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早上好啊。”
哗啦一声审讯室大铁门被拽开,尹铎精神抖擞,大步跨了进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次他没有吩咐守卫帮蔡翔取下手
铐,两个人隔着冰冷的铁桌子面对面坐着。
墙上挂钟刚刚指向五点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蔡翔惨白的脸,他精神状况更加糟糕了,眼珠涨红,嘴唇发白。短短几天,
从潇洒的精英男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
“认罪协定还有最后半小时的有效期,”尹铎抿了一口乌龙茶,微笑道,“不如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前景非常好的公司,在建设一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项目。变成凤凰之前的山鸡就像一块
肥肉,引得妖魔鬼怪蠢蠢欲动。有一天,一只老虎打上了门,山鸡立刻开展‘金色降落伞计划’,规定收购者要支付给每位高
管7000万安置费,就这样成功抵御了一场敌意收购……”
尹铎声音低沉悦耳,语气轻柔和缓,仿佛为小孩子讲述童话故事,蔡翔本就疲惫不堪,这下更是瞌睡连连,头一点一点向
下垂。
“我们刚刚说过了,这家公司还在成长中,高管年薪只有200万,这么高的安置费相当于高管三四十年的工资,让内部员
工起了歹心。”
尹铎丝毫不介意,对着蔡翔那张昏昏欲睡的脸,继续耐心说道:
“不久以后,又有一只饿狼盯上了这家公司,饿狼悄悄接近管理层探听口风,发现有人对高额的安置费动心了。但是这家
公司前景非常好,股东又不傻,不能随随便便就半价折卖,那要怎么办呢?”
蔡翔平稳的呼吸突然一滞,眼皮也动了动,似乎有所触动。
尹铎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这一人一狼一拍即合,决定先搞垮公司,让公司股价降下来,再用闪电
战狙击各个高管,趁位置空缺时,低价卖出公司,这样坏人能一次性拿到高额的安置费,狼不仅能少付几笔安置费,还能以低
价买到公司。”
“再后来‘不合理收购’、‘财务作假’、‘数位高管连续频频爆出丑闻’犹如一支支羽毛箭射了凤凰满身,血越流越
多,美丽的凤凰就要死了……饿狼终于如愿以偿,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董事会上,你猜坏人的下场是什么?”
“那只狼对董事们说,我不会再以买凤凰的价格买一只鸡,所以你们撤掉‘金色保护伞’计划,我才会考虑收购。”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道理是,人和狼不能做朋友,蔡先生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尹铎双手托着下巴,“与狼共
舞,没有好下场的。”
房间内一片安静,蔡翔毫无反应,垂着头似乎睡着了。
“这只凤凰从前叫作成桥铁路,现在叫做成桥运输,”尹铎哗啦翻开文件夹,抽出几张打印出来电话单摆在蔡翔面前,
“您作为小狼崽子的手下,在收购交易的半年前就和成桥铁路的首席行政官来往频繁。我猜因为你家里经营农场,而他恰好也
是农艺爱好者,你们之间有很多可聊的吧,甚至他把你当成了他早逝的儿子?”
蔡翔被铐在桌面上的双手泛白,指尖止不住抽动了两下。
“还记得半年前,你贿赂外籍保安把一份伪造的文件放入检察院大楼吗?我俩上次没在法庭相遇,因为那个保安莫名其妙
消失了,不巧的是,三个小时前我们在他老家找到他了,”尹铎双眼锐利地眯起,“保安说,他收到传票的当天,移民局的人
就找上了门,当天晚上就把他遣送回国了。”
“非法入侵、内幕交易、恶意经营、贿赂……14项证券欺诈罪,至少40年有期徒刑和12亿圆罚款,”尹铎诚恳问道,“你
的父母和新婚妻子能承受得住吗?”
