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便看见门口围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蓄胡须的中年人,国字脸,一脸肃穆庄严的模样,穿一身棕红色锦衣,负手而立。
赵如皓跟在他身后。
少年脸上一片青肿,显然昨夜返回之后,被他那守株待兔的爹抓住了小辫子,遂惨遭毒打,连他娘都没能救下。
此刻,赵如皓一手姿势怪异地捂着屁股,一边背着中年人,仍见缝插针地对许婉儿龇牙咧嘴,表情夸张,不知在说些什么。
……被中年人一巴掌抽了回去。
中年男人注视着谢珩,暗沉双眸中闪过思索之色,面上则温和一笑,一副长辈做派,朗声道:“这位就是谢小公子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珩眨眨眼,努力将纷乱思绪驱赶干净。
少年与中年男子对视片刻,微微颔首:“谢谢。”
对这个反应始料未及,赵氏家主顿时一愣。
却见谢珩思索片刻,抬手指向中年男子身后的赵如皓,真诚道:“赵小公子也不错,一表人才,天性……赤诚。”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俨然也站在长辈的角度,赵氏家主眉头微皱,面上露出一丝不满,刚欲开口叱驳,却被身后少年拽住了衣袖。
赵如皓满脸兴奋,一副得遇知己的满足样:“爹,你看!人家都知道夸我赤诚!”
中年男子:“……”
他额角青筋微微抽动,衣袖挥动,将喜上眉梢的少年一把拽回,抬手欲抡——但宽大手掌在半空停滞片刻,顾及周边围观百姓,还是悻悻地垂落下来。
什么赤诚,对方分明是变着法子骂人傻,这臭小子还以为得了夸奖?
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笨蛋?
被赵如皓这一耽搁,谢珩与许婉儿借机踏入门中。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台,竖立着木人、沙袋、靶子等物件,因为许久无人而略显荒凉,清风吹过,从木桩上拂起一片细小沙砾,阳光下熠熠生辉,缓缓飘荡。
场中站着两个人。
靠前一人一身黑衣,浑身遮得严严实实,戴一浅色面具,气息冷若寒冰,浑身上下仿佛刻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靠后那人则显得随意许多,右手搭一木桩,半个身子支在上面,长到不像话的腿惬意地支着,面具是可爱的猫咪状,下方微微掀起,露出一抹白净下颚。
见到谢珩跟许婉儿,戴猫咪面具的人轻笑一声,道:“总算来了?让我们好等。”
从靠近刀场开始,许婉儿的神经便一直紧绷,听到对面似笑非笑的语气,她下意识一哆嗦,俯身便欲致歉。
却被靠前那人挥手打断。
“开始吧。”他冷冷道,语气毫无起伏,宛如千仞寒山上从未见人迹的冰雪。
谢珩从旁边木架上抽出一把刀。
长刀出鞘,“铮”地一声清鸣,浅色玄气从少年掌心流泻而出,如有清风萦绕,草木随之摇摆。
少年眸色微凛。
从见到场内两个黑衣人的那一刻起,谢珩便清空了脑海中一切杂念,无形威压迎面扑来——是唯有修者能感受到的压迫力,前方二人虽未有动作,或立或倚的姿势却暗生意韵,刀光剑气,凛冽森然。
考核,从他们踏入刀场那一刻起,已经开始了!
血液在四肢骨骸内沸腾翻涌,久违的兴奋感袭上心头,谢珩右手翻转,长刀竖起,唇角微微上扬。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朗声道。
刀光泛起炽热金芒,谢珩身形如电,猝然急冲!
靠前的黑衣人握住刀柄,从身后抽出一把幽幽长刀,锋刃是深海般泛着凉意的深青色,明媚阳光下散着森森冷气,青年将刀横握在前,湛蓝玄气如泉流奔涌,裹住刀刃。
谢珩的刀却在靠近之时,猝然变向。
本是劈砍之势,却被少年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化为前刺,玄气猝然凝聚,汇于刀尖,奋力刺出——
刹那间,两人间爆发出骄阳般璀璨的亮光。
劲气一圈圈向外扩散,在地面留下海浪板清晰可见的痕迹,沙砾被劲风吹拂,哗啦啦向四周迸射,花了一众人的眼睛。
许婉儿双手捂住眼帘,任由狂风将秀发吹乱,她顶着飞舞的黄沙,努力睁大眼睛——
前方不远处,谢珩收刀回护,胸膛剧烈起伏,猛烈咳嗽几声后抬手在嘴角一抹,微微一笑道:“承让。”
冷傲黑衣人停滞片刻,略一低头。
黑衣衣角上留有一道细微的刮痕。
谢珩的修为自然不如宗门派下的审核人,但他思路灵活,使一巧劲,猝然转变的刀势超出黑衣人预料,才在黑衣人衣角留下了痕迹。
当然,谢珩受到审核人的劲气冲撞,亦受了伤,但跟最终结果比起来,一点小伤,无伤大雅。
戴猫咪面具的黑衣人俨然失笑,连连摇头。
前方另一位审核人周身寒气更冷了些,冰霜般的目光落在谢珩脸上,又扫过不远处的许婉儿。他盯许婉儿的时间更长,似乎要将少女的面目深深印在脑海里,眸中首次产生了微弱的情绪波动。
“……算你们过关。”
最终,青年收刀回鞘,冷声道。
许婉儿登时松了口气。
方才被审核人紧紧盯住,锥子般的视线迎面扎来,真让她惴惴不安。那审核人的情感也微妙,一会儿隐含杀意,一会儿又泛起些许柔情,杂乱无章,最后又一并融入寒意森森的冷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