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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这几日,皇城注定不太平。
    “雪雁。”苏锦萝将守在户牖处的雪雁唤进来。
    “你与明远说,明日便将婚事给办了。”若皇帝突然驾崩,皇城内一月,是不许行红事的。
    雪雁面色一红,呐呐道:“王妃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锦萝笑道:“想让你从理国公府出嫁。”
    第77章
    翌日, 苏锦萝洗漱完毕,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 然后就与苏夫人进了屋子。
    “萝萝呀, 先前你出事,我本想着去瞧瞧你,可是你大哥说让我不必去,他去便行了。我一直瞧不着你,只听得外头消息传来传去的, 不知道有多担心。昨晚上林氏那人也在, 我不好与你多说什么。你莫要怪娘。”
    “没有怪娘的意思。”苏锦萝握着苏夫人的手,看到她红了眼眶。“我现下很好, 王爷也很好,母亲不必担忧。”
    “哎。”苏夫人应一句, 然后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萝萝呀,不是母亲催你。你们成亲都大半年了,可有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苏锦萝神色懵懂。
    “傻姑娘。”苏夫人笑道:“这肚子还没消息吗?”
    提到肚子,苏锦萝顿时恍然。
    她面色羞红的低头, 扭捏着道:“还早呢。”
    “不早了,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你大哥了。”苏夫人话罢, 又道:“萝萝呀,母亲要提醒你。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虽然静南王是个好的, 但架不住外头那么多唾沫星子沾上来。”
    静南王先前就已经有不举之名,如若苏锦萝无后,这名声怕是要被外头坐实了。
    “而且母亲听说,那太后虽看着慈眉善目,但一贯是个心狠的。你可要当心着些。”
    “嗯,女儿知道。”苏锦萝绞着绣帕,呐呐张了张嘴,然后转移话题道:“母亲,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让雪雁从理国公府出嫁。”
    “怎么突然想到这事?”苏夫人奇怪道。
    苏锦萝抿唇轻笑,双眼柔柔弯起,形似月牙。“就想着,让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是先前,苏锦萝答应雪雁的。
    “好。”苏夫人没有犹豫的点头,道:“什么时候成亲?”
    “明日。”
    “这么急?那可什么都来不及置办了。”苏夫人面露苦恼的皱眉。
    “无碍的,都办好了。母亲在府内挂些红绫、灯笼,再贴些双喜红字,瞧着像个出嫁的地方便行了。”想了想,苏锦萝又道:“就让雪雁在我的锦玺阁出嫁吧。”
    ……
    翌日,风清日朗,万里无云。
    宫内没有消息传出来,理国公府内外忙活的热闹。苏锦萝一大早起身,带着玉珠儿、如青、依彤等一干丫鬟、婆子,送雪雁风风光光的出嫁。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唢呐声声不绝,围观之人将宽大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传,这是理国公府哪位姑娘出嫁。
    “理国公府哪里还有姑娘。听说这次出嫁的呀,是苏二姑娘也就是现在静南王妃的贴身女婢。”
    “一个女婢都这么大阵仗,真是好福气呀。”
    外头,众人议论纷纷。轿内,雪雁盖着喜帕,握着手里的红鸡蛋,悄悄抹了抹眼泪。雪雁自知,自个儿是个奴婢,却不想,有一日,竟能如此风光无限。
    府内,苏锦萝站在阁楼上,探身时,能清楚的看到理国公府门口那顶被晃晃悠悠抬走的八抬大轿。
    明远身穿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面露喜色的勒马往前去。
    瞧着这番场景,苏锦萝不禁想到,那时自己出嫁,坐在喜轿里头,没有瞧见陆迢晔那厮骑在马上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惜。
    陆迢晔骑马的模样,定然要比明远高大帅气许多吧?
    想到这里,苏锦萝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瞧过男人骑马的样子?大哥说这厮百般武艺皆能,马术也一定很好。只可惜,自己不会骑马,若是她会骑马,两人一道驰骋林中,也算是一桩乐事。
    “王妃。”玉珠儿撑着下颚靠在槅扇上,噘着嘴,脸都要从纱窗上挤出去了。
    “怎么了?”看着这副模样的玉珠儿,苏锦萝好笑道:“今日是雪雁出嫁的好日子,你不替她高兴吗?”