自从被捕后就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反应的蔡翔终于抬起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如鬼般苍白,瞳孔里似乎要流出鲜
血,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脊椎挺得笔直,仿佛被什么力量牢牢支撑着。
“朱砂说过,你干脏活,她来保护你,是吧?”尹铎遗憾地摇了摇头,将几张纸和照片拍在桌面上,“你休了那么久的长
假,还不知道朱砂重病,现在深蓝又是顾偕做主了吧。”
蔡翔眼底微动,目光越过缴费单、医院监控照片,定定望着病历本上的病情概述,看样子是在回忆他休假前朱砂的状态是
否与病症吻合。
“你现在开口,免坐牢、免罚款,后果只是不能再回金融街了,”尹铎向后靠在了座椅上,双腿自然分开,“而我给顾偕
的开价是,主动配合我们调查‘你’,不论查出来什么,对朱砂都只罚款,不坐牢。”
尹铎故意呈现出放松和舒展的肢体状态,与顾偕那种时刻紧绷、压迫的强大气场截然不同,这种体态传递给外界的是一种
漫不经心又轻而易举能掌控一切的信息。
他双手抱臂,镜片后闪烁着奇异的光:“你猜顾偕会保你,还是保朱砂?”
审讯室鸦雀无声,蔡翔半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似乎竭力挣扎着什么。
“根据‘一事不再理’原则,不论是今年和海豚生鲜的商战,还是几年前的水漫森、花鼓科技、中山影业……”尹铎轻轻
道,“凡是顾偕说出来的违法交易,指控都不会落到朱砂身上,他说得越多,朱砂越安全,你就越危险。”
房间里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两个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尹铎不再说话,故意给蔡翔留出思考的时间。
另一间审讯室内,袁崇、薄兮等三四位副检察官、助理检察官透过单面玻璃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蔡翔。几个人神色
各异,但眼底都闪烁着同样的紧张和期待。
墙上挂钟上的分针向前挪了一格,距离早上六点还剩两分钟。
“尹检察官,”蔡翔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听不出是无奈还是讽刺,“你知道鹰犬吗?”
“嗯?”
“鹰犬,是帮助猎人打猎的鹰和狗,形容为主人效力的奴才、帮凶和狗腿子,从朱小姐进深蓝的第一天开始,我被人称为
做她的鹰犬,”他缓缓向前倾身,注视着尹铎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所以不论是40年还是80年,14项指控还是40项
指控,我要是告诉你一个字,才对不起我的‘良心’。”
蔡翔在几道激烈的目光中主动起身,把手铐和铁链晃得咣当直响,转头冲着门口大喊道:“守卫!”
守卫闻声进入,看了看尹铎。
僵持了几秒,尹铎一抬手,示意守卫把他带走。
冬日的清晨,天色依然浓黑。
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照在蔡翔侧脸上,下颌侧颊的胡茬像半张青色面具,让他向来儒雅温柔的气质变得狂野又粗暴,而那双
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坚定的微光。他挺直了后脊梁,迎着嗡嗡作响的暖风,大笑着走向了牢房深处。
“朱小姐……樊先生收到了企鹅基金的offer,银行那边同意在他房子卖出之前,只需交最低还款额,听说是一位大佬出面
和银行沟通的。”
蔡翔站在办公桌前,尴尬地挠挠头。
“他做不了高压工作了,”朱砂低头在成摞的文件上飞快签名,头也不抬,说道,“社会责任投资才适合养老。”
“……”蔡翔被噎得脸红,低声道,“多谢您。”
“算了吧,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朱砂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抽了一份文件,“你看到
了,我现在是个光杆司令,所以看见个能干活儿的人就饥渴难耐。”
蔡翔眼神飘忽,脸上又浮现出不尴不尬的神色了。
入行多年,他对男性开黄色玩笑不理不睬,但面对着女性,尤其是朱砂,他比被调戏的人还到难为情。
朱砂把文件一推,向后仰到座椅上揉了揉酸疼的的肩膀。
“两年前,我问你要不要进我的组,你说你要做出点成绩,不想再被人叫‘蔡公公’”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你帮我做
成了成桥铁路后,我再问你,你还说你没准备好。”
“成桥铁路”这四个字仿佛是什么禁忌,朱砂说出口的一瞬间,蔡翔整个人一僵,站在空地上,许久没出声。
“现在,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朱砂站在蔡翔身前,双臂交叉于胸前,神情认真严肃,“如果你还不愿意,以后我绝不再
提。”
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个人面对面站了许久。
“为什么是我?”蔡翔声音沙哑,“如果是因为您进深蓝第一天只有我没欺负您……”
“我的老天爷啊……”朱砂几乎要抓狂了,连连往后退,“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吗?”
