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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薛老夫人从果盘里拿了块软软的果脯递给一边的薛茶,回道:“我当是何事,你要丫鬟,同你母亲说便是了,来求我作甚?”
    “祖母有所不知,我想要的是二哥房里新进的那个丫鬟。”薛忻说道。
    薛茶听了皱了眉,薛老夫人同她一般隆了眉头,“你怎的要你二哥的丫鬟?二房还没丫鬟供你使?”
    门外的薛怀一只脚刚踏进屋中,就听到薛忻那句想要他房中的丫鬟,往前的脚步瞬时一顿,也只一瞬他的脸上便恢复如常,阔步走入房中与老夫人请安。
    薛老夫人招呼他坐下,说道:“忻儿,瞧瞧,你二哥来了,终究是他院中的人,你同他说吧。”
    薛忻不料薛怀来的这么不巧,他原意是想从老太太这儿入手,老太太松了口,薛怀一般不会拒绝,现在怕是不能了。
    薛忻沉默着,没开口,他与薛怀并不特别亲近,面对这个二哥他比对大哥薛忱还要紧张几分,话怎么也没说出口。
    倒是薛怀率先说道:“三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到了这个地步,薛忻只得开口,说道:“二哥,我想要你院子里的一个丫鬟。”
    薛怀还没说话,那边薛茶先开了口:“二哥房里的丫鬟为什么要给你?”
    薛忻与这妹妹差不了几岁,也少不了口舌之争,“二哥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哼。”薛茶心中不服,便转过身去和薛怀说:“哥哥,你说是不是!”
    薛怀递给薛茶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茶茶说的没错,四弟你房里要是少了丫鬟,我自派人给你寻合适的,从我房里要人确实不合规矩。”
    他们正在说着话,高姨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听得来龙去脉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薛忻,只不过眼中并无责备,她走到薛老太太面前行礼,而后说道:“母亲,只是个丫鬟罢了,跟在谁身边不是伺候,要是忻儿想要,让给他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姨娘说的云淡风轻,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薛怀直接让出来就好,其中的霸道不需多言,仗着薛忻年纪小,做哥哥的让点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一出,薛老夫人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一屋子的人除了薛怀都看着她。
    薛菱不用说,坐在一边完全是看戏的态度,薛芙坐的离薛茶近,神色有些紧张,高姨娘话说的有些不知轻重,连她都能听得出来,表面上高姨娘是在要丫鬟,实际上就是在与薛怀抢人。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抢人,以后还不知要抢什么呢。
    唯一没看薛老夫人的薛怀正盯着薛忻看,一瞬不瞬的,越看他的脸色越差,一股不知名的酸意涌上心头,他握着拳头才克制住了自己。
    “行了。”薛老太太冷冷的看了眼高姨娘,说道:“这是怀儿的事,轮不到我们在这儿指手画脚,他愿意将人让出来便让,不愿意让,那就是不让,我还就不信咱们薛府这么大,忱儿就非得要那个丫鬟!”
    薛老夫人有些动气,高姨娘在二房作威作福,却是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撒野的,她面上挂不住,讪讪的走到薛忻身边,还欲辩解,“不过是个丫鬟……”
    “闭嘴!”薛老夫人猛的拍桌,“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放肆!”
