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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却听前方传来一道笑声,从胸膛里发出的,闷闷的,有些温暖的感觉。
    “在下是李家的庶子,算是来围猎的,会点武功,但不多,来救你,也不全是为了金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笑着一一回道。
    凤灵夜有些诧异,“你是李御医大人家的庶子?”她原以为他叫颜九,会是姓“颜”。
    “算是吧。”他回道。
    凤灵夜话不多,说了几句以后,便没了话,但态度比从前的冷漠清冷好了很多。
    段懿轩能感觉到她的变化,神态间不禁挂起了愉悦的微笑。
    “夜灵姑娘,在下能与你做个朋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救命之恩大于天,凤灵夜又岂会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能与李公子做朋友,是我三生有幸。以后你叫我夜灵便好,在我面前,不必谦称。”
    她拿着蜡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瞧到了他头发上的簪子,正是那一夜从她手里拿走的,没想到他会佩戴着。
    与此同时,森林的前方,段君墨带领的侍卫,地毯式的搜查着,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蛇虫猛兽,一颗原本就沉重的心,愈发有些压抑了。
    突然,前方一名侍卫喊道:“王爷,前面有火光!”
    段君墨仔细一看,确实发现了一笼微弱的火点,立刻夹紧马肚,加快了速度赶过去。
    这时,凤灵夜也看到了这支队伍,为了避免事端,她赶紧跑到段懿轩的身前,“你背着我娘回西区的营帐,替我好好照顾她,算是我拜托你了,前方寻我的人到了,你带着她先走吧!”
    段懿轩看了一眼,果然有大批人马赶了过来,他也没有耽误,点了点头,便借着月光走了另外一条路。
    夜色太暗,距离也远,待段君墨赶过来时,丝毫没有察觉到第三者的存在。
    他就像一个炙热的太阳,走到哪儿,就瞬间照亮了半个树林,上百名侍卫跟随在他身后,火把明亮而整齐。
    他端坐在白色的骏马上,身子高大而挺拔,一袭宽大的黑袍宛如夜色中的使者,朝她伸出了手,语气依旧是那么冷漠冰冷,“上来。”
    “王爷,这么多人看着,臣妾还是单骑一匹马吧。”凤灵夜委婉地拒绝道。
    她抬起头,却见他依旧伸着手,一双凤目深沉而倔强。
    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手搭在了他手掌上,只觉冰凉的手心,瞬间传来一股温暖、粗粝和宽厚的感觉。
    他将她拉上马,坐在自己前方,宽大的胸膛几乎要将她的身躯完全遮挡,一甩马鞭,马儿顿时撒腿跑了起来。
    身后上百名侍卫,纷纷跟在身后。
    气势恢宏、光耀照人,与适才她与段懿轩两人行走时的悠闲宁静,完全不一样。
    就像一个是艳阳高照的白昼,一个是宁谧清雅的月夜。
    身后的胸膛炙热而坚硬,她不禁觉得有些不适,于是往前微微地倾斜了一下,却听头顶传来一道黯哑的嗓音,“你再动,我就将你扔下去。”
    她身子一僵,立刻不再动弹。
    “知道今晚为了救你,我都错过了什么吗?”他淡淡开口。
    她喉结微紧,“不知道。”
    只要他一用“我”这个称呼,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还是称‘本王’吧。”
    须臾,仿佛听到了他的笑声,很轻,很弱,仿佛幻听一般,“你怕了?”
    凤灵夜不想跟他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便没有答话。
    “今夜本是烧烤宴会,因为你,我什么也没有了。”他淡淡地说着,仿佛很在意,又仿佛不在意。
    这句话,听得她很是迷惘,“若是王爷喜欢,臣妾明日为你烧烤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他很快便接了话。
    她反应了一瞬,这才明白自己被他套路了,不禁微蹙眉头,席雪瑶总说她是狐狸,没想到最大的狐狸其实就在她身边。
    在侍卫的护送下,二人回了营帐。
    此时,大部队正在空场上享用今日的战斗成果,方眼望去,都是烤得金灿灿的猎物,小到野兔、鸽子、山鸡,大到山猪、羚羊、狍子,架在烈火堆里,烤得“滋滋”作响,油水四溢。
    席雪瑶和庄南烟听说段君墨回来了,也顾不得这些美味的野味,立刻就跑了过去迎接,可当她们看到同乘一匹马的二人时,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凤灵夜此刻浑身都是伤口,段君墨叫人带她下去包扎清理,然后自己前去赴宴。
    庄南烟心中虽然不悦,但很快面上就恢复了过来,替段君墨拿下盔甲和披风,“王爷,大家还在等你呢,我们快去吧。”
    段君墨微微颔首,进了帐篷,洗了一把脸以后,便赶了过去。
    席雪瑶瞪着凤灵夜的方向,眼神歹毒,“她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走吧。”庄南烟淡淡道,仿佛浑然不在意。
    帐篷里,婢女们为凤灵夜打来热水,清洗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又敷了一些消毒的草药,便退了下去。
    凤灵夜刚穿上衣服,就见宫姬月皱着眉头,一张脸分外难看,“出什么事了?”
    “我们遇上强敌了。”她黛眉平静,坐到了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喝了下去,嘴里这才觉得没那么干燥了。
    宫姬月只沉思了片刻,“你是说,除了庄南烟、席雪瑶、端妃之流,今晚上的人,是另外一批人?”