蔡翔默默注视着她。
“好吧……我还真……知恩图报暂且再说,请你别侮辱‘好人’这个词,”朱砂咧嘴磨牙,忍不住抓她的脸,“我……我
的‘知恩图报’只不过因为我是回避性人格,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人家对我的好,还回去也不是要对人家好,而是我是不想欠人
家什么,也就是说,我这么做还是我为了自己舒坦,不是让对方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蔡翔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朱砂失态。
“至于我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朱砂终于恢复了镇静,诚恳道,“第一,农业部的业绩是你一个在扛,樊尚
做决定前都先要问你的意见,你才是部门老大,但你没有邀功也没有抱怨,一直默默保护他。”
蔡翔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
“对,我给樊尚多发的这两年工资,是看你什么时候才厌倦让废物顶在你头上。如果不是我的精英组集体撂挑子了,我也
不会在这时候辞退樊尚,”朱砂补充道,“不过你别以为你一直不抱怨,我就能让你一直养着樊尚。”
蔡翔喉结滚动,情绪复杂。
“第二,成桥一案,证明了你有作恶的能力,”朱砂沉下脸,“精英组经手的几乎都是成桥铁路这种肮脏的内幕交易,想
稳赚不赔,只能去刑法里找项目。我不会偏袒你,只让你做干净的案子,但你是我组里的良心,你可以随时冲进来骂我,只要
你能说服我,我立刻就收手。
“最重要的是,我在乎你对樊尚的忠心。我知道让你去脏活儿,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承诺给你最多的资金、最好的项目,在我组里不用担心收益,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托底,你可以随心所欲投资你喜
欢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面临指控,不论多少年的监禁,多少钱的罚款,我都会不计代价救你出来,我的要求是……”
朱砂迎着蔡翔的目光走上前,神情肃穆,言语庄严。
“保证不隐瞒一场交易、不因良心不安泄露内情、不将旁人的利益置于我的利益之上,永远忠于我、尊重我、保护我、尽
忠职守、奔走效劳、直到我们和平解约,你愿意吗?”
……
守卫跟在蔡翔身后,隐约听见他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个人进看守所后一直没就怎么睡过觉,反复被带到审讯室问相同的问题,不会是精神崩溃了吧,他这么想,不由得靠
近,只听男人嘴里呢喃道: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以下不收费——
因为朱砂没出场,所以今日双更,11点之前
“奔走效劳”这个词好像不太对,我和校对两人想了一小时,找不到合适词,请大家意会,知道是为我所用的意思就行了,作
者是文盲……
猫鼠游戏·125囚徒困境(下)(4560字)
早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尖锐刺耳的铃声划破了黑暗,响了好半天,才有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狠狠拍断了声音。
十二月份的清晨天色漆黑,厚重的隔光窗帘更是将房间捂得分不清日夜。
赵一淳打着哈欠,翻身坐起,手指按下了床头灯开灯,一瞬间房间内灯光大亮,余光蒙蒙眬眬瞥了到什么东西,他定睛一
看,登时浑身汗毛倒竖,失声尖叫:“我操!”
