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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若是嫁了商人,日后四小姐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家姐妹?四小姐、四小姐以后的儿女,就都、都成了低贱的商人呐!
    越想越是悲痛,李姨娘哽咽到简直说不出话来,只一手抓着徐丘松小腿不放,又开始磕起了头。
    那凄厉的哭嚎之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院子,连林妈妈都被吓了一跳,从房中奔了出来,又被堵在门口的徐丘松吓了一跳。
    “回去!”徐丘松怒斥一声,林妈妈不得不退了回去。
    魏氏昨日下午又起高烧,至今仍未清醒,早已通传了各处不必前来请安。李姨娘却被惊得乱了方寸,只想着求魏氏救命,全忘了此事,也不怪徐丘松认为她是专来正房堵他的了。
    此时徐丘松的怒火已是藏都藏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李姨娘这般哭闹,简直是丢了他的脸面!
    偏生李姨娘还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只会闷着头哭求,全没注意徐丘松的脸色已是越变越差!
    就在徐丘松忍不住想踢开她时,徐锦冉终于赶到。一见着场面,立即去扶跪在地上的李姨娘。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四小姐、四小姐你来了!”李姨娘哆嗦着拽住徐锦冉的手,便要将她往地上拉,“你快求求老爷、求求老爷,给咱们母女一条生路……”
    “姨娘——”
    “够了!”徐丘松怒喝道:“在夫人门口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还看什么!还不给我把李姨娘拉起来!”
    两个婆子立即上前将李姨娘硬拽起来,徐丘松立即下令:“李姨娘不顾夫人病体,来门前闹事,即刻将她带回去,禁足一月,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好叫她反省反省今日之过!”
    “老爷!老爷啊——”李姨娘疯了一般想要挣开婆子的禁锢,却又怎能抵得过这些镇日干粗活的婆子?仍旧被架着往自己屋中走去。
    “老爷,求您了、亲亲您了,四小姐也是您的骨肉啊,您怎么忍心——”
    便是在这当口,她都说不出徐丘松要将徐锦冉嫁入商家的话来,生怕这话一出口,就真板上钉钉、再改不了了。
    她这般不依不饶,徐丘松已是气得面色铁青。
    徐锦冉看看嚎哭的生母,再看看铁石心肠的父亲,心中一酸,已忍不住跪了下来,“求女儿知道,父亲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为着女儿好的。姨娘她只是一时想岔了,并不是有意要闹的。待女儿回去好好劝她,她定会知错就改的。”
    她这般懂事,倒叫徐丘松不好再发作,只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惊扰了夫人”,便拂袖而去。
    徐锦冉跪在地上,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竟不半晌都爬不起来。
    “四小姐,真是可怜呐。”荷香的感慨令徐锦瑟叹了一声,看向窗外。
    李姨娘这行事虽莽撞,但这才是一个一心为子女的母亲该有的反应吧。如云姨娘般,知道“女儿”身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却要被嫁入商户之家时,非但不曾反对,反贤惠的劝得女儿心甘情愿嫁作商人妇的,委实只有居心叵测可以形容了。
    第104章 转变
    “荷香,把桌上的凤尾草抱上,跟我走一趟。”
    徐锦瑟叹了口气,终究坐不住,叫荷香抱了凤尾草,跟在自己身后,往正房走去。
    她有意加快了步子,在正房外的走道上,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徐丘松。
    徐丘松不由愣了一愣,才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父亲。”徐锦瑟福了一福,才道:“长公主赐下的凤尾草开花了,女儿想着这贵人赐的东西,许是能沾上几分贵气,想着叫母亲也看看,说不定母亲瞧着,心情好了,病也能好上几分。”
    她示意荷香将那凤尾草捧到近前。
    那凤尾草在长公主的暖房中原是开着些白色花儿的,但不知是不是温度的缘故,徐锦瑟将它带回府后,那些小花便逐渐凋零了。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这凤尾草总算再次开出了花朵。
    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点缀着绛色草叶,看起来分外可人。
    徐丘松看到这凤尾草,口气都不由缓了一缓,道:“你有心了。”
    “女儿只是惦记着母亲。”徐锦瑟一笑,“这凤尾草开花,许是个好兆头,说不定等会儿母亲就能醒了呢。”
    “你母亲……”徐丘松摆了摆手,“也罢,你就去看看吧。”
    说罢,便要离开。徐锦瑟连忙道:“父亲,女儿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徐丘松已是有些不耐,这与魏家联姻一事尚未确定,李姨娘却给他闹了这么一出。徐锦瑟虽是得了朝华长公主的青眼,却又不知能维持多久,价值远不如他原先预计的那么大。他现在瞧见这女儿就有些头疼。
    “凤尾草开了花,千尾鸢也快要培育成功,女儿前些时日写了信给安平郡主,想是近日便能得到回信了。”
    “安平郡主?”徐丘松不由抬眼,“你与郡主?”
