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力大无穷,他轻轻拉一下便把如意手上帕子拉过来。两人力气相差太大,于他而言动动手指的事,于如意他就是使上大力气。
能哭上大半天,眼泪都流不干的如意,此时没哭,她紧咬住嘴唇看着宋翊,没脑子的白痴,她先前怎还觉得他还不错?真是瞎了眼。
宋翊拿过手帕拿开看,里面放的是红色花瓣,因为捏得太紧,揉成了一团。他抬头正要问,见如意气鼓鼓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怎么了?还是他做错了什么?其实他就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看她当个宝贝似的,不就是几片花瓣。
周月珍跟她抢这个?太欺负人,真当他镇国公府的人这么好欺负?他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周月珍怎么埋汰了小可怜,宫里的人都是戏精包括周月珍,平时不怎么搭理她,现在装可怜诬陷小可怜欺负她。
宋翊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把手绢捧到如意身前道:“我就看看,你喜欢?你喜欢我和太子说,我们把这棵树搬回去。”
如意愣住,原来他就是想看看啊,不是抢了给周月珍,误会了。如意接过帕子,里面的花瓣已经揉得稀烂,红色的汁沾在手帕上,带回去也没用。
这时,宋翊拿起块花瓣放到帕子上道:“看你弄得头上全是,衣服也湿透,以后别这样,会着凉。”他轻轻地把如意头上的花瓣拿下,放到帕子上。
如意眨眨眼,会心一笑:其实这个哥哥真的蛮好的,不错,不错,以后我会好好好对你的,就像对小翠一样好,对你好。
宋翊看她笑,心里高兴,伸手在树上掐下一枝树干,上面排满了花,递给如意。
“以后要什么和哥哥说,知道吗?”
如意接过花,恶劣地冲周月珍摆了摆,仗势欺人,气死人这种事她最喜欢做。
周月珍呆愣过后,咬牙切齿,原来她就是宋翊的继妹。明眼人都看的出,宋翊对这个妹妹大不同,偏偏她不觉得,他这个便宜妹妹就是个会装,会演,在她面前一个样,在宋翊面前又是一个样,活脱脱一个戏精白莲花。
宋翊就是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只要揭穿她,宋翊自然不会护着她。
周月珍跺脚道:“翊哥哥,你别被她骗,你不知道她多会骂人。”接着她把如意骂她的话复述一遍,然后再拉上太子妃,让她作证。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月珍啊,月珍,你还看不出来,你说什么宋翊都不会信,你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温柔过?
太子妃心里这般想,嘴上实话实说,不偏袒任何一方,至于结果就不是她能左右。
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如意从来都是如实承认,这会竟是觉得自己骂周月珍的话,好像是恶毒些。宋翊会不会觉得她虚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万一他讨厌她这个妹妹怎么办?想来有些心酸,如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宋翊,
在周月珍看来,她占了上峰,不免得意道:“翊哥哥,你别被她外表骗。”
宋翊问如意:“你真这么骂的?”
如意点头:“嗯。”接着又道:“她先骂我的,她拽着我,寻着我骂,我肯定要骂回去。”她抬起头盯着周月珍,再来一次她还是骂,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什么好藏。
大眼晴气鼓鼓的,憋的脸通红,宋翊拍拍她的头,小可怜终于知道反抗,我心甚慰:“做的好,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给我欺负回去,我宋翊的妹妹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
如意怔住,心里又甜又恼,甜除了母亲外,还有人这样护着她,恼她以前怎就觉得这个哥哥不是个好人,还三番五次戏弄他。
宋翊说完,他侧身对着太子妃和周月珍道:“我镇国公府,无权无势,唯有皇上的信任和垂爱。谁敢欺负我妹妹,就是和我镇国公府还有千千万万的官兵过不去,也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有些心慌,他爹谨小慎微,要是让他知道用他身后的兵权压别人,非得把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不可。
不过,他不后悔,万一哪天他不在她身边,别人又像王思瑜一样欺负小可怜可怎么办。对着太子妃说出这些话,从她嘴里传出,自然无人再敢欺负小可怜。
宋翊眼中有刀,扫过来落在周月珍身上,她脸色煞白,不得动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明明那个丫头才是最会装的,到头来怎全是她的错?
