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答不上话，燕麓之外公却以为外孙是不同意，苦笑道：“哎，老糊涂了，你上了大学总是要离开家住宿舍的。”
    钟晓婉对燕麓之太不熟悉了，所以仍旧不敢答话，幸好老人说完这句就没再开口，直到第三局棋下完，她借尿遁去卫生间才给燕麓之发了微信询问。
    “出去以后，我按你说的，跟你外公说其实还没决定，问他的建议，他这才又高兴起来，把国内几个顶尖的物理学专业全数了一遍——这点请你原谅我，我记性虽然不错，但你也知道，物理一向是我的弱项，他的话我只记了个大概。”
    燕麓之听她大概学了一遍，点点头表示清楚，“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这些书给我了，说这几位只要想都能搭上关系，他还是希望你读完高中参加高考，但也强调并不是拦着你不让你出国读书。哦，他还问你最近和你爸爸联系了没有，我来不及问你，只能点点头。”
    燕麓之懊恼的转过头，钟晓婉看他这样，不安道：“我不该点头吗？”
    燕麓之不答，转回头来，问：“还有吗？”
    “没了，你催我，我也怕再呆下去更hold不住，就说和同学约了见面，从你外公家出来了。”钟晓婉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是随母姓吗？我在你外公书房看见他的印章刻的是燕世永……”
    “是。不过这些不重要。”燕麓之把钟晓婉的手机递过去，“我等你的时候看过朋友圈，有些人发了昨晚聚会的照片和视频，我仔细看了几遍，发现在你们女生唱歌的时候，曾经有服务员上了特饮……就是这个视频。”
    钟晓婉把插在手机上的耳机戴上，点开视频，画面上先出现了昨晚的寿星之一宁瑶，她大概不知道有人在拍，没有看镜头，头偏着不知看向哪里。镜头随即转开，掠过宁瑶身边一个女生，落到正在唱歌的钟晓婉身上，这么一转之间，果然看到有个女服务员端着饮料经过。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饮料每人都有一杯，颜色不太一样，但杯子上面都插着一把小黄伞，何真真还问宁瑶是什么，不会是酒吧，宁瑶说不是，大家都没成年，怎么可能给大家喝酒，只是调的果汁而已。”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喝的那杯饮料，上面的伞是蓝色的。”
    “蓝色？”钟晓婉把已经播放完的小视频又点开看了一遍，“没看见有蓝色的啊，好像都是黄色的。”
    “这个视频里没有别的颜色的伞，所以我要跟你确定，你喝的那一杯饮料，真的是黄色的，跟视频上别人拿到的一模一样吗？”
    钟晓婉抬起头肯定的说：“就是这个，一样的。”
    燕麓之有点失望，又问：“口味呢？”
    “口味……酸酸甜甜的，好像有猕猴桃汁和柠檬，好像还有点石榴味。你怀疑我们互换跟饮料有关？”
    尽管燕麓之已经挑了角落的位子，当钟晓婉毫不掩饰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他们。
    “目前我只想到这一个可能性。大家饮料的颜色都有一点差别，但伞的颜色，我当时就发现只有我的是蓝色，不过没有多想。”
    “那你那杯饮料的口味是正常的吗？”
    “是，就像你说的一样，酸甜的混合果汁。”
    “可是如果问题出现在饮料上的话，你那杯又有特殊标记，这就代表这件事是人为的了。”钟晓婉握紧手中水杯，压低声音说，“谁这么有本事，还跟我们过不去，让我们互换身体？我们互换，影响的只是我们自己，ta能从这件事上获得什么好处呢？”
    燕麓之沉默几秒，眼睛盯住钟晓婉、或者说他自己，缓缓说道：“不管是谁做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做了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应该想办法查监控。”
    “你侦探片看多了吧？”钟晓婉实在没忍住，吐槽道，“酒店包厢怎么可能有监控？”
    宁瑶父母就是开酒店的，兄妹俩的生日party也没去别地儿，就在他们自家酒店一个vip包厢里开的。
    “我没说包厢里。外面走廊肯定有的，我们可以看看服务员进门时饮料是什么样，除了我蓝色那一杯，还有没有和其他不同颜色的。”
    “那得找宁磊吧？用什么理由呢？还是你打算坦白？”
    坦白是不可能的，燕麓之很客气的提醒钟晓婉：“也不一定要找宁磊，你跟宁瑶不是关系很好么？”
    “关系好我也没理由要看人家酒店的监控啊！”
    “想个理由，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对我怎么就不难了？能光明正大看监控的理由，我只能想到有违法犯罪事件发生。”
    “你可以说你丢了东西。”
    钟晓婉才不干，“你怎么不说你丢了东西？讲真，你丢的东西会比我的贵重得多！”
    燕麓之瞪着她说不出话，两人对峙半晌，还是钟晓婉先退了一步，拿起手机说：“我先试探宁瑶一下吧，这个party很多东西都是她准备的，也许她对饮料还有印象。”
    说着话她习惯性的按指纹解锁，却连按两次都没开，燕麓之伸出手指在识别区按了一下，手机终于解开了。
    “一时忘了……”钟晓婉边给宁瑶发微信边嘀咕，“对了，我家那边怎么样？装哑巴成功吗？”
    燕麓之点点头，把自己在钟家的经历简单一说——当然，不包括钟妈妈帮他穿内衣那段。