    徐锦瑟扑哧一笑,“父亲许是不知,在承阳时,郡主曾化名君儿,参加了李姐姐的赏花会。女儿因缘际会,那时与郡主说过几句话,颇为投机。郡主还曾说过,要给女儿下帖子呢。”
    徐锦瑟眼光一转,道:“长公主威仪甚重,郡主却是个好相处的。这凤尾草一结苞,女儿就写了信过去,想必那信,此时已到了郡主手中。”
    “安平郡主、安平郡主……”徐丘松不由念道。那日赏梅宴归来,徐锦华容颜毁损之事曝光,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竟无人对他提起安平郡主化名之事。
    这安平郡主是朝华长公主独女,自小娇惯的,在京中可没有什么“好相处”的名头。照徐锦瑟的说法,她与安平郡主……甚是投缘?上回虽听徐锦瑟说安平郡主要给她下帖子,但这些时日毫无动静,徐丘松便将此事抛诸脑后。此刻见她竟能与安平郡主书信往来,才重又想了起来。
    如此想来……这女儿便是不擅花艺,再培育不出能叫长公主看上眼的花草,也还有安平郡主这条路可走。
    朝华长公主仅此一女,若是徐锦瑟成了郡主的闺中密友……
    如此一想,徐丘松只觉魏家之事再不是困扰——一个与安平郡主交往甚密的女儿,他是绝不会将她嫁入商户之家的!百倍之利又如何,这官场上,最后的砝码,终究还是权势!
    他徐丘松愿意嫁女,已是对魏家的赏识,魏家若不识趣,还妄想着挑挑拣拣……
    徐锦瑟可还没去朝华长公主府呢。
    徐丘松捋了捋胡子,只觉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舒心,连带着对徐锦瑟的态度都好了几分。
    “即使如此,那你就好好培育着这些花草,等安平郡主回了信,立时便将千尾鸢送去长公主府中。”
    “女儿明白。”徐锦瑟点头。
    接着,她朝徐丘松身后看了一眼,颇有些吃惊地道:“父亲,母亲房前那是……四妹?她怎会跪在那里?”
    “她——”徐丘松有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既知徐锦瑟有了安平郡主这条路子,自不会再考虑许婚之时。如此,许给魏仲棋的便只能是徐锦冉了。
    如此,断不能叫徐锦冉再闹起来。徐丘松对一旁的婆子吩咐道:“去把四小姐扶回房里,就是想给夫人请安,也不必急在今天,叫她回去好好歇着,夫人身体好了自然会见她们。”
    那婆子立即领命而去,徐锦瑟忙道:“我去瞧瞧四妹,这大冬天的,地上寒凉。”
    说着,也不待徐丘松反应便急匆匆走了过去。
    徐丘松还待说话,荷香已捧着凤尾草绕过他去,跟上了徐锦瑟。
    待到了近前,徐锦瑟才发觉,徐锦冉竟是木然的跪在原地,连自己叫她,都听不见了。
    “四妹、四妹。”徐锦瑟又叫了几遍,徐锦冉还是没有反应,她不得不伸手,试着把她拉起。
    这一下没有拉动,却叫徐锦冉抬起头来,幽幽看了她一眼。
    “是……二姐啊……”
    徐锦瑟发现,徐锦冉眼神空洞,明明在看着自己,眼中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不由心中一惊,软下声道:“是我。已经没事了,快起来吧。”
    “没事……是……没事了……”
    她喃喃自语般的说着,也不知听没听懂徐锦瑟的意思。
    一旁的婆子听着她语气不对,连忙上前,想要帮着徐锦瑟架她起来。
    不想徐锦冉却是自己站了起来,慢慢抚了抚裙摆上的皱褶,对着徐锦瑟福了一福,“谢……二姐。”
    便魂不守舍走了出去。
    徐锦瑟虽觉着她神色不对,众目睽睽下却也无甚办法,只得由着她走了。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拐角的阴影中,徐锦华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此处,竟似要冒出火来。
    她瞧着徐锦瑟捧了凤尾草出来,与徐丘松一个照面,三言两语便令徐丘松态度大变,甚至显而易见的,对她又重视了起来!
