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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孤寂、压抑、黑暗,窒息的感觉怎么都挣脱不开, 刘珍儿的眉头越蹙越紧, 紧绷的身体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斗争着。
    抚不平珍儿眉头的赵永泽,干脆合衣躺在刘珍儿旁边, 半搂着刘珍儿,有些笨拙的抚着她的背:“珍儿不怕, 没事了, 以后都没事儿了……”
    ‘不怕……’朦胧又带着温暖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身边还是一片黑暗,然而却不再可怖, 反而让人生出了一种温柔的安全感。
    是啊, 没有什么可怕的,迷糊中的刘珍儿,潜意识里想着,身体渐渐放松了。
    赵永泽的声音又小了一些, 动作也轻的如同羽毛一般,直到珍儿的眉头彻底舒展, 才停下动作。
    珍儿已经睡得很安稳了, 赵永泽却不愿起身, 抚着珍儿后背的手也不愿放开。像是巨龙守着唯一的珍宝一样,看着珍儿的睡颜不愿移开目光。
    太阳渐渐升高, 暖色光线洒了一殿。
    刘珍儿一觉醒来, 精神格外饱满, 正要起身, 却发现她正被抱着,那是一种不会让她难受,却也不能轻易挣脱的力道。
    刘珍儿手上蓄力,猛地抬头,她倒要看看是谁敢以这种姿态禁锢她。
    入眼的是一副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容,平日里如渊如潭的双眼紧闭着,周围一圈淡淡的乌青,俊朗的脸上也染上了苍白倦色。
    殿下这是怎么了?刘珍儿想着,昨夜的记忆便猛然汇拢。
    幽暗的慈安宫里,皇太后步步紧逼,杀机凛然,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在她以为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殿下过来了。在得到了生机之后,她做了什么……?
    刘珍儿捂着脸不愿意深想,然而清醒的头脑却把昨夜的经过一次次的回放。
    死里逃生的她,精神有些崩溃了,平日的理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将她的软弱表现的淋漓尽致。
    昨夜她的情绪激动,不仅把隐藏在心里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说了出来,还很偏激的将错都归咎到殿下身上,说出的话伤人伤己。
    想着昨夜说出的话,刘珍儿现在还有些无地自容。诚然,皇太后是该怨恨,但说殿下那些话却着实违心了。
    是!因为唤醒殿下,她才被猜忌;但如果没有殿下,她会是什么结局?被当众杖责!尊严扫地!成为慈安宫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对象。
    殿下为了她和皇太后顶撞,几次被罚,而她昨夜说的话确实是太刺心了。
    刘珍儿整理好情绪,又放松了蓄力的手。怕影响殿下休息,她还尽量保持不动。
    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刘珍儿又开始思考。她和殿下在慈安宫大殿被罚跪,她身体和精神俱是疲惫不堪,她用伤人的话在殿下身上发泄过后,殿下也说了很多话。
    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刘珍儿死命的想,都想不起来,也就放开了,大概她那个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吧。
    她又是怎么回来的?皇太后为什么会放她?殿下脸色苍白,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罚吗?刘珍儿脑子里还满是疑问,心却越来越软了。
    时间渐渐流逝,刘珍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要知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都还没吃饭呢。她轻轻动了动,试图在不惊动殿下的情况下起身。
    想法是美好的,但刚一动,就被殿下的手紧紧的箍在怀里。
    “额……”头撞到殿下的身上,刘珍儿惊了一下,又连忙闭嘴。
    然而,殿下还是睁开了眼睛。往日深邃的眼睛,因为才醒,显得有些迷茫,然而在看到刘珍儿的瞬间,一下子又盛满了星光,他心满意足的搂着刘珍儿在他胸膛上蹭了几下。
    “殿下!”这是把我当抱枕了吗?刘珍儿满头黑线。
    不是做梦?!赵永泽的身体顿时一僵。
    “啊,……啊哈,我刚才是睡糊涂了,你不要放在心上。”赵永泽干笑了几声。
    刘珍儿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睡糊涂了。殿下,您现在能放手了吗?”
