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瓣嘴唇殷红饱满,火光下泛着猩红的血色。
武琮吓得火折子差点没拿住,难以置信道:“师、师父?”
师父怎么会衰老成这样?
他的师父是中央学院的院长,是全天下最强的修者!
数年前接他进学院时,师父俨然还是壮年的模样,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笑起来豪爽如山震,目光锐利如星芒。
这才过去几年,怎么突然就变得快咽气了?
老者俨然看出了青年的疑惑与惊恐,但只是眯起眼睛,皱起满是褶痕的面颊,不作解答。
他的嗓音轻飘飘的,比穿行的风更加渗人。
“我知道是你,”老者缓缓道,“小子啊,我了解你。你以前耍的那点鬼心思,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行。”
“十年啊,我的诡蝶兰……”
老者幽幽地摇着头,叹气道:“你看我这样子,哪还有下一个十年?”
武琮悄悄咽了口口水。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无声蔓延,毒蛇般钻进他的衣袖,顺着脊椎蜿蜒而上,冰冷滑腻的感觉令青年头皮发麻。
他磕磕巴巴道:“师父,你、你这是病吗?”
“需要什么?灵植?我们武家有很多灵植,就算没有,我也能出钱帮你买——”
老人轻笑一声,连连摇头。
“我闭关多年,行遍世间名山大川,也只发现了诡蝶兰这一种神奇的物种。”
“你以为它只是在晨昏交错之际,放出幻影,迷惑路人吗?”
“小子,太浅薄了啊。你要观察它那身灰气,那是天地间仅有的,在昼夜交错的刹那,于这株特殊草植上凝结的细微之气——名为,混沌。”
老者嗓音越轻,武琮心头便越发惊悸,不妙感愈强烈。
他脚下发软,出了一身冷汗,涔涔地浸透锦衣背脊,被凉风一吹,湿哒哒地黏在背上。
“诡蝶兰能助我温养这具躯壳。”
“但现在它被你烧光,我……也撑不了多久了。”老者淡漠道。
“不过,借用之前存下的最后一点混沌之力,我还能将自己融进新的身体,活出新的一世。”
“其实吧,我一直在等,等一副完美无缺的驱壳。我等了很多年,等到了你——我跟自己说,已经很好了,至少不比现在这具差。”
“可没过多久,又出了个谢子游。”
老人第数次幽幽叹气,嗓音中却透着一丝笑意。
诡异沙哑的声音在石壁上来回传荡,撞进早已两股战战,丧胆**的青年耳中,利箭般刺耳,让武琮近乎瘫倒在地。
“根骨,天赋,潜力……那丫头什么都好。”
“只有一个问题——她是个女的,是个小丫头。”
“我纠结啊!”
老者雪白的长眉微微下撇,愁眉苦脸,摇头唏嘘道:“我认真思考了许久,要不要做一次女人。”
“要吧,这心理上有点克服不了;不要吧,这么棒的躯壳,过多少年也再难见到了。”
“我跟自己说,等等,再等等。等诡蝶兰的成熟期,等身上这副躯壳撑不下去了,再换也不迟。”
“可我真没想到,上天竟待我如此不薄——在我弥留之际,为我送来了更好的弟子。”
老者倏地抬头,浑浊眼眸中精光爆射。
属于高阶修者的威压刹那间倾泻而出,排山倒海般对武琮当头压下。
青年眼前一花,脚跟一软,再睁眼时,已经瘫软地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你的小师弟,你猜我为何一定要收他为徒?”
“因为他的玄力属性,竟然是早已失传的混沌。”
老者激动得吐沫横飞,花白枯黄的发丝随风乱颤。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我顺着他生活的痕迹一路找寻,来到了这处山岭——你能想象吗?”
“到处都是混沌的气息,哪怕最普通的野兽、蘑菇,身上混沌的力量都比诡蝶兰浓郁百倍!”
右手从唇边抹过,老者餍足地咂咂嘴,面颊浮上一抹诡异的酣红。
他缓步走到武琮面前,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倒在地上的青年,直视武琮细汗奔流的面颊和惊惧交加的眼睛,沉默许久,缓缓露出一抹宽慰的微笑。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老者道。
宛如山岳压身,龟缩在地的青年瑟瑟发抖,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颤抖着嘴唇,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恳求道:“师父,师父!”
“我帮你把关珩骗来,我帮你把他骗来!你看中他了对吗?”
“你别看我,我太弱了,脏了你的手……”
泪水从青年眼角奔流而出,与无法抹擦的鼻涕混在一起,将青年俊逸的面庞染得色彩斑斓,整张脸像在水里泡过,面颊惨白,近乎发涨。
原本俊美的五官已经拧成一团,辨不清轮廓,只留下生死面前难以言喻的大恐惧。
老者凝视着武琮崩溃的模样,缓缓俯身,干瘦枯槁的手指轻轻抚上青年额头。
他近乎慈爱地抹掉弟子的泪水,在武琮重新燃起希望、恳求得几乎发亮的目光中,将尖细的指甲抵在青年额头上。
武琮的心脏突然狠狠一紧!
一抹灰气从心脏瓣膜下悄然钻出,蜿蜒着爬出天灵盖,突破皮肤桎梏——而灰气出现的刹那间,青年的玄丹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猛然攥紧,玄力骤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