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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节
    “殿下危险!”狄仁杰呆呆的听着方战向他汇报折冲府的动静,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这些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的?手段是不是太过于狠辣了?难道真是一向低调的房陵公主不成?
    “立刻赶往……折冲府!”狄仁杰一咬牙,看着旁边横刀都抽出一半的元芳,郑重地说道。
    “可是……我们这些人……”元芳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人,自己这几人要是冲进折冲府,恐怕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没办法了,只能是铤而走险一试了,白小姐需要盯着房陵公主,如今也脱不开身,太子殿下……把所有兵力都调集到了南诏,我们没办法硬抗,只能试着接近李规跟李温,只要控制住他们,看看是不是就可以把折冲府控制住吧。”狄仁杰心中有些埋怨李弘的轻率与自大,把所有可以镇压、威慑成都府的浮屠营调走,使得自己在兵力上占据了完全的被动,也使得所有人都陷入到了险境之中。
    太子殿下为何会如此轻率呢,难道说南诏的行事真的比成都府还有危急不成?
    “方战、恒桥,你们以为呢?”狄仁杰回头,手里此时也多了一把横刀,这个时候,狄仁杰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够力挽狂澜的能力了。
    “阻止他们出城,白小姐的信息,城外的五百人,确实是跟着房陵公主一同往城北方向去了。其目的地怕不是青城山就是成都府粮仓。”方战平静的看着狄仁杰说道。
    这个时候,其实考虑什么都没有用了,虽然房陵公主出城的真正动机,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仅靠依稀的猜测,也能够猜到,带着李倩等人出城的她,肯定不会是去帮助太子殿下的,更不会是向太子殿下认罪、自首的。
    “元芳,联系李规跟李温,就说……就说我们被殿下的人盯上了,希望他们能够保护我们。方战、恒桥,你们立刻搜寻曹王之子李俊、李杰的下落,如果也在其他折冲府的话,能够控制便尽量控制,实在不行……你们就自行决定,但……唯一的要求,绝不能让折冲府出城与房陵公主他们汇合。”狄仁杰走到门口,这一带到了晚上便变得漆黑无比,视线根本无法穿透如墨般的夜色,看清楚十步之外的景象。
    “是,末将这就去,末将会安排一些人保护您的周全。”方战跟恒桥对望一眼,而后便转身隐入到了月色中。
    “大人,就凭咱们几个人,能……能行吗?”元芳扶着马缰,在狄仁杰上马后,抚摸着马脸仰头问道。
    “能不能行也得试上一试了,此时此刻,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了,无论是殿下,还是跟随房陵公主的白小姐,还是身在成都府的我们,身家性命都在这一夜了。”狄仁杰挥挥手,示意元芳上马说。
    “这……这太快、太突兀了吧,白天的时候,成都府还是一片和谐,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一下子就这么突然的变成了如此紧张的形势?”元芳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跟狄仁杰与李倩等人见面,从他们的话语中,并没有察觉出一丝一毫他们被动的情形,或者是殿下逼迫他们的紧张情绪来。
    只不过是权善才跟苏宏晖一直渺无音讯,但在今日与李倩会面时,看他们的样子,也没有过多的担忧啊,怎么这眨眼间,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下子风云突变了。
    狄仁杰骑在马背上,还有心情轻松的笑了笑说道:“这就是聪明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啊,普通人呢,会在事件发生后,才会想如何处置的应对之策,而聪明人呢,则是靠脑袋、料敌先机。”
    “这话怎么说?还请大人为下官解惑。”元芳一头雾水,更加不明白狄仁杰所言是何意了。
    “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情形,其实早就在人家聪明人的脑袋里预想过了,唯一的区别就是,预想的偏差大小而已了。”狄仁杰端坐在马背上叹口气,而后缓缓继续说道:“政客都是如此,包括我也一样,大抵都是自信甚至自大的,对于自己的感觉都是极为自信,所以一旦认为一件事情与自己所预料、所判断的发展轨迹一样,他们就会立刻付诸于行动之上,给予他人致命一击。正所谓摧坚陷敌、料敌先机,先手是一名朝堂政客必备的基础。”
    “那万一感觉错了呢?”元芳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问道。
    “错了?错了就是败了,败了也就认了。朝堂之上、官场之中,争斗往往都是如此,错从来不分大小,只分胜败。所以我猜测,殿下这几日怕是已经把成都府的形势,在脑海里演变过好多遍了,而房陵公主显然如同殿下一样,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把成都府的形势研究透彻了,于是不约而同的,都想在彼此主动出击之前,夺取先机。”
    “也就是说,其实事态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其实他们就是早晚碰面?”