    这徐锦瑟,不知使得什么妖法!单看徐丘松的态度,便知,要将她嫁入魏家,没有云姨娘说得那么容易了……
    徐锦华揉皱了手中的帕子——不行,她必须想个法子,不能叫徐锦瑟再这般得意下去!
    第105章 纳妾
    二月十八这一日,宜嫁娶、祭祀、冠笄、修饰垣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徐丘松将纳妾之日定在此时,足见对张氏的看重。
    雪芝已是恢复了张迎弟的本名,今日之后,便可称张姨娘了。
    日中,一顶青呢小轿将她从侧门抬近了府。因着魏氏病重,并未出席,张氏只向着正房的方向磕了头,便算着礼成,送进了房中。
    因着是新人,没有魏氏发话,仓促间只挪了间耳房出来,张姨娘便在房中候着了。
    徐丘松从松鹤楼叫了几桌酒席送来,约了些同僚好友,在府中小摆了几桌,权当凑个热闹了。
    云贺与魏仲祺先时已经受邀,此刻也坐在席中。人到中年,得纳美妾,且这年轻妾氏还身怀有孕,徐丘松正是得意之时。与诸人推杯换盏,从日间一直喝到黄昏,尚未觉尽兴。叫了小厮再抬上几坛美酒,正端了酒杯,欲豪饮一番时,却见一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
    这能来喝徐丘松纳妾酒宴的,皆是平日走得近的,此时便开始起哄,叫着别是新姨娘已经等不及,叫小丫鬟来催老爷赶紧回房了。
    徐丘松连连摆手,“哪能、哪能呢,哪有这么不懂规矩,败了大家的兴。”
    说话间,那小丫头已到了近前。却是前几日才分到张姨娘身边的香芹。
    先前张姨娘自己都只是个丫鬟,哪里有过丫鬟伺候?就这香芹,还是临时从三等丫鬟里指派出来的,哪见过这等场面,还未到近前便开始手足无措,待到了徐丘松跟前,更是一脸慌张,瞧着都快哭出来了。
    这般失态,更叫徐丘松生气,不由冷声道:“慌慌张张的,到底什么事?”
    香芹猛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哆哆嗦嗦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不好了,姨娘摔倒了。”
    “什么!”
    徐丘松手中的酒杯险些掉在地上。
    “姨娘、姨娘摔倒了,现下身上有些不好……”
    话没说完,徐丘松已是脸色大变!张姨娘身怀有孕,这一摔可是——
    云贺离得近了,略听得几句,立时便猜到这是家中出了事。他接过徐丘松手里的酒杯,道:“徐兄快去,这里小弟先应付着。”
    徐丘松感激的看他一眼,便要跟了香芹过去。却还有那不会看脸色的,仍在起哄道:“看吧,果然是新姨娘迫不及待了,徐大人也是惜花之人,这就忍不住要过去了?”
    徐丘松脸色一黑,未待发作,就见云贺将那人一把揽了过去,“来来来,徐大人有事,我来陪您喝上几杯。”说罢,也不待那人反应,先将自己那杯干了。
    那人见状,也只得跟着一起干了。
    这么一阻,徐丘松已是走出几步,脱开了身。
    他遥遥朝云贺一拱手,权当道谢了。又叫来小厮,吩咐道:“去找大少爷过来,替我招呼客人!”这才往耳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