卧室角落里摆着一张座椅,那是他用来顺手搁东西的,原本放在上面游戏机、充电器、电子书都被扔在了地上。而靠背座
椅里正坐着一个男人,那人跷起一条腿,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交叠着撑住下颌,姿势优雅随意,如华丽的意大利黑手党教父。
一瞬间,冰凉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赵一淳牙齿止不住哆嗦:“你你你……”
昏暗的床头灯洒向墙角,勾勒出顾偕英俊锋利的轮廓,天生削薄冷漠的嘴唇紧紧抿着成一条直线。
“尹铎找过你。”
顾偕语气笃定,声音冰冷,虚空中仿佛有一桶冰水哗啦浇灌下来,砸得后脊梁骨又冷又沉。
赵一淳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睡着了一夜安稳觉,一睁眼就看见前任老板兼前黑帮老大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不知在
黑暗里盯着他多久。他被吓得还没缓过神,刚一开口声音都变调了:“我什么都没说。”
顾偕又问:“尹铎说什么了。”
赵一淳用双手搓了搓脸,强行镇静下来,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他知道成桥铁路的事,猜到朱sh……朱小姐买通了行
政官,里应外合拿下了公司,但他手上没有直接证据,都是电话单、停车罚单这种东西。”
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顾偕定定注视着赵一淳,那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能看破一切谎言。
“中山影业……我做得不太干净,”半晌,赵一淳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手指绞着被角,缓缓开口,“他让我好好考虑两
天。”
周遭空气紧绷到了极点,顾偕眯起眼,渗着毒蛇般的恶意,轻飘飘抛下了一句:
“你还有事隐瞒。”
赵一淳嘴角一抽,脸上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我发誓什么都没说,只是他明天……今天上午要我去一趟检察院,没说是什么事,”赵一淳借着深呼吸强行咬紧了后槽
牙,“但……但我猜,可能是想让蔡翔看见我,让他以为我交待了什么吧。”
顾偕靠着椅背一言不发,半边侧脸隐没在阴影中,另一侧的眼尾、鼻梁和下颌线则被灯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赵一淳心里发虚,直勾勾盯着顾偕看。
空气里仿佛生出了千万根细密的尖针,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每分每秒都如同置身炼狱般煎熬折磨。不知过去了多久,顾
偕忽然放下了一条腿。
赵一淳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一会儿给尹铎打电话,告诉他,你不去检察院,而是要回深蓝工作了。”
顾偕在赵一淳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慢慢整理了风衣,转过身走向卧室门。
门被拉开了一半,客厅内一片漆黑,顾偕脸上映出清晰的光与影。
“把嘴闭紧了,不然某天你早上醒来,看见我又坐这张椅子上,”他加重了语气,“那就不一定只和你谈谈了。”
砰!
房门关上,台灯静静亮着光,第二轮闹钟开始响起,与每一个平凡无奇的早上一样,不速之客仿佛只是个梦境,而椅子边
散落的游戏机、电子书和充电器又清清楚楚提醒着他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良久,赵一淳眨了眨眼,在尖锐刺耳的闹铃声中一头栽倒在床上。
·墙上挂钟一圈圈向前走,天色由浓黑转蓝,烈日白光变为金红夕阳,既而夜幕再次笼罩住繁华都市。
“每股42圆,60%付现金,剩下的用债券支付,”电话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或者我们用‘前段加重型收
购’,最早出售的60%的股票支付每股44圆的价格,剩下的就按照每股29圆支付债券。”
深夜的办公室一片静谧,张霖怀里抱着iPad,神情肃穆,气氛压抑到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药味。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又说道:“朱小姐,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随即,电话嘀一声挂断了,墙上挂钟的指针刚好走