    “没错。”她微微颔首,“但我也不知道是谁,凭着直觉认定,今晚决不是她们想出来的计谋。”
    他将脑海里所有的人物闪过一遍,蹙眉问道:“难道是段瑞?”
    “不,他对付的是段君墨,不会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何况他也知道,我身后是皇后和皇上,并非段君墨,就照这一点,他也不会朝我动手。”凤灵夜笃定道。
    宫姬月微微颔首,“近日,你小心一点,和凤母见面的事情,推一推吧。”
    “我已经见过娘了,虽然老了许多,但好在没有性命危险。”她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亲人能够活下来。
    翌日晚上,段君墨果然准时地派人让她去烧烤。
    为了保证野味的新鲜,他还特地不怕麻烦地又一次去了树林,打回来一只山鸡和一只羚羊,让下人洗干净以后,送到了烧烤的地方。
    当凤灵夜带着各种调味品,尤其是辣椒包,然后来到他说的地方时,居然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这里四处空旷,新鲜的绿草味扑面而来,架子和猎物已经搭好,火堆也放好了,仿佛就等着她上手一样。
    “沁妃和侧妃呢?她们不来吗?”她若无其事地问道。
    “她们昨夜已经吃过了。”他从身旁拿过一壶酒,放到身边的长几上,然后不拘小节地盘腿坐在了草地上。
    她眉头一紧,他昨夜不是也去吃过了吗?
    拿出怀里的调料包以后,她转身就走,“我去叫小月来帮我。”
    “昨夜你说过,是亲手为我做一顿。”他淡淡道。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只见他站起身子,貌似清闲地挽起袖子,然后看向她,“需要做什么,我来。”
    她一看,顿时有些诧异和不解,但这些疑惑也只能埋在心里,默默地走过去,开始点燃火堆,慢慢调控食物的着火面积。
    准备得差不多时,她看向他,“王爷喜欢什么口味的?”
    他则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她手里的动作,“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吧。”
    她心中一怔,手里不在状态地捣鼓着烤肉,半响,才来了一句,“我喜欢超辣的。”
    只见他剑眉一颤,内心仿佛是挣扎了一番,“我都行。”
    都行?
    她知道他讨厌吃辣椒,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受不了那种刺激味,不知是心里对他积怨已久,还是让他不再对自己抱有希望,她拿起辣椒包,直接整个覆盖了上去。
    段君墨一看,直接愣了神。
    这还没完,凤灵夜将辣椒整个涂满羚羊的身子以后,又用刷子,里里外外地刷了一遍,刷得十分仔细均匀,就怕落下了一个角落。
    接着,她又拿出花椒粉和胡椒粉,毫不客气地往上一洒,然后是香油、盐、酱......
    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五花八门的调味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低低问了一句,“你这......能吃吗?”
    “第一次做,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她朝着他淡淡一笑,然后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一开始还对她的手法感到不理解,可随着她不断涂涂抹抹,加上烈火一烤,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扑面而来,不禁让人垂涎三尺。
    一时之间,他对身边的瓶瓶罐罐,不禁有了一些好感。
    “已经可以吃了。”她拿出匕首,朝着最外层的肉一剥,直接上手递给段君墨,“你尝尝?”
    他看着她油腻腻的手,微微蹙眉,默了片刻,这才从长几上拿过一个盘子,接了过来。
    “吃肉就得上手吃,你这种王族贵公子的吃法,是吃不出美味的。”她淡淡揶揄道,然后又给自己削了一块,仰起头,豪爽地咬下一口。
    他剑眉纠结,伸出手想去拿,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还是用筷子夹着吃,刚一入口,就呛得脸色通红,辣得简直不能入口,可麻辣过后,竟又觉得有些香味萦绕唇舌,还想再吃的感觉。
    他又试着小吃了一口,适应了辣度以后,发现还是比较美味的。
    看着他的窘态,她心中不由得畅快了一些,想不到大理国堂堂的战王,竟然会怕吃辣椒。
    这样一层一层地烧烤剥下来以后,二人就着酒水,一口肉,一口酒,还算惬意。
    没过多久,一旁的山鸡也烤得熟透了。
    这一次,她良心发现地没给加辣椒,然后整只递给了他,“昨夜你能及时赶来救我,这份心,我会记住的。”
    他微微抬眸,略带一次诧异,那个总是自称“臣妾”,恭敬又温婉的女子,仿佛不见了,而此刻性格直爽大气的女子,才应该是真正的凤灵夜。
    接过她手里的山鸡,他心情不禁大好,也忘记了自己的洁癖,竟然情不自禁地吃了一口,没了辣椒,果然还是要合口许多。
    此时,美酒佳肴,火光温暖而明亮,不远处则是皎洁的月光,二人不远不近地坐在草地上,仿佛一副美丽而和谐的画卷。
    很多年以后,而这一夜,也成为了段君墨最为怀念的日子。
    三日过去。
    凤灵夜不能和凤母见面,但她知道凤母洗衣干活的地方以后,便经常独自一个人来到河边的小树林中,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娘。
    由于出了上次的意外,宫姬月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一天,凤灵夜照常坐在隐秘的树林里,看着在河中洗衣的凤母。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雅熟悉的声音,“你又在这儿?”
    她回头一看,只见段懿轩今天穿着一袭白色长袍,上面染着墨色的荷花,头发只用拿支桃花簪绾了束在脑后,清雅绝色,宛如不染凡尘的谪仙。
    但他眉宇间的清冷,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笑问。
    他坐到她身边的枯叶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凤母,“因为她在这儿,我便知道,你也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