    谁知他不说，钟晓婉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挺厉害的，居然顺利把内衣穿上了，我跟你讲我自己有时候都卡住，需要喊我妈帮忙。”
    燕麓之：“……”
    拼命想忘掉的回忆涌上来，令人恼羞成怒，“所以你为什么会容许自己胖成这样？我听说你已经超过150斤了！”
    钟晓婉低着头看手机，没发现他恼羞成怒，听了他的话也不太在乎，还说：“160。”
    燕麓之：“什么？”
    钟晓婉这才抬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昨晚刚称过，正正好好80公斤。本来我是不跟人说体重的，不过既然你已经变成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燕麓之：“……”
    “而且人胖是有很多原因的，比如我，你也看到我家的基因了，从我爷爷奶奶到我爸，没有体型苗条的，连我妈都微胖。”钟晓婉说着叹口气，“不瞒你说，我小学毕业时就130斤了。”
    燕麓之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然而属于钟晓婉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噜了几声，像是在响应主人的言论。
    “你这么快就饿了？没吃饱？”钟晓婉惊讶。
    “宁瑶回了吗？”燕麓之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反正饿肚子的人是他，钟晓婉也没继续问，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我问她昨天的饮料是怎么调的，挺好喝的，她说是酒店调酒师调的，她也不知道。上面装饰的小黄伞也是酒店一直就有的，我问她有没有别的颜色，她说不清楚，大概有吧。”
    线索中断，燕麓之很懊恼，拿起自己手机输密码解锁，给宁磊发消息，说自己蓝牙耳机找不到了，问他能不能查一下昨晚酒店的监控。
    十分钟之后宁磊回了电话，燕麓之接起来才想起把手机塞给钟晓婉，宁磊不知真相，已经哇啦哇啦说了起来：“你哪个耳机找不到了？我打电话问了下酒店那边的经理，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餐饮那边正好内部监控升级，最近两天都没开……要不我买个新的送你吧！”
    燕麓之两眼一黑，直接趴倒在书上。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发完啦，但好戏还在后头！
    第4章 这不是演习
    咖啡桌随着燕麓之趴下的动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吓的钟晓婉赶紧伸手扶住桌沿，飞快对宁磊说了一句“不用，我再找找，谢谢”，就挂了电话。
    “你没事吧？”她放下手机，小声问被过耳短发盖住脸的燕麓之。
    虽然钟晓婉从一开始就对当天就能查明他们互换身体的真相这件事毫无信心，但作为这个灵异事件的另一主角，她很能理解燕麓之此刻的失望和烦躁，见他趴着不动不吭声，也没再说话，喝光杯里的水后，拿着自己手机去点餐台点了两杯热巧克力回来。
    “喝点东西吧。”她把一杯热巧放到桌子中间，坐下来捧着自己那杯一边喝一边劝慰对方，“没有监控，不是还有人吗？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找找那个送饮料的服务员，你等我问问宁瑶。”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燕麓之终于抬起头，坐直了盯着顶着自己脸的钟晓婉，他这么直勾勾盯着人，钟晓婉发完消息难免回看两眼，看着看着她就发觉，“其实我眼睛挺好看的呀，又大又水亮，以前都没注意过。”
    燕麓之把眼睛往上一翻，只给她看眼白，钟晓婉扑哧一笑，看他头发乱乱的，有几绺还贴在脸上，就像照镜子一样，条件反射的伸手理了理。
    燕麓之眼睛望着屋顶，第一时间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等她拨完头发才发应过来，往后一躲，质问：“你干嘛？”
    “呃，没干嘛，就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钟晓婉被他的反应逗笑，“你怎么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样？”
    燕麓之：“……”
    忍了忍，还是无法压下烦躁的情绪，他也就不忍了，“你现在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我们现在不是坐在影厅、也没有在看电视、这更不是个游戏！找不到互换的原因，我们就不知道怎么换回来，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我知道这不是演习。”钟晓婉收了笑容，端起自己那杯热巧喝了一口，低声嘀咕，“怎么今天的热巧这么甜？”