到“12”,倒计时开始了。
朱砂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抱臂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衬衫被汗水浸湿近乎透明,大颗汗水从额头滑下来,又是一副进了炼钢
炉的状态。
国会责令王冠集团在三十天若不能提交出更高的价格,就要将深蓝的报价上报股东大会,第一个买家在十分钟前现身了。
米黄酒店集团来势汹汹,带着两个收购方案前后夹击朱砂。
“前段加重型收购”是指股东越早卖出手里的股份,得到越高的价格,反之则越低。
相当于拆迁户和开发商谈条件。
痛痛快快就搬走的原住民可以拿到更多平米数的房子、可以第一个挑回迁楼层、单元和房子朝向。扛到最后的钉子户不仅
拿得是最低价,甚至有可能被划出拆迁范围,成为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唯一平房。
受第16(B)条款限制,朱砂持股时间还不满六个月,卖出的差价必须还给王冠,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接受“前段加重型收
购”。
“如果您不同意每股42圆收购,那就只能采取前段加重型收购了”——把朱砂放进钉子户的位置上,她只能拿到每股29圆的价格。
“如果您不反对,米黄酒店愿意以每股42圆的价格,一次性收购王冠集团。”——价格不是很美丽。
这几天连轴忙下来,朱砂的身体吃不消了,她的太阳穴嗡嗡跳动,全身血液沸腾,眼前一阵阵泛黑。
张霖犹豫道:“老大你没……”
话还没说完,只见朱砂身体往前一倾,几乎要倒下去,幸好她及时撑住了桌子,踉跄两下便稳住了身形。
“我操!”张霖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你要不要休息……”
朱砂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张霖说话,双眼紧闭,嘴唇半张,似乎正要说话。
房间里鸦雀无声,张霖目光灼灼等朱砂吩咐。
王冠集团和米黄酒店集团联手赤裸裸将深蓝逼入绝境,强迫他们接受每股42圆的报价,而且就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连续
好几天高强度加班,张霖脑子没那么灵光,只能寄希望于朱砂了。
“那个……”
朱砂刚吐出这两个字,整个人又一晃。张霖下意识上前,正要接住她,突然身旁刮起一阵风,紧接着他的后背重重撞上桌
角,剧烈钝疼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我擦……”
张霖倒吸一口凉气,揉着后背,抬头一看,只见风一般的神奇Boss双手勾起朱小姐的腿窝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谁接不是接呢,”张霖吐槽,“我还能看着她摔吗,您也不用这么急啊。”
朱砂似乎有点头晕,眼睛睁了一条缝又立刻闭上了,连抬手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虚弱道:“我没事……”
“你去回复王冠,”顾偕充耳不闻,继续抱着朱砂,转过身冲着张霖严肃道,“如果他们敢接受的米黄酒店的报价,我们
会先去法院打官司,同时在市场竞购,持股到51%然后把股价逼到25圆。”
简单来讲,持股比例达到51%时,公司已经完成私有化,重大事项投票时,深蓝都有一票否决权或者一票通过权,到时候
多少报价都是顾偕说了算。这是王冠最不愿意看到情景,所以前后夹击报价在王冠内部会去回绝了米黄酒店集团。至于现在为
什么不直接收购到51%?因为没必要,深蓝的资金还得放进其他篮子里。
张霖眼前一亮:“得令!”
然后他又忧心忡忡望向顾偕怀里:“那朱小姐……给她叫个救护车?”
顾偕垂头看了看朱砂,低声道:“告诉大家,这几天有事情都来问我,让她好好休息吧。”
·浴室里热气腾腾。
“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很坏和一个更坏的选择时会超常发挥,”顾偕半蹲在浴缸前,正提着花洒帮朱砂冲掉洗发水,“但
是,今晚请你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
激素针的副作用在没日没夜的操劳中放大了数倍,热水冲掉了皮肤上的汗渍,顾偕洗完她的头发,又开始为她按摩。男人
的手劲大,被他捏过的部分肌肉得到了深度放松。
朱砂被捏得一直小声哼哼,疲惫感一拥而上,她好想就这样在水中沉睡,但脑海中一直绷着一根弦没办法让她安心入眠。
她低声道:“谢谢顾先生。”
房间里一片安静,顾偕许久没有回答,直到她陷入昏睡前,隐隐约约听见顾偕说了一句:“我不想你谢我,我希望
你……”——他说什么?——希望我怎么样?
