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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刘玥笃定,寅肃不会做伤害她身体的事情。只是,他那样的恨她,他们之间的缘分从她被关进六池宫后便已断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如此执着找她做什么?
    顾南封说
    “皇上找的另有其人,我已经安排好,你别管,还是那句话,安心把你的伤养好。”
    刘玥当时并不知顾南封所谓的安排好,是什么。直到第二日,听到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她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封府的人全都齐齐跪在院子的石板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的前面站着皇上,一身华服,身材高大,阴影笼罩着他们,跪了一地的人们大气不敢出,都匍匐跪地,不敢抬头看一眼皇上。旁边站着两排御前侍卫,威武神勇。
    这样的阵仗,大家都有大难临头的感觉,恐怕今天封府是逃不过这一劫。
    莘妃亦是跪在一旁,乞求皇上
    “请皇上开恩。”
    那姣美的面容里,亦是带着绝望看着眼前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
    皇上并未看她一眼,冷声到
    “搜。”
    一声令下,御前侍卫如箭般,飞快地四处分散而去,潜入了封府的角角落落。
    刘玥此时已想主动现身,寅肃既然要找她,便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如果见不到她,按照他现在的为人处事,他会真的杀光封府的人。
    她一手正准备推开暗室的门,却被后面的碟夜拉住
    “您想清楚,这一去,恐怕进入深宫后院,再想出来,便不是容易的事。”
    她推开碟夜的手,沉声道
    “这是我的命。”
    是啊,或许她回到这一世,就是再续前世的恩恩怨怨,所以就不该多认识顾南封,而连累她。
    她已经走出暗室,到达顾南封的卧室,还未踏出房门,忽地听到一个侍卫喊道
    “皇上,找到受了箭伤的白衣女子。”
    随着侍卫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以及他抓着的女子,包括房内的刘玥,亦是透过窗,远远的看着。这一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被侍卫抓着的女子,竟然是蓝玉,此时穿着与她一样的白裳,盘着与她一样的发型,肩后受了箭伤,有丝丝的血迹沾染着白裳,此时被御前侍卫抓着,脸色苍白,眼底冒着泪花。
    所有人都看着她,而她被带到了皇上的面前,强压着跪在地上。
    皇上几乎是在蓝玉一出现时,便死死盯着她看,此时蓝玉跪在地上,而皇上,万金之躯,竟在她的面前蹲下,蹲在她的面前,与她面对面看着。
    只是,所有人都见皇上的表情,由开始的热切到逐渐的冷漠,再到死灰一般的毫无血色。
    他捏着蓝玉的脸,没有丝毫伶香惜玉,喃喃道
    “不是她。”
    “不是她。”
    皇上的整个灵魂都似游离在外。即便他没有再说话,但周边的空气都冻结了似的。
    安公公一下过来扶着皇上,否则怕他会支撑不下去,厉声呵斥到
    “狗奴才,那晚见了皇上跑什么?”
    这一声呵斥,把地上本就受了伤的蓝玉吓得更是面如死灰,顾不得疼痛,一头磕在地上道
    “那晚,我不知道会在凉亭那碰上皇上,一时情急便跑了。后来有人追我,一路喊我是刺客,我我怕被抓住会没命,所以才用力跑。”
    蓝玉被吓得断断续续说出了这段话,后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来,似伤口破裂。
    安公公不再看他,转而对一旁的顾南封说
    “顾公子,这女子在府上乱闯打扰了皇上也就罢了,可这几日,皇上要找她,你为何迟迟不把她供出来,而有意包庇,让皇上动了气。”
    顾南封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在莘妃的催促之下,他才开口道
    “因为这女子是我的意中人,那日,原是想介绍给皇上与莘妃认识,但她原是府上的一位丫鬟,地位卑微,上不了台面,所以才未介绍。我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本就愧疚于她,而现在危难时候,又怎能弃她于不顾,我顾南封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皇上要任何惩罚,我甘愿受罚。”
    他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情深意重。一旁的蓝玉似被感动的哭红了眼。莘妃亦是跪地
    “求皇上开恩,原谅哥哥这一次。”
    安公公唾了一句
    “真正是孽缘。”
    而皇上已不再看任何人,大步走,离开了封府。
    他身处繁华,左右拥戴着无数的人。然而不知为何,在房内,透着窗只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竟让刘玥忽然心疼难耐。因他的背影太寂寞了。
    第24章
    整个封府虚惊一场,逃过这一劫。顾南封抱起地上的蓝玉到专门为她准备的房,又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她医治。只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
    而蓝玉泪眼朦胧,回答道
    “只要封少让我做的,刀山火海我都下。”
    “谢谢,我承诺你的我会做到。这封府的内院里,以后你说了算。”
    其实顾南封今天这一招也是险胜,算是九死一生。早在刘玥受伤的第一天,在皇上下令要在封府掘地三尺之时,他已想到这一方法。
    暗中把蓝玉关进了这间房,然后对她用了一箭,这一箭虽不比刘玥伤的深,但也大伤身体,所以他承诺给她她想要的。
