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
白雁岚的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说道:“您没想找个阿姨什么的,至少能照顾您起居啊。”
白正放下茶杯,认真道:“阿姨太贵了。”
白雁岚一愣,一旁的陆悦扬却是反应过来了,笑道:“你爸说的是帮佣。”
白雁岚尴尬道:“帮佣啊,我说爸您也不能这么野吧。”
白正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白雁岚做了一大锅酸菜鱼,很多食材都是在这边东华超市买到的,还算齐全,味道也挺正宗。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陆悦扬和白正都吃了两大碗米饭,白雁岚很是高兴。
家里有一架Steinway,远不如周江临给他拍的那架梦想家的旋律,他打开琴盖,即兴弹奏了一曲,那是白正教给他的第一首曲子。
弹完后,他眨着那双桃花眼问道:“我真的不像你吗?”
白正潸然泪下,其实答案早在他心中,儿子怎会不像父亲,连钻牛角尖的性格都如出一辙,更何况是他引以为豪的天赋。
“我以前希望你能像我,是想你也能在音乐上有所成就,但现在我多希望你不要同我一样,抑郁症很难克服,我深知其中痛苦,这都怨我,让你也走了我的老路。”
他们很像很像,但白正却再也不能说出口,给儿子增添压力。
白雁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离父亲的内心意识那么得近,他好像一夜之间便理解了那个看似执拗的男人,他不能替母亲原谅父亲,但深藏在心底的念头却得到了回应。
那天之后,父亲同意了他继续深造的要求,过了暑假便推荐他进作曲系继续学习。他还是爱着音乐,以后就算在幕后,他也想继续干这一行。
求学生活开始,日子便充实了起来,人一充实就不容易胡思乱想,治疗进度前所未有地提高了,唐医生都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精力总是无法集中,但自从再次进入校门,他慢慢地可以专注起来了。
做这一件事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想这一件事,于是学习的效率得到提高,晚上睡眠也改善了很多,唐医生逐渐减少了药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受过伤的地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好,但人会因此而消沉下去吗?带着伤痛就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吗?
填补伤痛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有些弯路是必须要走过,有些失败是必须要经历的。
人不会永远一帆风顺,碰到不如意的事情,重要的是自我修复。坚强二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太难。
那些守护在身边的人会说,不用坚强也无所谓,躲在避风港里更安全。但人从不是个体,必须融入到社会环境中,有人爱你,有人恨你,都再平常不过。
未来也许还有漫长的恢复期,但此刻他坚信,终有一日,他能带着一身战利品走出这片黑暗森林。
“我爸真的很严厉,我觉得音乐可以让人年轻,他还是二十年前的他,从没变过。”下课以后,白雁岚与陆悦扬走在校园的草坪上,午后会有很多学生在这里晒太阳看书,他拽着陆悦扬的袖子补充道:
“尤其是强迫症,根本没好。”说完便笑了起来。
“你选修了他的课?”陆悦扬把他拉到阴凉处,两人双双坐下,他说道:“再次成为他的学生什么感想?”
他用两个食指把眼角向上一挑,眯着眼睛说道:“我是没什么感想,但我妈很生气。”
陆悦扬拉下他一只手握紧,笑道:“你不用演了,我能想象。”
“即使是现在,我妈对他还是有怨气,真是难以想象他们以前爱得那么甜蜜,如果没有我,爱情也许一直都是美好的。”他的笑容从脸上褪去。
“所以经得起考验的从来都不是爱情,是责任。”陆悦扬想起了安音璇,在他心中,安音璇比任何人都独立都坚强,却还是在爱情里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他们都是情感中的失败者,输给了本能,输给了现实。
白雁岚靠在陆悦扬宽厚的肩膀上,说道:“可责任难道不是由爱而生的吗?信念与爱情一定就是对立的吗?”
陆悦扬无法给出回答,他与安音璇也许只是运气不好,也许只是没有缘分,回想那些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上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让一切重演,可现在无论怎样醒悟都无济于事了。
白雁岚反倒安慰起他来:“悦扬哥,从你决定跟我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跟过去和解了。我知道你认定了,跟安音璇在一起的时候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而那段时光再也回不来,也再也无法继续,今后将再没有任何重要的宝物可以抵得过那时一分一毫的珍贵。”
换了一个环境,心境也变化许多,陆悦扬说道:“雁岚,我不会再想这些,没有意义。”
“可我一直在想他救了我的意义,是不是给我一个机会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所以我必须要回去,面对他,才不枉我在死亡线上走过一次。”
陆悦扬在他最艰难的时刻陪伴着他,但他知道这种依恋非常危险,因为他再度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了别人身上。但他不后悔,源于对陆悦扬的无条件信任,这便是终极的爱,不顾一切,纯粹而沉重。
当初答应让陆悦扬跟他一起走,看似是给别人机会,实则是让自己破釜沉舟,赌最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