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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孙凯咬紧腮帮子,强忍着胸腔的怒气,从牙齿缝里挤出:“政委跟我说你是正经姑娘,我疼你,舍不得你碰你,你他妈就这么作践自己!”
    这话一喊完。
    赵黛琳恰巧出现在门口。
    两人皆是一愣,方言最快反应过来,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门口不明所以的赵戴琳扬手一指,歇斯底里大吼道:“你又有多干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的事儿吗!?她喜欢你,你俩在云南朝夕相处的一个月,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没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莫名被人发了一通邪火,赵黛琳气得火冒三丈,说出口的话也难听至极:“别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这么没下限好吗?我要是想跟他有点什么,还真没你什么事儿了信不信?”
    “闭嘴!”孙凯冷着脸,他转头看赵黛琳,“有你什么事儿?!”
    方言哭着跑走,最后剩他俩大眼瞪小眼,赵黛琳撇开眼,忍了忍说,“你哪儿伤了?”
    孙凯:“跟你没关系,以后别来找我了,走吧。”
    赵黛琳看了他半晌,像是要哭,终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高跟鞋踩着走廊地板噔噔噔作响。房内的男人一动不动表情深沉地看着窗外,直到那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他才缓缓地抽了口烟,像是刚回过气那般。
    ……
    说完,孙凯缓了口气,不着痕迹撇开话题:“不说了,你来干嘛?不是要走了?“
    陆怀征一只脚搭到他的床沿,一派闲散的姿势,低头看了眼手表,“是要走了,过来再看看你,这次我带的人不多,留了一部分人在队里,你恢复差不多就归队吧,三队也经不住咱们这段时间这么折腾。“
    孙凯抽了口烟,表示知道了,“这次去多久?“
    “不知道,但我估摸,三个月至少。“
    孙凯点点头,目光下移,陆怀征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脚驾在床上,军裤兜里鼓鼓囊囊,裤兜边露出红红一角,他狐疑,下巴一指,“那啥。”
    陆怀征顺势低头,悠悠地荡着椅子,转头继续看窗外,猝不防丢出三字:“结婚证。”
    “……”
    孙凯大惊,五雷轰顶之感,手一抖,烟灰扑簌簌往下落,掉在床上。
    陆怀征扬了扬下巴,笑着提醒他:“你别把床单给我烧了。“
    “你跟谁的结婚证?“他追问。
    “还能是谁的。“陆怀征仍是漫不经意地前前后后晃着椅子,“我这么多年,除了于好有过别人吗?”
    论起来,孙凯的感情经历比陆怀征丰富,谈过的女朋友也比陆怀征多,他自认对女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初政委介绍他跟方言认识时,他也是一眼就看出方言这丫头是老实孩子,适合娶回家当媳妇,也答应了政委跟她处处看。孙凯模样过得去,没陆怀征这么招蜂引蝶,倒也是根正苗红一小伙,用栗鸿文的话说,就是一老实孩子。
    方言彻底摧毁了孙凯对女人的信任度。
    连方言这种看着这么老实的,都他妈能干出这种事儿,更别说赵黛琳这种看上去精得不能再精得女人了,他不否认自己对赵黛琳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度还绝对不足以让他踏出这一步。
    好兄弟领了证,他感觉自己更孤独了,凉凉地吐了口气。
    陆怀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把脚一收,凳子“砰”落回地上,他插兜站起来,“我得走了。”走到门口,扶着冰凉的门把手,半回头说:“我不在……“
    孙凯不耐烦的挥挥手,“得得得,说了一百遍了。我以为咱俩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我爹就是你爹,自然了,你这会添了新成员,你媳妇儿也是我媳妇儿……“
    陆怀征倒也没生气,知道孙凯开玩笑,只是笑着斥了句:“滚你丫的。”
    然后头也没回,懒洋洋一声,“走了。”
    孙凯嘴角衔着烟,看着窗外水润圆滑的月亮,心下孤寂万分,却喜气洋洋地应了声:“好嘞!”