    “雪雁嫁了个体面的夫婿,我自然替她高兴。她虽然与我在一处的时间不长,但处处照料着我。”说到这里,玉珠儿垮下双肩,眼神微黯,“她如今一嫁,我就觉得这心口空荡荡的,也堵得厉害。”
    听到玉珠儿的话,苏锦萝也有些怅然若失。她想起母亲与她说的话,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从新平郡到皇城,从李府到理国公府,时间过的太快,苏锦萝只觉一晃眼,她就嫁人了。
    再一晃眼,她便又被催着生孩子了。
    上辈子的事模糊在她脑中,从先前清晰到触手可及的程度,到如今的恍如隔世之梦。
    再想起来,苏锦萝却并未有多少感触。只觉自己现在每踏一步,都像是在走尖刀上似得。
    陆迢晔的野心太大,苏锦萝虽嫁给了他,但帮不了他。身为皇家人,享荣华富贵,却必然要接受每日里如履薄冰之态。
    “萝萝。”苏清瑜的声音从阁楼门口传过来。苏锦萝低头一看,就见自家大哥穿着朝服,正在下头与她招手。
    “我上来。”苏清瑜喊一句,大踏步走进了阁楼。
    苏锦萝关上槅扇,迎上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下朝了,今日陛下又没上朝。”苏清瑜让玉珠儿下去,守在阁楼门口,然后面色严肃的检查了四面槅扇门户。
    “萝萝,你听我说。”
    “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坐。”牵着苏锦萝的手将人按到绣墩上,苏清瑜正色道:“皇帝驾崩了。”
    这么快?苏锦萝面露诧异。
    “这消息现下秘而未宣。王氏与三皇子秽乱宫闱,被贬为庶民,发配宁古塔。太子密谋夺位,大逆不道,被废黜太子之位,打入冷宫。陛下的遗诏现在静南王手里。如今局势,只剩下大皇子和四皇子。端看静南王站在哪处了。”
    苏锦萝怔怔坐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哪里会站队,他明明是自个儿想当皇帝的。
    但让苏锦萝没想到的是,当了皇帝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
    九月节,寒露。千里霜铺,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先帝逝,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太汉。
    先皇后并先太子,幽禁冷宫。大皇子被封为中硕王爷,赐府宅,赏蟒袍。太后加封太皇太后,并追封已逝方贵妃为皇太妃,加封周淑媛为太嫔。
    静南王府前,朱红大门紧闭,门庭清冷。
    苏锦萝蹲在廊下,正在捣鼓一盆菊花。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竹篮子,里头是刚刚新鲜摘下来的菊花。七倒把歪的竖着,菊心还渗着露珠。
    屋内,陆迢晔洗漱完毕,从屏风后转出来,看到小妇人正撅着屁,股将那盆价值连城的菊花撅的连根杆子都不剩。
    “做什么呢?”男人近前几步,抬脚踢了踢苏锦萝的小屁,股。
    苏锦萝拨开身后捣乱的脚,声音软绵绵的道:“我摘了菊花,过会子做炸菊花吃。”
    近几日,苏锦萝迷上了“洗手作羹汤”这件雅事。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但却十分自信,愈发起劲。
    “今日不是新帝登基,你不用去吗?”苏锦萝摘完最后一朵菊花,就地开始掰菊花瓣。
    陆迢晔撩袍蹲下,抬手拿起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扯开上头细嫩的菊花瓣。
    “抱病在身。就算是新帝,也不能强让我去瞧他登基吧?”陆迢晔慢吞吞的开口。
    苏锦萝斜睨一眼面前的陆迢晔,身强体壮的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了。而且前几日把她折腾成那样,若不是恰逢她小日子来了,还逃不过去呢。
    想着,苏锦萝不自禁红了脸。她摘一瓣菊花嚼进嘴里。涩涩的,汁水却充沛。
    心里头埋的那个问题蠢蠢欲动,但在对上男人那双清冷晦暗的眼眸时,还是默默又咽了回去。
    一开始,苏锦萝疑心是这厮夺位没成,心里头不痛快,所以回府便称病抱恙,谁也不见。但后来,苏锦萝见人一副悠闲自在,好吃懒做的模样,又觉得这人难不成是对皇位不感兴趣?
    若是不感兴趣,那上辈子又为什么要杀她?
    “爷,苏大公子来了。”明远立在廊下,朗声道。
    苏锦萝眼前一亮,正欲起身,又听得明远说下一句,“正在书房里头等您。”
    经过先前的习惯,苏锦萝已经明白。若大哥去了书房,就是有要紧事与陆迢晔相谈,她只得等人谈完了,才能去寻人。
    苏锦萝见男人拍了拍手,携一株菊花,慢条斯理的去了,立时便噘高了嘴。
    大哥以前那么疼她,如今有了这厮,每日里来,只匆匆见自个儿一面就去了……苏锦萝恨恨扯着手里的菊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大哥不疼她了!
    雪雁端着茶水来,看到苏锦萝手里的菊花,赶忙唤道:“王妃。”
    苏锦萝低头一看,只见菊花蔫巴巴的,几乎被自己扯成烂泥。
    书房内,苏清瑜起身,与陆迢晔拱手行礼道:“王爷。”
    “如何。”陆迢晔撩袍落座。
    “正如王爷所料,登基大典之上,两位藩王闹了事。虽然暂被压下来了,但新帝如今,应当是十分不愉。”
    四皇子身后无势,方淼又远在陆府抗击罗延规。虽然得了皇位,但此刻这位置于他而言,就是块烫手山芋。
    他没权没势,坐在这皇位上。周边虎视眈眈,谁都能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不愉又如何,”陆迢晔弹了弹宽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声音清冷道:“便是不愉,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王爷。”苏清瑜单手搭在案几上,面露踌躇。“先帝逝时,您手握圣旨,又费了那么多力气铲除了太子和三皇子,为什么……”不直接登基呢?
    陆迢晔自然明白苏清瑜未言之话是什么意思。他低笑一声,眼睑垂下,露出一颗朱砂痣。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道:“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就算是他强登基了,如今朝堂内忧外患,与其坐在皇位上给人当靶子,不若坐在幕后,将剩余的障碍,一一清除。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他陆迢晔,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若要得到什么东西,必要十拿十稳之后,才肯出手。
    用茶盖拨了拨茶面上的茶沫,陆迢晔敛下眸中锋芒。“新帝那处,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在罗延规那里安插的牙兵能动了。你要告诉新帝,方淼办不到的事,你苏清瑜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