太子妃不似周月珍这般无用,神色微变,心中思量。镇国公府穷归穷,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跟着高宗打天下的将士,死的死,亡的亡,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最后只剩下宋峻山这么一位,现在朝中武将多数是从宋峻山手上出来。她未出嫁前,常听父亲念叨,别看宋峻山像个二傻子似的,人聪明着,做事不张扬低调,皇上对他完全信任不是平白无故。
她父亲经常和宋峻山掐架,真遇上什么正经的事,她父亲掐不过宋峻山。
宋翊动用家世,护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太子妃心里有了定数,对如意的态度比起先前,稍许改变了些,双眼带上笑意,让侍女们带如意去换身衣服。
她神情先后微小的变化如意看在眼里,心想:这皇宫中的都是人精,一个太后,一个太子妃都不是简单角色,以后还是少来皇宫。
换好衣服,如意跟着宋翊往宫外去,这里离宫门有一段路,两人并排而行。
宋翊配和如意的脚步走得极慢,走了约莫半刻钟,宋翊道:“以后在宫里别乱跑,知道吗?刚刚和你抢东西的是周尚书的女儿周月珍。”
原来叫周月珍,名字还不错,长的也算漂亮,就是性子不怎么好,也没什么涵养,还不如花船上的姐姐们可爱。
不过,她喜欢宋翊真的让她意外,宋翊这个冷面穷光蛋,还有人喜欢?如意转转眼珠,问道:“她好像喜欢你啊。”
宋翊脚上顿住,只觉得脸上发烫,手心汗渍渍的,只是他脸黑如意看不见他的脸色,说话有些结巴:“她,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难道喜欢我的人,我都得知道吗?”
如意想:好像是不关他什么事。不过就问问他都结巴成这样子,如意玩心起,有意戏弄番,问道:“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宋翊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男儿应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儿女情长这种事,没什么好想。
他喜欢什么样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见她提着长裙左右摆动,阳光打在她脸上,毛绒绒的细毛看得分明,嘴里嘀咕:“哎呀,这宫里的衣服就是不一样,随便一件普通的都比我最好看的,要好看,不知道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哎,真是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过了好一会,怅然若失道:“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应该第一眼见着很喜欢就是喜欢。”
如意觉得他真是呆,像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第一得有钱,第二得有钱,第三还是得有钱,第四人品和长相。
第一眼见着喜欢就是喜欢,什么鬼?万一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个人’是不是得打光棍?
多么蠢的觉悟,如意不免为他的榆木脑袋担忧,估计这辈子都难娶上媳妇。
第16章
东宫朝晖宫内。
太子李晟送走宋翊后整理文书,心想着他这个兄弟可真是奇怪,无缘无故的跑来问他寻什么美白的秘方。问他用来做什么他也不说,问太医署的人要来方子,他不作停留拿了就走。
宋翊平时稳重,何时如此火急火燎?
正当他纳闷,太子妃端了杯参茶过来。喝完茶,太子妃便把在后花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太子听。
太子听完问道:“他这个妹妹多大年纪?”
太子妃想了想回道:“我看着像是十四五岁,年纪不大,宋翊是真疼她,你说我们要不要送些礼去镇国公府?”
太子沉思了会道:“礼就不必,怕父皇知道后以为我要拉拢镇国公府,就把院子里的那棵树,挖出送过去。”
太子妃应下,帮着把案几上的文书整理好,又把桌子上的灰抚去,再也没什么让她做的事后,她正准备离开。
太子忽然道:“等等。”
太子妃心中窃喜,他们夫妻三四载,平时相敬如宾,说好听点如老夫老妻,难听些就是平淡如水,特别是今日见宋翊护他这个妹妹的模样,生生让人嫉妒。
太子这样叫住她,是有什么事吗?总觉得,总期待着他会待她与别人不同。
太子妃转过身笑问:“陛下还有何事?”
太子问:“宋翊的妹妹何等模样?”
太子妃失望,脸上没有表现出,眨眼功夫,把他这话在心里琢磨了几十遍,最后如实道:“是个美人。”
太子沉思了会问:“你说要不要让皇姐回来?”