    “不尽然,话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如今情势在殿下跟房陵公主看起来,都对自己有利,都是自己制约彼此的好机会,互攻互守,转换极快,就是眨眼间而已了。就像是殿下弄的那个象棋一样,在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后面的三步、四步、五步该怎么走了,同时也把对方会如何走的每一步棋走预想过了,如果接下来对方是按照他揣摩中的每一步来走,那么殿下就可以直接掠过接下来的几步,直奔老巢了。所以,在我们眼里,有时候看殿下与皇后下棋,总觉得他们偶尔会走出一步的一步废棋,但等三五步过后,才发现,原来那步废棋的作用,是在这个时候才起作用的。”狄仁杰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亮起了几盏灯笼在摇晃,依然是悠然从容的跟元芳讨论着。
    “下官还是没怎么明白,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现在做的其实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但殿下跟房陵公主做的,却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利用预想判断,而后直奔最终的结果而去,把中间该有的环节都给省略了?”
    “不错,殿下着急南下西南,权善才与苏宏晖则就成了他的突破口……”
    “那为什么咱们就不能……”
    “因为那是殿下,如果换做我们,谁能留住权善才跟苏宏晖在外地?而不让其回成都府?所以剑南道官场铁板一块,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像殿下如此手握重权的人下来,而今殿下下来,只要把权善才与苏宏晖控制住,这剑南道在我们眼里固若金汤的铁板,在殿下眼里,怕也就是个纸板了。”狄仁杰摇头苦笑着说道。
    这就是实力与权利的差距,换做任何一个人,想要在剑南道官场轻易撕开一道口子,打破突破口,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但如果是殿下自己,以他手里的权利跟他的地位,完全能够就很轻易的,把剑南道官场固若金汤的铁板给踢穿。
    第802章 火
    政客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喜欢铤而走险,但这样的铤而走险,同样是建立在他们对事物发展的预判上,所以在感觉预判对了以后,他们就会行常人看不懂的策略,最后往往在掠过几个环节后,直奔结果而去。
    但也因为掠过环节的原因,就会使得事件变得越发的危险,而这也是政客最为喜欢的,那就是挑战。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俱是其乐无穷。
    所以如今李弘在预判之后,在事物的发展都在他虚拟的谨慎演变后,他便在只有过去的证据,而没有如今成都府的任何证据前,开始直奔粮仓而去。
    直觉告诉他,只要能够验明粮仓,基本上就可以把固若金汤的成都府变成一个,处处都是漏洞的筛子。
    也因为跨过了太多的关键步骤,所以他的处境在接近成都府粮仓时,也是极为危险的,而危险也不是来自别人,来自他心中并未明确的敌人。
    但这些在他看来并不重要,无论是谁在暗中控制着剑南道,在剑南道只手遮天,都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不冲突。
    猜测、预判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发展方向,向着结果而去,但至于谁是主使之人,并不重要,只不过是让过程变得稍微显得危险了一些罢了。
    要不然的话,自己调走袁恕己、郭侍奉的计划,岂不是就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自己要的不就是希望调走袁恕己、郭侍奉,来麻痹敌人、促使敌人因为自己势单力薄而变得大意起来。
    但显然敌人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疯狂的很多,而且更加的果断跟冷酷。
    所以当李弘赶到成都府的粮仓时,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火海,在众人的眸子里闪烁着熊熊火焰。
    粮仓并非是几个粮仓那么简单,而是比好几个村庄合起来的面积还要大上许多,所以此刻,在他眼里能够看见的除了熊熊大火外,就是那灼热的扑面而来的气息。
    一眼望不到头的熊熊火焰,炙烤着两百多人的脸面,即便是离得很远,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灼热的热浪,随着风势向他们这边袭过来。
    “权善才、苏宏晖,你们怎么看?”李弘骑在马背上,虽然四周热浪重重,但他的四周却依然是寒冷如冬一般,让人感觉全身发冷。
