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过年的时候老板大约是装修了一番,增加了几张桌子,让原本就不大的地界更加逼仄了。
周辰越紧挨着店里简陋的货架,转身的时候撞到架子,上面码着的酒瓶叮当作响,让人害怕。
老板端上来两碗饺子,怕周辰越吃不饱,她又叫了一份锅贴和瘦肉丸,毕竟今天林奕萱做东。
“小伙子不喝点酒?”老板敲敲货架上的酒瓶,示意周辰越来一瓶。
周辰越非但没有酒瘾,还有些反感酒文化,正要摆手拒绝的时候,却听到林奕萱脆生生回了一句:“好啊!”
周辰越诧异:“这可是白酒。”
“嘁,小瞧我?”林奕萱顺手就跟老板招呼了两瓶。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板帮他们开了两瓶,他敲了敲玻璃酒杯:“小白,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慢慢告诉你。”
周辰越:“又抽烟又喝酒的,你不会还吸过毒吧?我怕哦。”
林奕萱笑,用杯子给他碰了一下,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音过后,她猛喝了一口,然后发出雪碧广告里那种喝完饮料之后的舒爽声,透心凉,心飞扬。
周辰越被她的喝法吓到了,夺过她手里的杯子:“你当白开水喝呢?”
林奕萱一脸不屑地又把杯子抢回来:“没事的,我酒量很好。”
他很少喝酒,白的就更别说了,本身对这东西没什么欲望,而且他家里遗传,沾一点酒就特别上脸,他总觉得这样特别难堪。所以他抿了两口就不碰那个杯子了,但红晕早就爬上了脸,被林奕萱看到,他更加不自在了。
来自中国男人毫无道理的自尊心:酒桌上千杯不醉,房事上屹立不倒。
“原来你喝酒会脸红啊。”林奕萱伸手去戳他的脸,“早知道就早点跟你喝两杯了。”
“亚洲人都这样,而且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事。”周辰越拂去她不安分的小手,蹩脚地为自己辩解,“我最近连烟都在戒了。”
“怎么突然戒烟?”
周辰越放下筷子,绕过桌子坐到她身边,然后凑近她的脸低语:“你闻闻,我现在说话有烟味吗?”
“现在没有,但你以前刚抽完烟会有味道。”
“我就是怕抽多了之后,就算不说话也有味儿了。”周辰越把自己的碗从对面挪过来,“过年的时候遇到一个老烟鬼,不张嘴都一股烟味,我怕了。”
林奕萱点点头,庆幸自己没什么烟瘾,然后低头小酌了一口。
“你少喝点,这玩意儿又不好喝。”周辰越见她那一杯酒都快见底了,那一小杯估计有二两吧。
林奕萱听了这话,干脆把剩下那点也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对周辰越道:“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每次喝酒的时候,都会用筷子沾一点给我尝尝。”
像是怕说的不够具体,她用筷子在周辰越杯子里沾了一点,然后放进嘴里嗦了一口:“像这样。我小时候就练出来了,还偷偷在家找酒喝呢。”
这是周辰越第一次从林奕萱口中听到有关她爸爸的事情,据他所知林奕萱上初中的时候她爸就出事了,所以她说的那段小学的时候的时光,必定是她心中的美好回忆。
“很开心吧那个时候?”
“嗯,后来我爸爸就去世了。”林奕萱点点头,然后抬头看他,“小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里的事了,还不敢问我对不对?”
“我怕你难过,你不说,我就不问。”
周辰越吃完自己那碗饺子,又去夹盘子里的锅贴。其实他想知道的更多,但他不敢问。这是真的,她不说他就不问。
半晌,林奕萱开口:“初二的时候,我爸厂里出了事故,人没了,赔了笔钱。读完初三我妈就不让我读书了,带我去一个纺织厂里打工。”
她语气平淡,用勺子舀碗里的汤喝,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就是坐在缝纫机上给衣服踩线,缝合,做一件赚五分钱。”
她放下碗,看周辰越吃东西,她知道周辰越这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但她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听她讲就可以了。
“初三那年暑假我在厂里做了两个多月,高中快开学那阵,我妈跟厂里一个有老婆的男人跑了,私奔。”
“我爸的赔款也被她拿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然后我去找姑姑,她给我钱去读高中的。”
周辰越的锅贴有些吃不下,她把这些事说的很轻巧,但个中滋味可想而知。他不太会安慰人,或者说没遇见过真正需要安慰的人,听她说完这些话有些手足无措的沉默。
良久,周辰越放下筷子:“小白……”
“你酝酿这么久不会是要安慰我吧?”林奕萱打断他的话,“安慰就免了,来,喝酒。”
“啊,没有……”
被她猜到,周辰越只好放下那些蹩脚的安慰话术,
“我是想说……”他拿起筷子,在酒杯里沾了一点酒,然后递到她嘴边,“以后我可以沾酒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