    赵永泽心中不舍,但动作却格外君子,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的放在适当位置。若是以往,他就胡搅蛮缠插科打诨混过去,但昨晚听了珍儿的话,他决定认真思考和珍儿的距离。
    在赵永泽心里,他和珍儿是最亲近的人,怎么亲密都嫌不够;但在珍儿心里,他们不过是刚认识几个月的人,且还有身份差距。有时候他的亲密,对珍儿来说是个负担。以后,他得把握好度了。
    ‘咕……,咕……’肚子发出的一阵声响,让刘珍儿的脸一下红了。
    赵永泽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立马道:“珍儿,你饿了吧?我去吩咐叫膳。”
    御膳房是一直备着饭菜,刘珍儿和赵永泽洗漱好之后,膳食就上好了。
    一顿饭毕,刘珍儿的身体才像活了过来。
    “殿下,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到了书房时,刘珍儿将存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太后娘娘怎么说的?”
    赵永泽的手顿了一下:“我将你发现种子培育方法的事情告诉了父皇,你对朝廷有功,皇祖母自然不会再为难。”
    以前,赵永泽怕珍儿害怕他,不敢说出他重生的事情;现在,在珍儿接受他感情前,他也不会说出来了,他知道那对珍儿来说是一种负担。
    “种子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成。”刘珍儿有点焦急:“要是不成,你岂不是在陛下面前没有信誉?”
    赵永泽笑了,安抚珍儿道:“没事的,我相信一定能成。明天我们就去皇庄,一起努力试种吧。”
    “殿下要去皇庄,你不去文华殿了吗?”刘珍儿担忧更甚,生怕是因为昨夜违背了皇太后,要被罚去皇庄。
    赵永泽轻声解释:“现在老师们都在为防灾的事情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去文华殿了,我去了,大部分时间也是自学。种子的事对于朝廷来的防灾计划来说,更是重中之重。我们在其他事情上出不了力,可以在种子上下功夫。”
    所以,去皇庄完全是殿下想去。刘珍儿心里放松下来后,又高兴起来。毕竟,相对于皇宫来说,她更喜欢自由些的皇庄。
    “这次多带些衣物,你可以在皇庄住几天。”赵永泽看着刘珍儿欢快的神情,忍不住开口。
    刘珍儿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了。
    “殿下,长寿宫的女官带了罗氏过来。”气氛正好的时候,来福硬着头皮进来禀告。
    场面一下子就冻结了,赵永泽和刘珍儿的面色都很不好。
    “带她们进来吧。”赵永泽的声音里满是冷意。
    很快,女官就进来行礼了,她身后罗氏被几个侍人推穰着带了进来。
    “太后娘娘说了,这个罗氏行事颠三倒四,说话更是胡言乱语,怕是病的不轻。吩咐奴婢送到长寿宫来,让她安心养病。”女官行礼过后,传达了皇太后的意思。
    长寿宫的气氛一下子就松了很多,赵永泽嘴角勾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孙儿谢皇祖母考虑周全。”
    “我没病,殿下我没病,殿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罗氏听了立即大呼,此时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
    赵永泽冷笑了一下,直接道:“你违背长寿宫禁令,私自外逃,是重罪!挑拨天家感情,是死罪!你污蔑本宫……”
    “殿下,我真的是为了你啊!你是我奶大的,我能害你嘛?”罗氏不停的磕头:“殿下明鉴啊!”
    赵永泽笑了,低头看着那个不住磕头的人:“不急,罪状我们一条条的算。”
    “私自外逃,该怎么罚?”赵永泽状似不懂的问道。
    来福恭声回禀:“重者杖毙,轻者杖六十。”
    “那就行刑吧。”赵永泽轻描淡写道。
    罗氏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擒住她的太监:“殿下,你不能这样罚我,我是你奶母,我就代表着你的颜面!”