    “罪臣不知,或许是天干物燥引起的火灾吧。”权善才面对李弘低着头,声音时不时还要被熊熊火焰淹没、吞噬,让人都有些听不真切他说的话。
    此刻虽然权善才感觉如坠冰窟,但心里却是极为放松的,成都府粮仓被一把大火全部烧毁,太子想要检查粮仓里的粮食显然是不可能了,而至于以前的私运粮草,自己就完全可以推到这些粮仓上。
    灰烬内到底有多少粮食,自己就可以按照都护府内的账簿上的数目来报了,到时候任太子李弘有通天的本事,他也没办法从一地灰烬中,查清楚这里有多少粮食不是。
    李弘的脸阴沉而又冰冷,跟随在他身后的十几个游侠以及温柔,此时甚至有种寒意侵骨的感觉,隐约之间甚至坐在马背上都有些发抖。
    “殿下,要不要派人四处搜寻下,看看是不是有人……”
    “不用了,明显就是有人故意纵火,不想让我查粮仓。”李弘静静的看着熊熊大火,从火势来判断,此刻正是最大的时候,说不准那些纵火之人已经离开了,但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继续观望着火势。
    如同火海一样燃烧的熊熊大火,显然想要同时点燃,或者是按区域点燃,势必需要很多的人来协同点火,不可能是百十来个人就能完成的。
    所以一旦尉屠耆他们想要搜寻附近有无可疑之人,很可能会被躲藏在暗处的纵火者借机除去。
    但会是谁呢?竟然能够想到自己的前头,竟然还比自己提前一步,断绝了自己眼看着就能撕开剑南道官场的口子呢?
    李倩等人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以他们那几块料,显然是不可能想到自己前头的。
    裴守德吗?李倩的夫君可能吗?慕容宾不可能,李琳更不可能了,难道真是自己小看了裴守德不成?
    李弘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权善才跟苏宏晖身上,这两个人原本自己指望着,在查明了粮仓后,自然而然的会因为罪行暴露后,能够交代些什么出来的,但现在一把火之后,指望这两个人显然是更不可能了。
    这一路上都是一种守口如瓶、死也不说的德行,现在粮仓被烧,想要他们说出实情,更是难上加难了。
    “确定了?”李弘看着权善才跟苏宏晖,突兀的问道。
    两人俱是一愣,随即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李弘,不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
    “殿下您……”
    “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留你们两人在身边对我只会多一份危险……”
    “殿下……这不符合大唐律制吧,就算是您想要臣死,仅凭范怀义手里那些证据,就认定是臣等所为吗?臣在青城山时,之所以认罪,是因为臣被殿下的愤怒吓昏了头,所以才口不择言的选择了认罪,但……实际上这些都是范怀义栽赃陷害臣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想必是他任道监察使……”
    “嗯,有可能,不过没关系了,就算是没有范怀义手上的证据也没事儿,就是手痒了,加上我现在很生气,想杀两个人发泄,正好看你俩不顺眼,就这么着吧。”李弘望着大火,示意尉屠耆下马,把两人推入大火中去。
    “殿下,您就不怕他人弹劾您?”苏宏晖心中一惊,难道这场大火,真的把李弘的怒火也点燃了吗?他真的会直接把自己推入火海吗?
    “成都府粮仓着火了,成都府府尹权善才、长吏苏宏晖,心系粮仓,救火之时却葬身火海,何况这些都是自己人,好统一口径。”李弘有些忧虑的搓着手,权善才跟苏宏晖背后肯定有人,但到底是谁在主持剑南道大局呢?
    竟然能够洞察自己的想法,而后在自己之前取得先机,断了所有让自己继续查下去的线索呢?
    如今只能寄望于狄仁杰跟白纯两人了,看看四大世家是不是能够成为突破口,或者是……房陵公主……
    想到此处李弘心里一震,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是房陵公主不成?
    就在李弘愣神之际,尉屠耆与四名兵士,已经押解着权善才跟苏宏晖往那熊熊大火处走去,越是靠近大火,越是能够感受到那份灼热,甚至还带着一股滚烫的痛感扑面而来。
    看着依然不言不语,不打算求饶的权善才跟苏宏晖,李弘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如果这两人真的选择宁死不屈,自己真的就很有可能错过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剑南道官场撕开一道口子,而且很有可能,随着这两人被处死后,会使得剑南道的官场更加团结起来,更加难以突破。
    面对灼人的熊熊大火,人影已经变成了黑乎乎的六道人影,权善才与苏宏晖,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稍微靠近一点儿就会被那火苗点着,两鬓间的头发,此时已经在耳边发出了丝丝的烧焦声音。
    “我说……”
    “小心!”