    这样的离别经历过无数次,可心中的信仰却未曾变过——两岸隔青山,愿祖国繁昌,百岁常在。
    陆怀征走出孙凯的病房,迎头碰见几个相熟的护士,笑盈盈地跟他招呼,“陆队!”他都挺有礼貌地一一颔首,直至拐过一个楼梯口,那不是军官病房,是普通病房。
    万籁俱寂的角落里,树影投射在走廊尽头的毛玻璃窗上,摇曳生姿,最里间的病房里,穿出幽幽窸窣的谈话声,静静荡在这如水的夜里。
    陆怀征会停下来,是因为,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男人穿着西服,微微勾着背,坐在病床前,低头给老人削苹果,这不是那粉面头子沈希元是谁?
    “现在还没找到喜欢的女孩子么?”病房里头传来老人压抑不断的咳嗽声以及喑哑撕裂的嗓音。
    “暂时还没。“男人摇头。
    老人摇头叹息,“我记得老于家那丫头,虽然没那么讨喜,但好歹看着不讨厌,你俩也没机会了么?”
    沈希元:“奶奶,我们已经分手了。“
    老人悔恨:“当初不是让你不要出国吗,你看看出国回来也没什么变化,还把女朋友弄丢了,多不划算。“
    沈希元笑笑,把手上的苹果递过去:“您当年不是不喜欢她么?“
    “可是,就你谈的那几个女朋友里面,我觉得她最好,简单,省事儿。“
    走廊阴风阵阵,病房门口影影绰绰斜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男人靠墙站着,双手插兜,仰头抵着墙,自嘲似的笑了下,心闷闷的钝痛,兜里的结婚证在发烫。
    原来是谈过的——
    除了他,她还有过别人。
    风涌进来,刮着他的发,灌进他的衣领,陆怀征把结婚证掏出来,低头看看。
    两人头挨着头,亲亲密密地靠着。
    哼。
    **
    彼时,浑然不觉的于好还在跟赵黛琳煲电话粥。
    电话那头的赵黛琳颇不耐烦,却也没挂她电话,翘着脚躺在沙发上,耳边夹着电话,翻着白眼:“知道你结婚了,有了个非常帅气的老公,所以你可以睡觉了吗?“
    于好抱着个枕头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老实说:“睡不着。”
    她现在想陆怀征想得在床上打滚。
    只是这会儿他应该在去往图斯兰的飞机上了吧。
    “我再给你讲一遍我们高中的故事吧……”于好一个鲤鱼打挺抱着枕头坐起来。
    赵黛琳忍无可忍,冲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通大吼:“呸!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我失恋了!我他妈失恋了!我他妈一个失恋的人要在这听你讲跟你老公的爱情故事?你信不信,我明天上班捅死你我!”
    “那你说说你跟孙凯的故事?”于好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那头说。
    那边忽然静下来,良久,听她一声叹息,似乎在抽烟,于好侧耳静听。
    赵黛琳吞云吐雾道。
    “我打算跟他断了。”
    “为什么?”
    “不合适。”
    于好想了想,给了最直观也最中肯的建议,“孙队是个老实人。”
    赵黛琳扑哧一声,“他老实?”顿了顿,谑她:“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如你挑老公的眼光,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嫁给陆怀征。”
    “陆怀征真有那么好么?”
    “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么?”
