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雯被呛了下,压低声朝朵棉道:“他位子就在你后面。”
……她后面?
朵棉微皱眉,下意识扭过头。背后的课桌空空的,由于长时间没有人坐,桌面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过道上有脚步声靠近。
不急也不缓,稳稳的,懒散且随意。
朵棉赶紧把头转回来,摊开书,低下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靳川已经过来了。
她咬了咬唇,心虚,微微将手里的课本举高,挡住半张脸。大圆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偷偷往旁边瞟。
发现这人的确另类。
人家的书包都是用背的,他用拎的,还是单手拎。个子高的缘故,他的手掌很宽大,手腕往上的臂膀线条流畅,劲瘦分明,沉甸甸的书包在他手里,几乎看不出重量。
朵棉又飞快瞧了眼他的脸。
确实相当好看。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也确实就是在大街上和她发生车祸的当事人之一。
……真是段孽缘……
希望不要把她认出来。朵棉在心里祈祷着,头埋得更低。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了。因为那位孽缘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直便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压根就没看过她。
背后哐当几声。那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朵棉闭眼,长舒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空气真清新世界真美好的感觉。
之前的风浪很快平息下去。周开蒂前脚刚走出教室,数学老师就拿着三角板和书进来了。
“今天复习立体几何。大家打开练习册,翻到67页……”
教室里窸窸窣窣一阵翻书的声音。
朵棉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册。刚翻开,就感觉有人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肩,力道不轻也不重。
她转头,看向张晓雯:“干嘛?”
正在看书的同桌抬起头,有点茫然:“嗯?”
“你拍我肩膀做什么?找我有事?”
“没有啊。”
“那刚才是谁拍我?”
背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淡淡地说:“我。”
“……”她有点僵硬地转过头。
靳川从裤兜里摸出了什么,随手扔抽屉里,眼也不抬地丢来一句话:“有纸没?”
刚才他拿出来的是烟盒跟打火机?朵棉抿唇。校规规定学生不能抽烟,更不能带烟跟打火机来学校,被发现的话是有处分的……所以,身为一个班干部,她要不要好心提醒一下这个新来的?
朵棉脑子里胡乱思索着,没听清他问的话。
半天没得到答案,靳川微拧眉,总算撩起眼皮瞧向前排那个女生。校服穿得中规中矩,拉链合拢的位置刚好到锁骨,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子。
皮肤挺白,骨架子挺小。
靳川盯着这女生,短短几秒,眯了下眼睛。
他想起她了,那个摸红包的。
“有纸没?”懒散地又问一遍。
“纸?”这回朵棉总算是听清楚了。她把眼镜往上推,清了清嗓子,尽量表现得很镇定,“作业纸还是什么纸?”
靳川指骨叩了下课桌,“有灰。”
“喔。”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一包卫生纸递给他。
突的,讲台方向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没好气道:“这道题,我们请现在上课最认真一位同学来回答——朵棉,你说选什么?”
“???”
最认真的背对着讲台的还在神游的朵棉一秒石化。
张晓雯见状,凑过去语速飞快地提醒:“68页第@#¥题。”
“……”你在表演绕口令吗。
她嘴角一抽,以最缓慢的速度从座位上站起来,压低嗓子:“68页第几题?你说太快了我没听清……”
“知不知道我在讲第几题?”数学老师脸黑一半。
you h□□e been slained(你被击杀)。
朵棉耷拉着脑袋,cos鸵鸟。
数学老师另一半脸也黑完了,好一会儿才冷哼:“坐下,继续影响别人学习。”
“……”double kill(双杀)。
那啥,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明明是新同学找她说话,影响她学习才对啊。
朵棉无言以对。心想,大马路上能跟她发生车祸,同班第一天就害她被老师批评,这位喜欢打游戏的新同学,怕是跟她八字不合。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祸水。
珍爱生命,远离祸水。
*
虽然已经是高三上期,但刚开学,大家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倦怠。课间时间,男生们聊游戏聊球赛,女生们谈八卦谈韩剧,没几个人完全把心思投入学习。
在这样的背景下,“靳川”这个名字毫无意外地在两天内传遍全年级,又在一周内传遍全校。
七中的学子们很快就都知道了,高三一班来了个很拽的转学生。成绩好,长得帅,独来独往,还曾公开宣扬自己最大的爱好是打游戏。
总之猴赛雷的样子。
“你们听说没?今天又有一个高二的女生来问靳川的电话。”周五晚自习的休息时间,张晓雯兴致勃勃,开始播报今天的八卦新闻。
陆易啃了口面包,配合得很敷衍,“那给了么?”
“没有。”张晓雯摇头,啧啧道:“唉,那一颗颗被击碎的少女心啊。”
朵棉戴着眼镜写作业,没有参与话题。
张晓雯好奇:“你怎么不说话?”
“最近关于新同学的八卦太多,都听腻了。”而且又不熟。
张晓雯很惊讶:“你对八卦都不感兴趣,那对什么感兴趣?背单词?文言文?”
朵棉很认真地思考了下:“绝地求生。”
“绝地求生是什么?”
“吃鸡。”
“吃鸡是什么?”
“绝地求生。”
张晓雯:“……”
*
七中高三年级的晚自习是八点半结束。下课铃一响,朵棉就背着书包直冲车棚,在一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里寻找她的小粉红。
开完锁,听见陆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吆喝道:“晚上吃鸡的时候我叫你,记得开加速器。”
“嗯。”朵棉应声,准备把自行车推出去。
推推,推不动。
她弯腰一看,原来是被旁边一辆很高的黑色赛车给卡住了。
“……”朵棉皱眉,伸手握住黑色赛车的龙头,铆足劲儿,试图把那辆车往旁边挪。然而就在这时,一双纯白色的板鞋映入视野。
光线昏暗,白鞋突兀。
她楞了一下,仰脖子,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很高大的身影——年轻男人站姿随意,两手插在校裤的裤兜里,眸微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太高了。
坦白说,真的好有压迫感。
“……呃,”朵棉迟迟才反应过来,露出个尬笑:“这是你的车?”
靳川点了下头。
她顿时像被烫到一样把手收回来,伸出个指头,指指,解释说:“不好意思。你的车把我的车卡住了,我只是想挪一下。”
靳川在原地站片刻,上前几步。
距离缩短,朵棉瞬间闻到了一种很淡的薄荷味,和更淡的烟草味。还挺好闻的……
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有点走神,脑子也莫名有点晕。
“让开。”
“……哦。“朵棉见他要挪车,赶紧往旁边站开两步。
靳川之后便没再理她。他开了锁,长腿一抬跨上单车,径直出了车棚。
朵棉皱眉,想了想还是大声提醒道:“喂,校内不能骑车!只能把车推着走!”
那人的背影骤然顿住。
嗯,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守规矩。孺子可教。班干部朵棉同学聊感欣慰。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靳川停下后,只是一条腿支地,另一条腿仍踩在脚踏上,一点要推着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回头瞅她,路灯的光在面部投下深浅阴影,几秒后,忽然出声:“你玩儿游戏?”
朵棉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说刚才陆易叫我吃鸡?”点点头,“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