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的病号服就被她的眼泪侵湿了一大半,她真的没有强求任何,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哭声都没有,只是安静的抱着他。
寂静的车厢,除了掠过的冷风声便是车轮声,再然后便是他们彼此的呼吸以及心跳声。
很快车子在楼下停靠,黎夏念伸出左手想要拉他,连忙又缩回,将手背到了身后,换了右手。
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黎夏念特怕他会说些拒绝的话,她拉紧他,埋头进了楼栋,上了电梯,又爬了一层楼梯,推开铁门穿过露台,终于将他带进了专属于她的家。
房门关紧,昏暗的房间里,沉默的矗立了好一会儿。
项子恒看着眼前的女人肩膀微微颤抖着,他伸手想要将她扳过来,手指在距离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来,影子落在她的背上,他愤恨的将手握成拳头,即使是这样一个动作,他都痛得钻心,连抱都抱不紧,他能给她什么?
“沈诺,是认真的,他会对你好的,你们是夫妻……”
黎夏念颤抖的肩膀一下就停住了,她回身,仰望着他,他脸上映着月光,他眼中映着她。
“是谁说我跟沈诺不是夫妻的,是谁强硬的把我们的关系变成夫妻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你是在生气对不对,气我当年救了沈诺,气我跟他公布关系?”
黎夏念翘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房门上,不留余力的吻住他的唇,冷的、干涩的、完全没有回应的……可她依旧不肯放开。
“被骗的,我是被沈诺骗去的,他说是公司年会,如果我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去的,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项子恒缓缓推开她,仰着头抑制着心中泛滥的情绪,“但我心里没……没有你!”
黎夏念被推到一米之外,她错愕的看着男人,“你骗我,不爱我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来救我?是你说的,你会救任何人,但却只会为我死!”
项子恒目光躲避着,对她的伤心假装视而不见,“报复啊,我以为必死无疑,故意说那话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心,仅此而已!”
黎夏念摇着头后退了好几步,突然转身朝浴室走去,“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只是在发泄,你生我气,你是嫉妒沈诺送我钻戒,我不稀罕的,真的,就算沈诺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的!”
她将水龙头打开,拼命的往手指上涂香皂,总算是将戒指取下来,然后回身走到窗口,拉开窗户丢了出去,又跑回项子恒眼前。
“就算你什么都不给我,只说一句让我等着也行,等一辈子都行,我都已经暗恋你十二年了,我不怕寂寞孤单,也不怕艰难困苦……”
“可我怕!”项子恒突然吼她,他怕将她抢过来,却让她守活寡,更怕瑞瑞会有闪失。
黎夏念被他吼得眼泪都回去了,“我承认是我错了,当初我就不该被困难吓倒,就不该跟沈诺结婚……可那时我才二十岁,我爸突然变心,我妈天天自杀,于敏黎佳动员黎国智要我堕胎,我没办法啊!”
项子恒连忙转身,伸手捂住了眼睛,他究竟做了什么孽,才会害她如此。
“我,我有老婆。你是想让我抛弃刘莉娜,跟你在一起吗?”
刘莉娜,她竟然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一个存在。刘莉娜对她不薄,她又怎么能狠下心毁了那个女人的幸福。
再度陷入了静默,黎夏念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良久才毫无尊严的说了一句,“留下来陪我一晚吧!”说着她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他听见女人压抑的哭声,他终于可以转身面对,他看着浴室门上那道剪影,整个人跌走在地上,用力捶着身体,医生说他永远都不可能痊愈,虽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病,却要被痛疼折磨一生,留她在身边也只会多一个人悲伤而已。
项子恒从来没这么绝望过,他将衣领拽起捂在眼睛上,遮住身为男人不该有的懦弱表情。
黎夏念用冷水洗了把脸,在眼睛周围涂了一圈厚厚的粉底,直到看起来没那么红肿才拉开门。
“洗澡水放好了,我帮你洗。”
“我觉得……”
“不可以拒绝,不然以后我会死缠着你。”
项子恒从沙发上站起身,听话的走了过去。
黎夏念帮他脱了大衣,一颗颗的解开病号服的纽扣,然后帮他脱裤子。
项子恒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还是那句,“不可以拒绝,不然以后我会死缠着你。”
水温适中,坐下去的一瞬间,项子恒不由得握了下拳头,他的身体由内而外的凉,即使是这种水温都能令他刺痛。
他记得当初他耍她玩,曾逼着她给他洗澡,这一次却是她主动的,反而令他拘谨起来。
黎夏念搬了把椅子,因为肚子太大,这个坐姿有些难受,可她还是一意孤行的帮他擦洗着,应该是一直昏睡在病床上,他身上有些脏,肩膀也没有以前那么宽厚,她从浴柜下方拿出一套崭新的剃须刀,在他下巴上打满了泡沫,一点点的刮净那些胡茬。
没说话,她没再强求一句,只是深深地留恋着她所爱的这个男人,很快,邋遢的男人在她手中再度变得完美,她就像个小媳妇似的,为他系好浴袍腰带,让他坐在了镜子前。
她拿过旧被单披在他身上,手指穿过他的长发,将那些凌乱的分叉剪断。
“听过梁咏琪的短发吗?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既然你心里已经下了决定,明天就从头开始吧,我不为难你!”