太子口中的皇姐是他同母胞姐,长他五岁,如今正在离京城百里外的皇家庄园游玩,几年前附马因病去世,也不知什么原因看上了宋翊。
妾有情朗无意,可她这个姐姐觉得是精石所至金石未开。前两个月宋翊去了军营,她甚觉无趣,外出游玩。
太子犹豫要不要告诉皇姐,宋翊家来了个美貌的妹妹,宋翊对他这个妹妹很不同,是潜在的威胁。
太子一句话太子妃都要琢磨上几十遍,这会怎不知他的想法。
长公主虽说是女子,一点不比男儿差,当年判军祸乱,扣住明贤皇后,她和太子以此来威胁高宗开城门。
明贤皇后被判军压在城门外,她当着高宗的面咬舌自尽,城守住,皇后亡,硝烟四起。八岁的长公主带着三岁的弟弟,躲过刀光剑影直到高宗寻到他们。
太子年岁小不记事,长公主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一夜之间她由不知事的小女孩长成大人,在宫中护幼弟长大,高宗愧对这个女儿,等她十六岁时,找了个家世一般,性格,相貌,学识都极好的人招为附马。
结果附马第二个月就病死在床上,长公主府从此后便没了男主人,常有政客出入,外面传言公主养面首。知情的人都知道,公主是在为太子培养势力。
皇上也知道,皇上不说,由他这个女儿任意妄为,总是是觉得欠明贤皇后和他们姐弟。
长公主是个狠角色~
太子妃想到如意那张粉嫩单纯的小脸,还有自家弟弟被打断了一条腿的事,决定推一把。
“殿下,虽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姐毕竟是您的亲姐,她迟早会知道此事。但此事她从别人口中听到,怕你们姐弟俩生间隙。”
太子本就有所思量,听她这么一说,当下决定修书一封给皇姐。拿起毛笔正要落下,太子妃道:“这种事由臣妾来做吧。”
太子如今跟着高宗一起处理公务,事务繁忙,太子妃说她来,他便停下,由她修书一封送到皇姐手上。
太子妃几经斟酌,加重宋翊如何看重这个妹妹,再把他为妹妹摘花这段写得详细,事实归事实,内容让有心人看起来,就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没有了一点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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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出来,如意和宋翊很快回到镇国公府,远远的就看见她娘甩着帕子在大门口来回渡步。
如意跳下马车,提起裙子向母亲跑去:“娘,我回来啦。”
江瓶儿担心了一上午,听到女儿的声音,见女儿还是去时的模样,吊着的心放下,赶紧上前接女儿,拉着她到门口,拿出一个火盆点燃让女儿走。
如意看着火烟袅绕的火盆,心里嫌弃,看母亲满脸的关怀,嘴上不说,硬着头皮跨过。
江瓶儿喊道:“平平安安,平平安安,霉运不来。”
如意鼻头发酸:“娘,人家京城里不兴这个。”
江瓶儿道:“你管人家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说着,从门后拿出一把艾草,扫如意全身。
艾草的味道多浓,如意从小都受不得太浓的味,喊道:“哎哟,娘,还没到端午,你哪儿寻来的艾草都快有一尺长,好本事,好本事。”
女儿平安回来,江瓶儿高兴还来不及,听到她这满不在乎的话,江瓶儿气不打一片来,手上力道不由加重,艾草不再是扫,而是打,一大把打在身上‘啪啪’作响,口中骂道:“油嘴滑舌,你本事渐长,给我惹事生非,你就不能安分几天?再不听话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她娘骂来骂去都是这么几句,如意都能把母亲骂人的话,倒背如流。看着手上力道重,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痛,如意是被她这样追着打习惯,不由得像平时一样,呼出声:“娘,疼,疼,你轻点,轻点。”
女儿喊疼,江瓶儿明知她是装的再也下不了手,正准备收起艾草,门口传来宋翊如刀的声音。
“你打她!”
小可怜跑得飞快,他还得栓马,看着小可怜跨过火盆,他走近见江瓶儿追着她打,还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宋峻山从小说打断他的腿,就是要打断,绝不食言。宋翊没见过母亲,也不知母亲是怎样的存在,认知中长辈打人就是真的打。
天下父母一般黑,小可怜的娘更黑,怎下的了手?这么小一只,任谁都下不了手。
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来阻止?显然怎样都是不合适,想了半响憋出三个字。
然而,他后悔。
这种事管它是谁,先抢过手上打人的东西再说。
他跳上前,快速地夺过江瓶儿手上的艾草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踩上两脚,冷森地看着江瓶儿,好像她就是个卖女儿的黑心母亲。
江瓶儿打了个寒颤,宋翊和他爹一点也不像,他爹憨厚老实,他的性子捉摸不透不说,对她有极深的偏见。她比他要大上一大圈,见过的人,比他吃的盐多,怕归怕还不至于像小翠怕得抖。心想着自己又是什么地方惹得他不高兴?
忽然,如意像只泥鳅似的溜到宋翊身后,伸出脑袋咧嘴冲江瓶儿笑,一脸的得意。
江瓶儿突然意识到,宋翊黑着脸是以为自己打如意。女儿跑到他身后是向她炫耀,她打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