    这个计划,他不敢跟刘玥,他知道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为她受伤。而他一直迟迟不把蓝玉交出来,便是一直熬着等到今天这样最佳的时期。
    演戏嘛,就要演的逼真一些,现在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好。
    只是他脑海中,却浮现了刚才皇上的表情,从听到侍卫说找到受伤女子时,他的眼底夹着光芒,即便没表露出来,但他依然能看见他的热切的期盼与隐隐的紧张,而在看到受伤女子是蓝玉时,他逐渐暗淡的,变得绝望的样子。
    顾南封是一个聪明而敏锐的人,他对皇上的观察是准确无误的。那份绝望把皇上牢牢的牵绊住,只是一踏进宫内,一踏进御书房,他便没有丝毫的表露出来。安公公一直提着神,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他服侍皇上多年,对他不能说百分百了解,但此时,这份平静一定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征兆。
    御书房的案几上摞着厚厚一叠大臣上报的奏折,除了日常的事务之外,最多的莫过于年后征伐边疆玄国之事。
    玄国处于通朝的西北边,中间仅隔一条河来划界。前些年,先帝在时,两国虽有战争,但因没有具体的利益矛盾,倒也相安无事。但近年,因中间的河流渔产丰富,两岸的渔民时常因河域的归属问题而产生争执,最严重时,两岸私自交火,死伤无数。若朝廷还不出面征伐,恐怕会愈演愈烈。
    而按照寅肃的性格,不动则已,一动必取其要害。小小一个玄国,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会让它夷为平地。
    这些奏折里,建议的最多的便是让甄将军出战。甄将军从先帝在时,便与玄国有过交锋,现在派他出任,最适宜不过。
    寅肃并未给出任何正面的答复,具体什么时候出征玄国,派谁去,都没表露过。
    御书房的光线已慢慢暗淡下来,安公公点了灯小心翼翼放在案前。寅肃把最后一本奏折阅完,用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这半天的忙碌,使他的心情静静平复了下来。
    安公公劝道
    “皇上,您歇息一会吧,奴才这就给您送晚膳过来。”
    “不,朕去六池宫走走。”
    寅肃说完,已迈开步伐朝六池宫的方向走去。这一路走,月色已起,整个皇宫已不如白天的喧嚣,陷入一片安宁之中。
    安公公在后面提着灯笼照路,寅肃在前面走,走的有些快,直到清冷的六池宫落在眼里,他才停止了脚步,站在六池宫前,静静抬头看着这三个字。
    宫里所有人都忌六池宫于洪水猛兽,只道这是冷宫,关着被皇上责罚的女子。甚至连莘妃,连仓若钰也不知,这是寅肃除了御书房外,最常呆的地反,甚至一呆便是一夜。
    安公公向前一步,打开了六池宫的宫门,里面香气云绕,有熏香,纸香,与墨香传来。
    “奴才在门外守着,皇上有任何吩咐随时叫我。”安公公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如同往日的时候,让皇上在六池宫内独处。这六年来,他陪着皇上来过无数次,但他并不知道皇上在里面做什么,他只是尽心尽力的守在门外而已。
    今天白天在封府的一切,皇上虽没有任何表露,但他知道皇上的心又被重重的伤了一次。
    此时,月亮已绕过树枝,像是挂在远处宫廷的飞檐之上,月色清澈明亮,这深深的宫苑,一重又一重,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所有人的心都是硬的,凉的。
    六池宫内,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下半夜,似听到有声音从里面传来,安公公心一惊,利耳聆听,像是男子极度压抑着的呜咽之声,这声音很但却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在安公公的心头。在这样的夜色之中,听着高高在上的皇上这不为人知的痛苦,安公公亦是心酸的不能自己。
    过了许久,这声音才渐渐的消失,随即,听到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叫他
    “安公公,进来。”
    安公公一听,几乎是连爬带滚的进了六池宫内。这一推门进去,他吓了一狙咧,险些摔倒。
    原来四面墙上,挂满了那个叫阿兮女子的画像,有小时的,有成年后的,有入宫前,有入宫后。
    或笑,或哭,或娇,形态各异,数百张挂了满满一屋子。
    安宫宫的腿都软了,噗通跪在地上。
    寅肃没有理会安公公的丑态,盯着案前的一副新作说到
    “你来看看,有几分像?朕快要记不住她的样子了。”
    安公公被这一屋子的画像震撼的腿还有些软,弯着腰走到皇上的旁边,看着案台上的一副画作,显然是昨晚才画的。
    女子一身白衣,挽着发鬓,似笑似娇的站在一片梨花树下,画的逼真,形象生动的仿佛女子要从纸上跃出来。
    画作的落款是很小的两个字“吾爱”。
    寅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安公公
    “像吗?”
    安公公对那个叫六兮的女子,已印象模糊,只记得当年她爱笑,爱闹,时常霸道的管着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此时再见这幅像,栩栩如真的想起了那女子的种种。连声说到
    “像,太像了。”
    安公公到底是有些心虚,回答这话时,都快哭了,好在寅肃没有再往下问。而是慢悠悠的,一卷一卷收起了这幅画。
    一边卷,一边说
    “几年了?她离开是几年的事情?”
    安公公已经吓的满头大汗,这是皇上第一次跟他谈起那个叫阿兮的女子,这是第一次,皇上肯说她离开的事情。
    他被吓得,心都抖了,战战兢兢回答道
    “是皇上登基那年走的,算算,也有六年了。”
    他说完,皇上没有再接话,室内一片安静,安静的仿佛心都要砰砰砰的跳了出来。许久之后,才听皇上低声说到
    “六年,已经六年了。不知这六年对朕的惩罚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