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妈一样,会很烦。”
郭千本笑了:“哦,你不让我说,我肯定不会说。”
郭千本吃过饭才走,走前又把顾襄卧室已经不亮的床头灯摘了,说下次来给她换上。
***
顾襄的生物钟叫得早,第二天醒来,她看到一条信息,看完内容,她又听了下时间。
还真早……
顾襄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然后发了一条信息,出去等电梯。
电梯门开,里面的人朝她微笑:“早上好。”
“早。”顾襄进去。
她今天没穿裙子,但短袖露肩,凸显锁骨,脖子上的银饰泛着碎光。
高劲说:“有没有想好,我们先去哪里?”
顾襄问:“你是在哪里认识我的?”
高劲笑而不语。
顾襄瞥他一眼,“算了,我先带你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她看着轿厢门说。
等焦忞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小区的外围。
顾襄对电话那头说:“我跟我邻居在一起。”
“现在七点半都不到!”
电话里的声音,传进了高劲的耳里。
田忌赛马,优势对劣势要合理安排。他不知道什么1315,但他跟她只有一楼之隔。
近水楼台,先得。
高劲落后一步,看着顾襄的背影。
她是八音盒上的小孔雀,他很想要。
☆、第19章 19
顾襄早前来过这里四回。
这片小区在九十年代初建造, 里面没有什么绿化,也没任何休闲设施,西面那一排疑似随意搭建的两层楼还是一家宾馆。
毕竟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它的衰老和破败在情理之中。
就像病房里的老人一样。
顾襄说:“十二岁以前的我,生活肯定是两点一线,每天家和学校来回,这里就是起点。”
高劲问:“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
“没有印象?”
顾襄摇头,“我来过四回, 几条上学的线路我反复走,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高劲斟酌道:“你之前说了三条线路, 每条线路的车程都超过三十分钟, 范围太大。一般情况下,记忆宫殿应该是多大的?”
顾襄跟他解释:“我需要记忆的数据量很庞大, 所以实景桩的数量绝对不会少。”
她觉得高劲是懂得一些记忆训练的基础知识的,毕竟他能说出实景桩和数字桩这种专有名词,所以她并没有在词义上费口舌。
“单凭一两个房间绝对不够我用, 马路上随便一棵树, 一个垃圾桶,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实景桩。”
高劲环顾四周,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视线所及的东西,比如电线杆, 都有可能在你的记忆宫殿里?”
他一点就通, 顾襄有了说的欲|望。她点头:“是, 随便一件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被我作为了记忆桩。”
三条线路,十多公里的覆盖范围,有些超乎高劲的想象:“这个工程量……确实庞大。”
“但是,因为大脑过桩需要一个连续性,所以我的实景桩也不会天上地下全部覆盖。”
高劲好学不倦:“什么叫过桩需要连续性?”
顾襄指着垃圾桶给他打比方:“如果我把垃圾桶作为一个实景桩,那——”她指着路灯顶上,“我就很难再把这个灯作为实景桩,也很难再把那栋房子作为实景桩。”
她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让高劲看。
手机握在她手里,高劲需要靠近她才能看清。距离贴近,他低着头,稍稍侧一下,就看见了她的眼睫毛,还有额边柔软的碎发。
顾襄很认真地给他上课,“摄像头里,现在有垃圾桶,如果我想看路灯,就要把手机镜头朝上。”
她对准路灯,然后又转移到对面的一栋建筑,“我要是想看那房子,在这个画面里,它是不全的,我需要把镜头拉远。”
“在我们的视线中,这些东西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忽上忽下,而大脑过桩需要一个连续性,就像我把手机镜头平移,在这个过程中看到的画面,才是最好的桩子。”
她说了那么多,耳边始终安安静静,偏过头,她见高劲正看着她的手机,便问:“你听懂了吗?”
高劲看着她的眼:“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所以,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只要你能确定你当年的其中一个实景桩,照常理来,就能推测出其他可能的实景桩,范围可以缩小,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
跟他沟通很轻松。顾襄嘴角微微上扬,点头:“嗯。”
高劲顿住。
顾襄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
她第一次对着他笑……
高劲收敛心思,“你小时候呆得最久的地方应该就是家,也最有可能把家当做其中一个记忆点。”
“对,但我想不起来家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一张当年的照片。”顾襄说,“其实你可以透露一点你知道的,也许能帮我回忆。”
“唔……”高劲没有接话,转而问,“你没有问过你奶奶?”
顾襄沉默。
她问过母亲。但她的桩子并非瓷砖的颜色、吊顶的款式,他们会记装潢,但不会去记一张凳子的摆放位置。
再说,时间也过去太久了,记忆是指尖的沙漏,它不会越来越深刻,只会渐渐变淡,最后遗忘。
至于奶奶……
有些时候,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亲人反而比不上街边的陌生人,有的话能随意对陌生人开口,但看着陌生的亲人,反而什么都不愿意说。
顾襄道:“我跟她……不是太熟。”
高劲没有多问,他朝小区里望去,说:“你有没有去那间房子里看过?”
“那房子里有住户,我没进去。”
“所以你来回走了好几遍,真正的‘起|点’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嗯。”
“那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高劲建议。
“那里有住户,而且这么多年装修肯定变了。”顾襄强调。
“说不定没变呢?打扰他们一下,也许他们不会介意。”
顾襄却原地不动。
“怎么了?”
过了几秒,“……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顾襄偏头,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高劲笑:“去试一下。”
“……会被赶出来的。”顾襄终于开口。
真可爱。高劲道:“那我去敲门?”
顾襄看向他,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几幢几单元?”
“五幢一单元602室。”
顾襄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在前面带路。老房子没电梯,顶层就是六楼,两人往上走。
602室门口立着一只鞋架,摆在上面的鞋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显然住着一家几口。
顾襄让开,让高劲敲门。
高劲敲了三下,没人应,又敲三下。
“谁啊?”
终于听见女人的声音,他说:“你好,我们有点事想麻烦您。”
里面瞬间没声了。
顾襄不解地看向他。
“呃……其实大部分人对女性是不会有太多戒心的,我是男人。”高劲说。
所以呢?顾襄依旧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高劲忍不住笑了笑,“我想如果你来敲门,户主也许会开。”
顾襄:“……”
“来都来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高劲把位置让出来,鼓励她,“试一下。”
顾襄不太愿意。
高劲几乎用哄的,“就算被赶,也是因为我,毕竟有个男人在,别人提防也合理。”
顾襄终于在门前站定,酝酿了一下,挺胸抬头,就像平时的模样。
她轻扣了几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