    高姨娘有些慌乱,这儿一众人皆是小辈,薛老夫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她脸上虽然挂不住,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跪下赔礼,“母亲,是我唐突了,忻儿这孩子也没和我商量就到您这儿来要人是我的不是。”
    薛老夫人头疼的揉眉,一直没说话的薛怀站了起来,说道:“祖母不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合该是欢欢喜喜的,祖母切勿将此事挂在心上。”
    “哼,我本高高兴兴的,偏偏,就有人不识时宜,来这儿讨嫌。”薛老太太说着朝地上的高姨娘看了眼。
    高姨娘垂着头,只觉得脸都丢光了,躲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裙摆。
    薛怀也看着地上的高姨娘,薛老夫人接着说道:“你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不会说话,我看呐,这几个月你哪儿也别给我去,就在家里反思一下,做姨娘的这样对家主说话对不对,什么时候让我觉得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解了你的禁。”
    因为一句话的缘故,高姨娘便被关了禁闭,她心中愤懑却只能低头认罚,“是,多谢母亲教诲。”
    “时辰不早了,你们忙了一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怀儿,你留一下。”薛老夫人挥手说道。
    高姨娘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今日算是丢脸丢到家了,她脚下走的飞快,拉着薛忻出了屋子,不想在众人面前多待。
    剩下的人也跟在后头,薛茶与她们不同路,薛菱向来瞧不起姨娘生的孩子,撇开薛芙自个儿回了院子,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梳妆整理就让人把香儿叫过来。
    ☆、第三十三章
    剩下的人也跟在后头, 薛茶与她们不同路, 薛菱向来瞧不起姨娘生的孩子,撇开薛芙自个儿回了院子,一进门, 还没来得及梳妆整理就让人把香儿叫过来。
    “怎么样了?张公子今儿个到底去哪儿了?快说!”薛菱焦躁的问道,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中意之人却没看到,这让她更不痛快了。
    香儿悄悄抬眼看了看薛菱的脸色,有些惧怕, 声音里带了丝颤抖,她脚往远处挪了挪,以免一会儿伤及无辜, 这才开口,“回小姐的话,我听说,我听说张公子在府门口受了伤, 被家里的下人抬回家去了。”
    香儿声音越说越小, 薛菱拍案而起,全然不顾小姐形象, 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她长得并不美艳,却算得上清秀,奈何脾气真的不好,就如现在, 她直接抓住了香儿的肩膀,“怎么会这样?!”
    香儿抖着说:“小姐,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啊。”
    她费了好大的劲也就打听到这一点点消息而已。
    震惊过后的薛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她松开抓着香儿的手,理了理袖口,故作镇定道:“你下去吧。”
    香儿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粗粗行了个礼就出了屋子,薛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张元明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伤,还是在薛府的门口?
    奇怪,实在是奇怪。
    她皱眉思索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现下时间已经不早,只有等明天去苏氏那儿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到些什么了。
    众人离开过后,屋子里清净下来,薛怀看着时辰,该是薛老夫人用药的时候了。
    “祖母,先喝过药吧。”薛怀坐的离薛老夫人近了些说道。
    薛老夫人没拒绝,贴身伺候的丫鬟已经去将她每日要喝的药端了过来。
    她年纪大了,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还是得每日喝药,这药一半是补身子,一半是调养用的,薛老夫人已然成了习惯,也不觉得难喝,一小碗药很快喝下,丫鬟端着空碗静悄悄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怀儿。”薛老夫人歪到榻上,方才的怒意不见踪影,她眼里含着慈爱看着薛怀,语气柔柔,“惠安大师上回说的贵人,你可有头绪了?”
    薛怀不意薛老夫人提到此事,若说上回在寺里他完全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但在永和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改了看法,他开始相信惠安了。
    “不曾。”薛怀摇头回道。
    薛老夫人有些发愁,薛怀不忍过于叫她失望,便说:“祖母勿需忧心,既惠安大师说了贵人就在我身边,那孙儿必能逢凶化吉,待过段时日我再去求证一番。”
    “也罢。”薛老夫人喝了药,里头有安眠的成分,说了这会子话她也有了困意,她知道,惠安口中的贵人不是这么容易能找到的,便挥手说:“怀儿累了一日,祖母还拉着你说话实在不知体贴,这两日别太操劳,好好休息一番,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祖母哪里的话,怀儿年轻,算不上累。”
    薛老夫人眼睛已是半睁半闭了,薛怀压着声音将丫鬟喊进来,见她把老夫人扶到内室去方才离开。
    薛怀一回去并没有立刻洗漱,他回了屋,打开衣柜,拉开一个单独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藏青色衣物,他抬手摸了摸,目光微黯。
    他若是没看错,薛忻方才身上穿的衣物也是这种料子,再联想到之前林惟说的,那么这两件衣服很有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薛怀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烦躁,他恨不得不管不顾的冲到那人的房中质问,可他却也不忍,白日里发生的事让他头一回尝到了心疼的滋味,他想,他对顾尔到底是不同的,薛怀叹了口气,伸手将抽屉推上。
    顾尔睡下后又开始做起了噩梦,梦中他在不停的奔跑,身后的男人如魔鬼一般如影随形,不论她跑到哪儿,都甩不掉对方,恐惧交织着疲惫,她想放声大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浑身都是汗,终于在那双手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崩溃的哭了出来,眼泪流进枕头,她哭的可怜,蜷缩着身体,终于从梦中挣脱。