    燕麓之看着她的目光更加尖锐，钟晓婉叹口气，放下杯子说道：“首先明确一点，虽然我确实有闪过‘有机会尝试一下男生是怎么生活的也不错’这种想法，但我从来不想成为别人。我们互换了半天，你也应该了解了，除了在学校的优秀表现，我家庭幸福、父母恩爱——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你不用解释，我不介意。”燕麓之冷冷说道，“我的家庭也很幸福。”只是那个家庭不包括他而已。
    钟晓婉是个对别人情绪特别敏感的人，看到自己的脸紧紧绷着、明明在意却逞强的说着违心的话，顿时心软，原谅了他对自己不够友好的态度，继续解释：“我只是想说，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且正全神贯注努力着去实现我的梦想……我没理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变换人生轨道。”
    “我也没说是你。”燕麓之终于缓和了脸色，手伸到热巧克力杯子上虚虚拢住，感受饮料的热度，“之前我怀疑你纯粹是因为你太冷静了，好像你经历过这种事，或者早有准备一样。”
    “谢谢夸奖。”钟晓婉微笑起来，“不过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冷静，在你早上打来电话之前，我已经慌张过了。”一不小心就尿了一地这种事，真是羞耻的她再也不想回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刚想到早上的惨剧，一阵尿意就涌了上来。
    燕麓之不知真相，点头说：“你确实没有理由这么做。宁瑶回消息了吗？”
    钟晓婉看一眼手机，摇摇头：“还没。”又换了个姿势坐，犹疑着说，“燕同学，我有个问题……”
    燕麓之看着她等她问，她却彷佛是说不出口，低头拿起手机打字，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他，燕麓之满腹狐疑，低头一看：请问，你们男生方便的时候，是怎么确保位置准确不外溅的？
    “……”
    他强忍着没看钟晓婉，伸手打字：手。然后把手机推回给她。
    钟晓婉看见这个字，脸色顿时一变，继续问：每次都必须得用手吗？没有别的办法？
    燕麓之看完特别无语：不然呢？你做个支架？？？
    实话说，钟晓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就算真能做，她现在也来不及呀！正纠结，燕麓之又把手机拿回去打了几个字给她看：你早上慌张是因为你把小便溅在了外面？？？
    钟晓婉看他一副她一旦说“是”就要把卫生间拆了的样子，弱弱回道：淡定，就算是，那也是你自己的小便啊！亲生的……
    亲生个鬼！燕麓之伸手撑住额头，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钟晓婉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她心里感觉羞耻的很，但这会儿憋得难受的膀胱让她无法顾及羞耻不羞耻。
    所以她把手机拿回来又打了一行字：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急，刚才可能喝水喝多了，在你外公家也一直不敢上厕所，所以你有没有什么诀窍告诉我？
    排泄这种人类本能，还需要什么诀窍？燕麓之面无表情的说：“你觉得我们俩头撞头撞一下，能不能换回来？”
    “能不能换回来不好说，但你快尿出来了是真的！”钟晓婉忍不住站了起来，只求让膀胱放松一下，“我没试过站着小便……”她身子前倾，低声对燕麓之说。
    怀疑人生到麻木的燕麓之也不打字了，直接小声对她说：“诀窍很简单，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把它拿出来，然后扶着对准小便池，清楚了吗？”
    钟晓婉听的脸上泛红，却顾不得那么多，拿起刚刚买饮料给的餐巾纸就冲向卫生间，并及时在女厕门口停下脚步，转头奔去男厕。
    燕麓之看着她姿势滑稽的狂奔出去，心情十分复杂，有一瞬间甚至想起身跟着去帮个忙，但他随即想起自己现在是女儿身，如果真跟去，那画面也太可怕了。
    心里默念着“眼不见为净”和“千万别尿到裤子上”，燕麓之渡过了极为难熬的10分钟，才看到钟晓婉表情呆滞的走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先问，“顺利吗？”
    钟晓婉乍着满是水珠的手坐下，垂头丧气道：“一直在洗手。”又补充，“要不是想到这是你的手，我还得洗一会儿。”
    燕麓之：“……”
    沉默一瞬，他又觉得有点不对，“你不会是……弄手上了吧？”
    钟晓婉没好气道：“没有！我垫着纸巾，而且……算了，总之没有。走吧，我们直接去酒店找那个服务员，刚刚真是傻了，问什么宁瑶啊！”一想到以后都要这么上厕所，她就对当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不只对“当男生”，对男生她都没兴趣了！
    看着一直表现冷静的钟晓婉突然崩溃，燕麓之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他先拿钟晓婉手机看了一眼和宁瑶的聊天记录，“你想的这个借口也太牵强了，家人过生日也想要这种饮料，宁瑶根本不信，还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