第174章 男人间的宣战
剪好头发,黎夏念将被单卷起放在了墙角,用毛巾抖了抖他脖子上的碎发,目光里已经没了之前的悲伤,语调明快的问他,“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项子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问了一句,“沈诺的头发,也是你给剪的?”
说完他又连忙自我否定,“不,就当我没问。”
“问了就是问了,怎么能当做没有。不是我剪的,我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
黎夏念已经想通了,她不能太过奢望,她发过誓的,只要这个男人还活着,就算是折寿几十年都可以,现在不仅没有折她的寿,还让她如此真切的碰触到了他,不过是假装不爱而已,有什么难的,之前的十二年她都走过来了,以后也可以。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她将沙发移到了床旁边,“你是病人,床给你,我睡沙发……”
“不是还有一间儿童房吗?我睡那……”
“当初把我压在床上对我上下其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君子?今晚我说了算,你快躺好,我要闭灯了!”黎夏念站在开关旁边,一脸的毋庸置疑。
举措两难,项子恒舍不得伤她,又不想太过靠近她,因为知道抱紧后再松开的悲痛感会被无限放大。
他将被子掀开,躺到了大床中央,随即灯就被关了,紧接着是脚步声,再然后一旁的沙发传来深陷的声音,应该是调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翻身声停止后,一只小手伸了过来。
任性的说道,“你躺过来些,拉着我的手。”
项子恒侧起身体,因为没拉窗帘,月光很亮,还有一路之隔的公园里摩天轮发出的霓虹,他看着沙发里的女孩,那些霓虹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照射出七彩的光芒,他将手伸出被子,拉住了她的。
突然间她就笑了,“我要的只有这么多。”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弯曲,像似在笑,也像似在哭。
项子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其实早在五天前他就已经苏醒了,山里破旧的小诊所,靠采药的赤脚医生,他都搞不清楚那个医生是给人看病的,还是给牲畜看病的,很奇妙的一次体验,他甚至以为他穿越到了其他空间里,他是坐着马车走出那座山的。
一进城就看到了广场上大屏幕的直播,vcr做的很温馨,第一行字幕就是‘结婚五年喜迎二胎,揭秘沈诺黎夏念隐婚的甜蜜。’
为了付打车费,他将身上那件军大衣给了出租车司机,一路拖着僵硬的身体冲进宴会厅。
听见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又往床边靠了靠,将她的手牵到嘴边亲了亲,他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会留下病根,更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出问题,见她如此安好,连赶了三天路的疲惫一下就冲了上来,他累得手指脚趾都不想动弹一下。
刚刚看她哭就跟挖他心一样,他艰难的伸长手臂,轻轻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摸了一下,她竟然那么主动的吻他,如果不是他的口腔失去知觉,他一定会回应的,他现在连说话都像大舌头似的,哪来的自信将她占为己有。
实在是太累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为她做,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项子恒缓缓闭上眼睛,不堪负重的昏睡过去。
沙发上,黎夏念睁开明亮的眼睛,坐起身望着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为什么这么冷漠这么狠心的推开我呢?明明你也很难过,是因为刘莉娜吗?”