但是她真的太累了,没有力气再追问了。
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生理机能进入休息状态,但大脑还是清醒的。朱砂仰面躺进浴缸中,脑后枕在浴缸边。她似乎陷入
了黑暗的深渊,能感受到顾先生的每一个动作,却无法回应,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想转个身让他揉一揉后腰也动不了,只能朦
朦胧胧地睡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感觉到柔软的毛巾正在擦去皮肤上的水珠,紧接着身体一轻,她被人抱了起来。
然后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被子被轻轻拉到肩膀。
她一直在等待关门声,等啊等啊,听不到关门的声响,她没办法安心入睡。
然而床铺一沉,她的手被拉了起来。
坐在她床边的人在她额头、鼻梁、脸蛋还有嘴唇上都落下碎吻,那力度轻柔仿佛对待一件一碰就碎的珍宝。
朱砂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脑海却越发清明。
她拼命地睁眼,睁眼,想要冲破这鬼压床的感觉,可不论她睁开多少次,眼前依然漆黑一片。黑暗中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
知,只剩下了眨眼的感觉,就在她彻底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听见顾偕叹息一声:
“我在这儿陪你,都让你睡不好了吗。”
字面意思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像叙述一桩事实,不知是不是朱砂的错觉,她竟然从这句话中听见了写委屈甚至是自
嘲。
朱砂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黑暗之中只见顾偕坐在床边,正低头温柔地望着她。
夜色宁静,两个人一躺一坐,无声无息凝望了许久,半晌顾偕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你好好睡吧,我不打扰你
了。”
说罢他起身向外走,朱砂突然道:“顾先生?”
“嗯?”
“几点了?”
“没耽误你多久,”顾偕转过身,拧起眉头,“你也就刚睡了十几分钟。”
“……”朱砂眼角一抽,这次语气温柔了一点,问道,“几点了?”
顾偕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二点半。”
“那现在是您的生日了,”朱砂强行挤出个微笑,“生日快乐。”
顾偕依然保持着手搭在门把的姿势,走廊灯光从门缝里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条光带,他平静道:“多谢你。”
“那么,晚安,顾先生。”
“晚安。”
房间门关上,卧室里一片静寂。
繁华都市的灯光彻夜不熄,69层的高度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霓虹灯透过窗帘隐隐在天花板上投下浅色的光影。
朱砂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直直注视着虚空。
……
“没有人知道我是几月几号出生的,要不是社工威胁我奶奶,说不送我去念书她就得坐牢,我才知道我连出生证明都没
有。”
房间里充斥着交合之后的气息,撕碎的性感睡裙、男人的衬衫和西裤一路从卧室门口堆到床边。顾偕一手枕在脑后,一手
摸着少女手感极好的臀部,漫不经心道:“选一个你喜欢的日期吧。
“哪天都一样。”
顾偕又问:“我们认识那天?”
朱砂皱起眉,似乎不赞同:“您是哪天的生日?”
“12月11号。”
“那我要12月10号的生日。
顾偕低下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少女被识破了暧昧的小心思,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上,嘴硬道:“这样可以和您一起过生日。”
她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她那两个哥哥的生日前后相差两天,生她的那个女人每年在同一天做一锅长寿面煮两个鸡蛋,省
时省力,两个哥哥也乐得开心。
“不,你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顾偕托起朱砂的下颌,严肃道,“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你,不必与任何人勉强捆绑在一
起。”
“我就要12月10日的生日。”朱砂坚定道。——她希望比顾先生早一天出生,以后的日子里就由她来保护他。
那时候,她还没有去过疗养院,不懂怪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唯一的愿望是快点长大,早日成长为足以于顾先生匹配的完
美女性,和他一起上班下班、坐在面对面的两间办公室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二十四小时都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她希望戴
着顾先生送她的鸽子蛋招摇过市,听茶水间里的女人议论她的钻石有几克拉。
后来她的顾先生与他未来的太太于她生日这天重逢。
从某种意义上,她生于这一日,也死于这一日。
办公室隔音甚好,极度安静的环境中耳鸣声渐渐清晰。
朱砂睁眼望着黑暗的空气,良久后,翻过身,闭眼睡去。
——以下不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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