    “不是,我真觉得陆怀征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也可能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可能是我本来也不了解男人,遇上一个对我好的,就会惦记一辈子,我其实对婚姻很恐惧,你知道么,我妈跟我爸,看着很幸福对么,我爸很疼我妈吧,可私底下两人也斗,为了金钱斗,为了父母斗,逢年过节,有时候我妈想给姥姥钱都得算计着不能让我爸知道,我爸就更是了,有时候我妈洗衣服不小心掏出我爸没来得及藏的私房钱,两人又是一通吵,我爸看着很疼我妈,事实上他对我妈是愧疚。隔壁王叔,不也是这样,成天跟我爸合计着怎么骗我妈。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却听,赵黛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于好,你知道么,这世界上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转变成亲情,别太理想了。”
    ……
    于好对此持将信将疑态度,她觉得,就算到七老八十了,她也要做个有少女心的小老太太。
    她现在其实就没什么少女心了,偶尔在面对陆怀征的时候能冒出那么一丢丢,比如他吻她时,在她耳边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时,他的每一声喘息,或者每个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眼神,都能勾得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
    再次见到陆怀征,是在一个月后。
    那时,于好跟狄燕妮的战争正式打响,她俩争执的话题甚至上了微博热搜,什么评价都有。
    有人认为她是蹭了狄燕妮的热度,想出名。
    舆论哗然,如山洪暴发,于好对此不置可否,写论文做报告,每周六按时开讲座,生活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有狄燕妮的狂热粉,跑到她的讲座上泼硫酸。
    她都只是淡定地坐着。
    唯独那天在军嫂联盟群里,看见一张陆怀征的照片,那照片是偷拍的。
    他没有穿作训服,一身笔挺的军装立在一架歼20的恢宏战斗机身边,打了个板正的军礼。
    身后是祖国波澜壮阔的山脉,和迎风招展的国旗。
    她捂住眼,终于没忍住,眼泪潸潸然。
    真想他啊。
    第68章 赵黛琳番外(01)
    赵黛琳有个外号叫大魔王。
    因为只要她想要的东西, 从来就没有失过手。从幼儿园开始, 她就是一个对自己非常有规划的小孩儿,在别人都玩泥巴、打弹珠、滚铁圈的年纪。小赵黛琳已经装模作样给自己规划起了未来的人生,甚至对隔壁家的小哥哥起了歹念。
    赵家没有女孩儿,她头上三四个哥哥,唯独生了她一个女儿, 也算是在男孩儿堆里滚大的,性子确实有些野,算是被所有人宠着, 捧着,长大的。加上这一路, 她对自己的规划也十分清晰,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倒也没吃过什么苦。
    这个大魔王的称号,源于她几个哥哥, 因为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格外疼惜, 赵黛琳说一句想要天上的月亮,这几个哥哥上天入地也要轮番为她摘下来。
    这个‘月亮’, 就从隔壁家的小哥哥开始了。
    她记得小时候住的胡同院往北是一片密匝匝的白桦林, 白桦树的树皮细腻像绸缎,微风轻轻吹拂时,那三角形的树叶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树干上那万千的疤结,像是成千上万双眼睛,不着痕迹地窥探这个世界的真实。
    赵黛琳就觉得隔壁的小哥哥特别像白桦树,拥有一双能看透世事的眼睛。
    于是就成了赵黛琳的初恋,那是还是四五岁,虽不懂这些大人的情感,但在小孩儿的世界里,喜欢一个人,就是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风险给他了,对赵黛琳来说,她最宝贵的就是这几个哥哥了,哥哥们的任务,从那时起就从保护赵黛琳变成了保护她的暗恋对象。
    不过暗恋对象很高冷,大多数时候对她总是不理不睬的,偶尔会笑,只是在看见其他漂亮姑娘的时候,会微微轻撇起嘴角,可转头瞧见小赵黛琳正托着腮冲他痴痴的笑呐,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挪不动了。
    小赵黛琳见他不笑了,也愣住了。
    更让小赵黛琳不解的是,宇成哥哥明明不是很喜欢她,对她也爱搭不理的,可却也从不拒绝她,对她的哥哥们,也都挺有礼貌,道貌岸然的,让小赵黛琳想到阳奉阴违这个词。
    别看她那会儿年纪小,唐诗宋词也信手拈来,成语大词典早已被了个滚瓜烂熟,她其实很有趣的,知道很多一般小孩儿都不知道的事儿,可宇成哥哥不爱跟她玩,却喜欢跟她的哥哥们玩。宇成哥哥拿她当傻子,小赵黛琳也没戳穿他,认认真真地扮演着自己小傻子的角色。
    或许他就喜欢这样傻傻的女孩儿呢?
    小赵黛琳自我安慰地这么想着,后来她发现,并不是,宇成哥哥并不是喜欢傻傻的女孩儿,宇成哥哥只是习惯了享受她的喜欢和她哥哥们的保护。
    那时上学那段路,总有小学生被初中生收保护费。一天,胡宇成不知道哪里惹了些社会青年,那阵子天天被一个小黄毛骚扰,放学就带着一帮把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小流氓天天堵在他回家的路上,对他拳脚相向,甚至还跟他勒索,要拿胡宇成姥姥的买药的钱。胡宇成誓死不给,被人踩着脸狠狠摁在地上,直到嘴角磨出了血,尝到了一丝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