轩了?”
于曦能感受到于之亭指尖泛出的寒意,之前被压制住的暴戾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席卷到粉身碎骨,因为于之亭冷冽简单的几句话,她的身体不自觉微微有些僵硬,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冷缓缓渗入体内——大约是……来自于之亭的愤怒。
她灿若星辰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随后有些难过地看着于之亭,却是一言都没有说出口。
于之亭接触到她的眼神,却忽然感觉压在心底的猛兽更加烦躁地想冲出牢笼——到底因什么而难过,因为他,还是因为李文轩,还是李如卿?
于之亭略微有些单薄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克制住想要摧毁的欲望后,他冷冷地问:“是不是已经喜欢到了,可以把哥哥都出卖的地步了?”
于曦咬了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得到于曦的否认——先不论是真是假,于之亭阴郁的心情有所缓解,随后却又是一副温润而又自带风骨的柔和模样,他轻轻地抚摸着于曦的脖颈。
非常纤细脆弱,仿佛随手稍微一用力,便能轻易地折断。
于曦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而于之亭却是低下头,薄唇轻启,语调平和,只附在于曦耳边低低地说道:
“曦儿,别怕,无论你喜欢的是李文轩还是李如卿,都无所谓,哥哥一点都不在意。”
声音非常轻柔,非常低,只有于曦才能听到。
他怜爱地看着于曦有些僵硬的表情,只继续轻轻用于曦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带你回南越,我们从头开始,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王朝,从今日起,你便是上天承认的正统血脉,我必能助你夺回大梁江山。”
“你只需要知道,纵然再如何对他人情真意切,你也注定只能是我的,你这一生都必然要与我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说完,他唇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又轻轻摸了摸于曦的脸颊,随后被于曦的手给平稳地按住了。
于曦自听到于之亭的计划后眉头便微微皱起,她乌黑的眼眸平静地直视着于之亭,问:“你要如何助我夺回江山?”
于之亭勾唇,看着她,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显得格外温柔:“这些哥哥会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于曦抿了抿嘴,随后又幽幽地问:“哥哥,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助我夺得江山之后,你为帝,我为后吗?”
于之亭眼底的冷冽转瞬即逝,随后轻声问道:“这样不好吗?”
于曦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了句:“你的筹码,除了我,还有什么?”
还不待于之亭回答,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南越王已经站了出来,他恭敬地跪在了于曦面前,给于曦磕了一个头,随后说道:
“公主,微臣来晚了。”
于曦看了看跪在她面前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待这个人抬起头后,于曦能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一丝煞气。
于曦看着那人,抿了抿唇,思忖了一会,便秀眉轻蹙,沉着地说道:“我不是公主,你也没有晚不晚之说,借着我的名义造反,我不同意。”
末了,看着南越王,她补充了一句:“如若强行掠走并以我的名义造反,我必能想方设法让两广降服于我朝。”
她指的“我朝”,是大明。
归顺之心溢于言表。
于曦能看到这个男人转瞬即逝的杀意。
——如若不能为他们所用,那无论是何血脉,都将被弃之如履。
于之亭却好似一点都不意外,他抬起于曦地下巴,看似轻柔,实则冰冷的手指已经捏的她有些生疼,他寒澈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于曦,淡然地说道:“曦儿,现下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
“决定权不在于你身上。”
随后,他压下眼底的阴冷,轻声说道:“我知你定是被李家两兄弟给蒙住了心,我说过了,没什么所谓,你若喜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在意,你终究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调愈发寒冷,随后薄唇微微勾起阴冷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缱绻地看着于曦,问:“曦儿莫不是还想着李文轩会过来救你?”
于曦眼神一凛。
而于之亭勾起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心情显然有些愉悦,他轻轻地说:“曦儿,李文轩确然是聪明,你却也忘了,我有能把南越王带进来的本事,自然也有让禁军困住李文轩的本事。”
统率京城禁军的司武府和武侯府已经倒戈,将李文轩引出来后困在了醉轩阁。
他深幽的眼眸中是望不尽的暗,没有一点星光:
“你却从未想过,我带南越王闯入京城,守候森严的禁军会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