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面容苍老,衣着破旧,很明显家庭条件不好, 身体状况也不怎么样的中年女人。
女人用粗糙的手一直在擦拭眼泪, 哭的喘不上气来。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漂亮到有点像假人的,大约三岁上下的小男孩。小男孩骑在一只小木马上面,冲着镜头开心地笑着。
哪怕年龄还小,但是, 只要是见过宴灯的人,仔细看都能认出来。
这个小男孩跟宴灯长相轮廓简直一模一样,现在顶多是长大了,长开了。没有小时候那种肉嘟嘟的可爱与模糊性别的精致漂亮,反而有了男性的英气与俊气。
女人颤抖的手一直在抚摸着照片,她扯着哭腔对记者说:“额们找了他十五年啊!从他走失那一年开死,额们就把房子卖了地卖了,带着他才刚满百日弟娃,去找他了。这十五年,额们跑遍了全华夏,额男人在外面卖小吃,额就带着他弟弟,举着他被拐走的丝后的照片寻人啊!”
镜头转向一边,长长的一排各式各样的寻人启事,什么重金寻子,提供线索给五万块钱,线索有效给十万,如果有好心人能带他们去见到孩子,20万块钱重金酬谢。
旁边站着一个怀里抱着个旧相册,瘦了吧唧,头发枯黄,眼神呆滞,鼻涕都快耷拉到嘴唇上的,很明显智力有问题的少年。
女人还在哭:“额们不是图他成大明星了,有钱老。额们就是想给自己找的这十五年,一个交代。额们拿着他小时候的东西照片,去认他,他根本不认额们,还让人把额们打出来了。”
说着,还撸起袖子,露出芦柴棒一样干瘦粗糙的胳膊,让大家看上面青青紫紫的瘀伤。
“那是额的儿啊,被拐了十五年的儿啊,是额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额就想让他叫额一声妈,叫额男人一声大。他大这十五年为了找他,到处跑,身子完球了,现在就睡炕上等死咧,他就算不认额,也得认他大啊,在他临死前叫一声大啊!”
谢辞声关掉了视频,脸色阴的简直能滴下水来。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的宴灯,心里疼的好似快要裂开了。
看了一眼之后,谢辞声不忍心地撇开了视线。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对视频里的女人起杀心。
宴灯碾灭了烟头,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背上,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世界上有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或许这女人是觉得他当初被卖的时候年纪小,不记事了,就能随她胡编乱造。
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才刚刚四岁的孩子能把大人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记到长大了,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的时候呢?
当初他们有了亲生儿子以后,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想把自己卖掉,又怕周围街坊邻里的指点。就商量着,说带他出去玩,去城里玩,到时候在那里跟人贩子交接。等把他卖了,就去报案,说乡下人带孩子进城来玩,结果一不小心,人多挤了一下,再一看,孩子没了。
那时候,天眼系统还没有彻底完善,在那个三十八线小城市里,别说游乐场了,就连重要的街口说不定都没有把视频监控安装全了。
到时候,他们在游乐场里把他交给人贩子,再去报案,说是太挤了,孩子丢了,被人拐了。
没毛病啊。
谁能想到他是被“亲生”父母拐卖了呢?
毕竟,这俩人当初为了显示自己不是生不出来儿子,买了他以后,借着打工的名义,去隔壁市里住了一年多。回到老家的时候,就带着已经一岁多的他,那么大点的孩子,去派出所报户籍,随便就能改小个半岁也没人能察觉哪里不对劲。
如果不是宴灯的记忆力超群,两岁以后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条理清晰。那么看到这个视频,说不定真的会被骗到,毕竟人家手里有他从生下来没多久到走失之前四年的照片,户口本上也印着他的名字呢。
可惜,这人不知道,他什么都记得,也不知道他们当初的计划,他都听见了,记下了,一辈子都没敢忘。
“宴灯?”
谢辞声有些担忧地坐在宴灯身边,伸出手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谢哥……”
宴灯眨了眨眼,有些伤感地道:“在听到他们要卖我的计划之前,我是真的以为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小时候,街坊邻里喜欢开玩笑,说是我爸妈根本生不出我这么好看的儿子,我肯定是他们在垃圾堆里捡的。我就气的不行,为此还偷偷跑去把这些说小话儿的人家的孩子打了闷棍。”
谢辞声没有出声说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倾听。
“他们其实在有亲生儿子之前对我特别好的。那时候家里穷,但是我打小儿就聪明,七个多月才萌了两颗牙,就会说话,叫人,教一遍我就能记住。他们就说自己生了个文曲星的儿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省吃俭用也要给我吃好穿好,甚至那女人为了给我过三岁生日,跑去医院卖血,就为了带我去吃一顿洋快餐。”
宴灯永远忘不了三岁生日那天晚上,他拿着洋快餐送的小玩具,乐呵呵地炕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就听到男人问女人:“你哪儿来的钱带娃娃吃那个鸡肉块块?”
女人笑呵呵替他缝着衣服,满不在乎地说:“额去卖血了,好生意,抽了一点点,就给了我30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