    一旦醒来,在想入睡便更难了,顾尔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也没点灯,盯着空虚中的一点在愣神。
    白天一日未归的锦纹踏着月色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以为顾尔早就睡熟了,脚步轻快的走到了床侧,她一边解衣服一边咧嘴笑,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都是甜蜜。
    脱掉外衫后,锦纹掀开被子,屏风那边传来脚步声,顾尔起来倒了杯水,喝完后又回了床上,锦纹缩到被子里,摸不准顾尔是什么时候醒的,踌躇了半晌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顾尔声音哑哑的给了个回应。
    锦纹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解释了一句,“我刚去解了个手。”
    顾尔醒过来有段时间了,她知道锦纹说的是谎话,也没拆穿,不咸不淡的“恩”了声,锦纹彻底放下心,翻身很快睡去。
    顾尔一丝睡意也无,靠着床头,坐着坐着天便亮了,半夜未睡,她也没想着不去薛怀身边伺候,她下床穿好衣服,那边的锦纹睡的正香。
    顾尔洗漱完出门没去旁的地方,直接到了薛怀的屋前,等着他传唤。
    等啊等,等的天光大亮也没听到声响,她倚在门柱上目光愣愣的看着地上枯黄的细草,弱小而无生命力,就像她一样,任人踩踏,任人摆布,她不甘一直做这样的人!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薛怀已穿戴完毕走了出来,看到柱身旁的小小身影,心瞬间就软了,那小肩膀上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尔尔。”薛怀叫她。
    顾尔转过身,眼睛一垂就有泪落了下来,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又哭了。
    她抬手想抹,手刚抬到一半,有个人更快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对上她的眼睛,薛怀用袖口细细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尔尔,我去替你杀了他好不好?”
    他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尔吓的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水光潋滟的双眸呆呆的看着他,下巴还在他手里,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上面布着薄薄的茧子,触在她光滑的下巴上带着丝丝的痒,这痒仿佛有魔力一半一直痒到了她的心里。
    薛怀温柔的替顾尔擦去眼泪,而后转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拿了把剑,持剑的薛怀身上溢出冷冽,有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磅礴杀意,顾尔僵在原地的脚终于挪动了。
    “少爷!”薛怀步子跨的很大,顾尔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少爷!”
    薛怀脚步不停,直直的朝府门口走去,顾尔见自己叫不住他,一口气跑到薛怀面前,双臂伸直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爷,你不要开玩笑了!”
    薛怀换了只手拿剑,顾尔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动了真格,认清这个事实的顾尔不知道心底的到底是什么滋味,她收回双臂,低着头,声音也小小的,“为了我,不值得。”
    ☆、第三十四章
    薛怀换了只手拿剑, 顾尔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动了真格, 认清这个事实的顾尔不知道心底的到底是什么滋味,她收回双臂,低着头, 声音也小小的, “为了我,不值得。”
    她不过是个丫鬟,不值得薛怀这样做。
    “抬起头。”薛怀咬了咬后槽牙,说道。
    他并不是冲动行事才说出刚刚的那番话, 他是真想要张元明的命,只要一想到顾尔因为那件事情而伤心至此他的怒意怎么都平息不了。
    “抬起头!”薛怀又说了一遍。
    顾尔猝不及防撞入他漆黑的眸子里,她眼眶红红的, 不知道多惹人怜爱,薛怀抓住了她的肩膀,腰微微的弯着,“我说你值得就值得。”
    这话一出, 顾尔不受控制的又流起泪来, 她死死的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音。
    他们站在一处假山边,位置较偏, 周围空荡荡的,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薛怀听着她压抑的哭声,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终于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
    顾尔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再也忍不住,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哭出声来,也管不得他是主,她是仆,顾尔只知道这个人的胸膛宽阔伟岸,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感动,更是安心。
    薛怀的手轻轻的在顾尔背上拍着,怀里的人像是要把眼泪哭干一般,隔着层衣服他都能感觉到胸口的湿意,这是有多么委屈,才会这样难受。
    过了好一阵,顾尔的抽泣声变小了,她大哭了一场,感觉心中的那股子气散了不少,这时的她也才觉得不妥,头从薛怀胸口抬起,她刚想启唇说声抱歉,身子就被他推抱着压在了假山上。
    “嘘。”薛怀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顾尔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就这么待在了他的怀中。
    很快,她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是两个人的,从假山的另一边传来,她被挡住看不见前面的情景,薛怀人高,正面对着来者的方向,而假山,正好能帮助他隐藏。
    “二老爷~”
    耳边传来的声音甜甜腻腻,即便是离得远,顾尔也一下子就听出,那是是锦纹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