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那个保姆肯定是不能要了,闻父重新换了个胆小怯懦的新保姆,把自己儿子盯得死死的,再也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然后认为应该让自己儿子多去接触接触人,便又不由分说地带着他换了一所学校,正式开始上学。
他对闻泽曦说,你只需要优秀,只要你优秀,提什么要求,爸爸都会满足你。
却永远也不会问,你真正需要什么。
闻泽曦沉默寡言的性子一直持续到了小学毕业。
他一直是那所贵族学校里最优秀却也最孤僻的孩子。
直到升入中学,之前那段不好的记忆又翻了上来。
上了初中,孩子们的攀比心也上来了,也开始有了嫉妒和眼红这种情绪,面对一个不爱说话,却生得比自己都好,成绩也比自己好上一大截,还总不与人亲近的人,大家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最终发展到了后来的排斥、厌恶。
他们想看到,这个一直寡言的人,在自己“善意的提醒”下,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哦,之前还听他跟生活老师提过,自己辣椒过敏。
某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终于找到机会,想找那个优等生“说说理”。
一开始的计划都还算顺利,可当自己这方拿出辣椒水这种东西时,那个本来被欺负到不能反抗的优等生,却突然间开始剧烈挣扎,硬是使出了三个人都按不住的力道。
“快!别让他反抗!”为首的孩子有点急,开始指挥另外几个孩子,想继续这一场霸凌。
可方才那个还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孩子,此刻竟然奋力挣开了几人的桎梏,然后直冲向手里拿着辣椒水的孩子,不管不顾地用力撞上去,使出了浑身的劲儿。
后来,原本计划修理一下闻泽曦的几人,反而被闻泽曦揍到鼻青脸肿,每人身上都溅上了辛辣的辣椒水。
那个优等生扔掉空瓶,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环视他们,说道:“原来你们辣椒不过敏啊,真可惜。”
他站起来,再也没看他们一眼,径自走了。
只剩一句话留在风里。
“北北哥哥,你看,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这事儿说大也大小也小,闻泽曦的父亲也确实如他所说,只要他优秀,这些事都不算事,最后在他的手腕下,不了了之。
而闻泽曦一人揍趴了四个孩子的事也在学校不胫而走,大家纷纷表示,原来这人不仅看上去冷漠寡言,还凶得很。
闻泽曦倒是没太在意这些留言,不仅如此,还愈发地注重起锻炼来,从前那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小孩子,也逐渐变成了学校里没人敢惹的存在。
闻泽曦那时候时常想,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哥哥,现在还好吗。
他还会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不说话,是会被人欺负的。”
“——不过没关系,跟了我,以后就都好了。”
“——但被欺负了一定要学会反抗!让别人知道厉害,就不大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对,像我现在这样就很厉害,快,再叫一声哥哥。”
“——你怎么比我还矮啊?”
他想说,现在自己长高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地叨叨我会被人揍。
他想说,我学会反抗了,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了。
他想说,我能叫你好多声哥哥,你在哪里呢。
闻泽曦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很淡,甚至于在刚升学的一段时间,他看着母亲留下的那句话,还会犯愣。
“当你在自己的人生战斗中失败的时候,那就学习我自杀吧。”
生死是什么,感情又是什么,他都不太明白。
他觉得在短暂的生命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遥不可及的,只要他拿出优异的成绩单,那个常年不回家的父亲,便会笑着问他,想要什么东西。
没什么追求,也就没什么热情。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午夜梦回时,竟然会无意识地想起他,甚至还在脑海中勾勒了一副他长大了的模样——虽然他从未见过。
他才恍然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
这种感情什么时候变了味道,闻泽曦其实不明白。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他只不过是一种执念。
大概时间长了就好了。
可时间越长,从前的记忆就越是鲜明。
他还记得少年的名字,还有个妹妹,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直等到他上了高中,偶然间路过A市,还顺路遇到了当年那个因为带自己出来而被辞退的保姆。
那个女人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关键是居然还记得自己。
保姆笑吟吟的:“我看到你就觉得熟悉,毕竟还是贴身照顾了你一段日子的。”
鬼使神差的,闻泽曦没有拒绝去她家做客的请求。
他心里一直有一点隐秘的期待,毕竟是她带自己出来,他才能遇见纪北的,说不定,说不定……
所幸天遂人愿,他等到了。
保姆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也不常住这房子,会在假期的时候租给一个对兄妹,看着挺可怜的,没忍心多收钱。
而闻泽曦一听到“兄妹”这两个字,胸腔里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几乎是有些颤声地问:“那阿姨,你知不知道,租你房子的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