虽然是情敌,但她不得不承认刘莉娜是个好女人,无论是作为她的闺蜜,还是他的老公。
她静默的看了好久男人的睡颜,看得出他跟疲惫,她在心里默默的对刘莉娜道歉,终于她也变成了绿茶婊,她将项子恒的被子掀起一个小角,爬了进去。
她将男人的一只胳膊牵起,钻进他的胸膛,让他抱着自己,这才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太好了,他的身体终于暖过来了。
就好像不分白天黑夜乱了时差一样,项子恒一直在睡。
好几次黎夏念都将手指放在她的鼻息间试探,她应该送他去医院的,可她又舍不得,因为一旦离开这里,他们肯定会被分开,她请了医生上门来做了简单的诊疗,然后便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他发烧、他说梦话、他疼痛得浑身虚汗……她不哭,尽所能的伺候着,困了就窝在他怀里睡,醒了就去准备饭,随时等着他睡饱了起来吃。
小年过后就是新年倒计时,黎夏念想着若是他醒来时刚好是新年,她就有借口跟他一起过年了,她网购了好多年货,将家里布置得一片喜庆,她甚至计划好了找人偷偷将瑞瑞也接来,她对着熟睡的项子恒自言自语了很多,心情也变得明朗了很多。
如果注定命运只可承受不可更改,那她必须乐观面对。
阴历二十七,黎夏念翘着脚打扫棚顶的灰尘,房门被敲响,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正是她跟黄钰婷约好送瑞瑞来的时间,她雀跃着跑去开门,刚支开一道门缝,她连忙要关上。
沈诺用力一推,伸长手臂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有套房子。”
“松开,别碰我!”
“我是你老公,是这世上最有资格碰你的男人!”沈诺闯进门,回手关门,强势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毕竟怀孕,身体笨拙,黎夏念扭动着挣扎,“我不承认你,你是最没资格的,放开我!”
找了她整整四天,沈诺已经够压抑脾气的了,“对,我没资格,别人的丈夫就有资格!黎夏念,我以为你挺聪明的,你现在怎么笨成这样,脑子都没了!”
尽管项子恒拒绝了她,可她还是不想被喜欢的男人看到这场面,“我也是女人,遇到爱情也会智商为零,你满意了吧!”
沈诺被她气得喘息都加重了,禁锢着她的手臂更是用力了,“我已经够忍让你了,你给我收敛点,还想让你朋友将瑞瑞也给接过来?赶紧跟我回家,不然我让你那个帮凶一个广告代言都接不到!”
“你,你把钰婷怎么了?”
“还没怎么?不过你要是不乖的话,我就把她怎么了!”
“我不走,项子恒一直昏睡着,直到他醒过来为止,我要一直守着他!”黎夏念提高音量,根本不怕沈诺。
沈诺脑袋都被气大了,“你!”习惯性的扬起手就要扇她。
黎夏念一扬脖子,“打啊打啊,就你这种人,一眼就能看穿本质,鬼才信你说什么宠着啊、爱着啊,呸!”
沈诺一甩手,狠狠的叹了口气发泄情绪,“我不想对你动粗,你别惹我!”
“总之我就是不走!”
“回去吧!”男人沙哑的声音比几天前好多了。
黎夏念回头望去,项子恒站在卧室门边,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身上只有一件浴袍,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了精瘦的胸口。
只一眼,黎夏念就心酸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之前那样。
沈诺小心眼的盯着项子恒的身体,心里想着浴袍里面一定是真空的,这女人就这么不守妇道的跟个裸.男滚了四天,成何体统。
可他说不出斥责的话,他曾跟无数个女人真枪实战的滚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大度、绅士,吸气、吐气,这女人喜欢暖男,他的做个不骄不躁的暖男,一举将她的心夺回来。
沈诺朗声笑起来,走到项子恒面前,他这个靠近的举动吓得黎夏念连忙横在项子恒身前,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
沈诺依旧笑,拍了拍项子恒的肩膀,“项少这几天休息的好吗?感觉身体怎么样?夏念太愚昧了,以为凭她一人之力就能取代医院,她只是想报恩而已,项少别想多了。”
说着他将黎夏念拉到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形同一对恋人,“是项少救了我亲爱的老婆,我已经给项少预定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房间,救护车就在楼下等着,公司那边有我们夫妻二人撑着,项少尽情休息,不必担忧!”
项子恒目光落在沈诺那只咸猪手上,应该是黎夏念跟他坦言喜欢自己,他才故意说这些话提醒的吧。
项子恒也有脾气,也很不爽现在的境况,虽然无法改变,但他必须反击,他看向黎夏念的无名指,“戒指,没了。”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沈诺没听懂,不过等他低头看去就明白了,“放哪了?为什么不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