    权善才与李弘几乎是同时开口,尉屠耆也几乎是同时挥刀,但即便是这样,权善才与苏宏晖,依然是胸口被箭矢射中,眼看着就要向那熊熊大火踉踉跄跄的扑去。
    “拉出来。”李弘再次大喊的同时,身边亲卫队手里的弓弩,已经在夜空发出密集的破空声,向着刚才黑暗中那七八支箭矢射来的方向,射了过去。
    “追。”亲卫队在得到李弘的命令后,瞬间几十骑从身后不远的地方快速向黑暗中驰去,马背上的亲卫队兵士,一个个极低的趴伏在马背上,手中的弓弩搭在自己的眼睛前方,随着战马上下起伏而起伏着。
    尉屠耆看着两名亲卫队兵士被射中,好在并没有射中要害,立刻便命令四人拉着胸口都被箭矢穿透的权善才跟苏宏晖,弯下腰快速的远离火光照耀处。
    “花孟、猎豹追,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咬住他们。”李弘跳下马背往权善才等人的方向跑去,身后的花孟跟猎豹紧紧跟随者。
    “殿下您……”
    “我死不了!快去!”李弘头也不回地说道。
    花孟与猎豹一愣,瞬间向李弘的背影点点头,而后再次折返回来,离得老远便是飞身一跃,不等人在马背上落实,战马已经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后,便向前方的黑暗处跑去。
    温柔、范宁安、范怀义,以及那十几个被亲卫队监押的游侠,面对发生在霎那间的突发状况,一个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端坐在马背上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四周的亲卫队骑兵并没有因此慌乱,除了刚才那追出去的几十骑,剩余的亲卫队兵士,依然是端坐在马背上,只是开始在四周快速的游走、巡视着,眼神犀利的在四周巡视着,手中的弓弩也早已经上好弦,时刻准备射击。
    第803章 劫道
    “死了。”
    “死了?”李弘看了一眼尉屠耆歉疚的眼神,连忙弯下腰查看,只见权善才与苏宏晖,都是后心中箭,而权善才的脖子上竟然还多了一箭。
    看着两人已经毫无声息的脸颊,李弘扶在权善才身后的手一用力,箭矢瞬间被他从权善才的后脖子处拔了出来,带起的一捧血花瞬间洒在了身后那名兵士的脸上。
    “这是我大唐折冲府的箭矢吗?”李弘看着箭头上带着的一丝丝白肉,箭体握在手里很轻,但就是这样的箭矢,竟然能够射击的如此之准,让他也是大吃一惊。
    尉屠耆凑近跟前,看着那成棱状的箭头,而在箭头上竟然还带着一些细小的倒刺,虽然都不大,但如果扎进肉里,可是让人极为难受,想要拔出箭头,必定会带出一块肉下来。
    “应该不是,此箭矢应该是山林之中多用,猎户会用的多一些,他需要这样的箭头扎在猎物的身上掉不来,使猎物在逃跑的过程中,鲜血能够尽可能的从伤口流出直到力竭而死,所以箭头倒刺不大,且多,显然是为小型猎物特意准备的。”尉屠耆接过李弘手里的箭矢,仔仔细细的看着箭头说道。
    李弘直起身子,熊熊大火依然在燃烧着,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这一片粮仓终究还是成为了废墟。
    “追查线索,既然有人躲在暗中等着射杀权善才跟苏宏晖,必定就不会跑的很远,说不准还有接应他们的其他人。”李弘望着身后的黑暗之处,三面都是路,敌人到底会往哪个方向跑呢,他们到底是何人?
    李倩他们真的有能力接近自己,然后暗中杀死权善才他们吗?而且这些箭矢,显然不是折冲府用的箭矢。
    想到这里,李弘拿回尉屠耆手里的箭矢,走向已经从马背上下来的范怀义等人跟前,而后把还带着丝丝血肉的箭矢扔给了范怀义:“看看这箭矢,会不会是益州猎户所用的箭矢。”
    范怀义双手结果空中落下的箭矢,他自己生活在青城山后山多年,对于猎户借宿等事儿算是比较了解,也曾经见过猎户自己做的箭矢,所以拿起箭矢后,用袖子轻轻的擦掉上面的血肉,而后仔细的端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