    “本宫的奶母在养病呢,你敢冒充她,最加一等。”赵永泽看着罗氏的眼神里满是讥讽。
    “不!我是……”罗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拖到了外面当着众人行刑。
    接下来,就是一阵棍棒着肉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珍儿,你怕吗?”赵永泽留意着珍儿的神色变化。他知道珍儿的性格,但有些事却不得不去适应。她未来会是他的皇子妃、太子妃甚至皇后,这些事情就必须学会。
    赵永泽拒绝了皇太后教导珍儿的提议,就下定决心要自己教她适应。
    刘珍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不怕。”
    她确实不怕了,只是有些不习惯,但一想着外面那个是险些害死她的人,又觉得果然是报应不爽。
    “殿下,行刑已毕。”来福进来禀报,声音里多了一份惧意。
    赵永泽确定了珍儿没有问题后,才转头:“没死吧?”
    “回殿下,没有。”
    赵永泽挥了挥手:“那就给她拿几副药养着,养好了,再罚第二条罪。”
    这话一落,殿里殿外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寒意。
    第35章 皇庄
    “另外,再派个人看着她, 别让她有畏罪自尽的机会。”赵永泽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这真是要让她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啊!刘珍儿都不由抖了一下。
    “珍儿,觉得残忍了?”赵永泽在旁边轻声问。
    刘珍儿脸色苍白的笑了一下:“怎么会?如果不是殿下, 我的下场又能比她好到哪里去呢?”
    若是以往,刘珍儿会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但现在, 她知道没有掌握绝对权力之前, 她可没有资格觉得残忍。
    赵永泽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握住她有些冷的手,见她态度没有反感, 才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处置吗?”
    违背了宫规?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刘珍儿知道这和她有关,但她看着殿下有些说不出口。
    “她要谋害你是原因之一。”赵永泽见珍儿的神色,知道她明白了一些,也不为难她, 继续道:“还因为,本宫要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刘珍儿一怔, 往外一看, 很多宫人都战战兢兢。
    “这……”刘珍儿想了一下, 才找出个词:“所有人都这样绷着,不会太压抑了吗?”
    赵永泽叹了口气:“知道为什么地位越高, 离天子越近的人, 越容易有不臣之心吗?”
    刘珍儿摇头, 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离得太近, 知道天子很多事情,便没了敬畏感。”赵永泽顿了一下,又道:“对待这些人,就要让他们畏威怀德了。”
    刘珍儿问道:“长寿宫的宫人也是这样?”
    “罗氏和她侄女为什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那些奴才为何敢放罗氏出去?都是我以前太宽和,让他们没有敬畏罢了。”赵永泽嘲讽道。
    刘珍儿比较了一下长寿宫和慈安宫侍人的行事,发现还真是这样。所有宫人都知道主子的话不能违背,但没有威慑,总是容易心生怠慢。
    “你对待下面的人,也不用太和善了。”赵永泽见珍儿若有所思,又说了一句。
    刘珍儿这才明白,殿下给她解释这么多的意思:不只是为了让她理解,还是要让她去学。
    要学吗?刘珍儿想着她险些被当众杖责,想着她在慈安宫险死还生的。
    “以后,珍儿行事会赏罚分明的。”刘珍儿做了保证,她还是觉得后宫有很多刑法不人道,但它们的存在是必要的。
    这个回答还是有点软和,不过有这个进度,赵永泽已经满意了,其他的再慢慢来。
    第二天,赵永泽又带着刘珍儿出宫,这次不仅多带了些衣物,夏荷秋雨也一并带了出去。
    清晨,四处还笼罩着白雾,太阳起的晚,到了皇庄时,雾气才慢慢的消散。
    马车顺着田庄的路,一直往前走,能看到前几天下了种的地上都盖上了厚厚的稻草,远远望去是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