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失落
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中有人走,有人留……
可无论是谁,她都看不清样貌……
苦涩的气息愈发浓烈,她渐渐脱离梦境。
身边似有一人,守了她许久许久……
黎夕妤自昏迷中转醒,缓缓睁了眼。
入眼便是熟悉的帐顶,却有袅袅烟气自眼前拂过,药草的清香中带着几分苦涩。
她动了动指尖,察觉到身侧似有一人,便缓缓转头,望了去。
但见一男子正趴在她的榻边,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容貌精致,一双眼眸正轻轻闭起,竟已睡熟了。
黎夕妤再转眸,打量着周遭,却再未瞧见任何身影。
“小妤,你醒了!”
突然,熟睡的男子猛然间转醒,惊喜地叫唤着。
“辛子阑,这是何处?”黎夕妤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那般轻弱。
“这是我的营帐啊!”辛子阑毫不迟疑,立即便回。
黎夕妤随即陷入沉思,回想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似乎……被什么人给掳走了,之后又被施以水刑折磨……
再后来,她沉至水底,没了力气,昏死过去。
她隐约记得,就在她快要丧命之时,有人在水下为她渡气。
而那人的轮廓,仿佛是……司空堇宥。
思及此,黎夕妤心头一动,便连忙又问,“辛子阑,我睡了多久?期间都发生过何事?是谁将我救回来的?”
辛子阑听罢,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笑,答,“小妤,你昏迷了两日,期间始终睡着,不过好在有我这个神医为你治病,终究还是将你救了回来!”
黎夕妤听后,却连连摇头,“辛子阑,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我指的不是这个!”
辛子阑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黎夕妤便又道,“那夜在城东,我被人所害,险些淹死。后来……是谁救了我?”
辛子阑闻言,眉梢一挑,眼底浮出几分自豪,而后伸手拍拍胸脯,得意极了。
见他如此模样,黎夕妤只觉心头一紧,“还有呢?”
“还有?”辛子阑眨了眨眼,有些迷惑地挠挠头,而后缓缓摇头,“那夜所有人都去往练兵场参加夜宴,可我不喜那般场合,便留在了营中。我煎好药后给你送去,却发觉你不在营中。正要去寻你,你那小马驹突然冲了来。我看它似是很慌张,便跟着它一路去了城西,才发觉你竟被人害成那般,险些丧命。”
“所以说……”黎夕妤的话语顿了顿,声音竟有些颤抖,“那夜去救我的,只有你一人?”
“是啊!”辛子阑仍旧十分自豪地给了肯定的答复,却同时也有些迷茫,“小妤,你究竟想问什么?”
黎夕妤的手指轻轻握起,抓住了身上的棉被,一颗心渐渐下沉。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死心地追问,“辛子阑,那……少爷呢?”
那么……少爷呢?
她已然将自己的心思,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了辛子阑。而她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羞耻,倒是平生第一次。
遂,她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双颊浮起一片红润,却下意识挪开了目光,不去看辛子阑的神色,如此方能减轻几分窘迫感。
“小妤,”突然,辛子阑开了口,语气竟有几分深沉,“你家少爷乃是大军统帅,那夜他始终留在军中,未曾离开过半刻。”
此言一出,黎夕妤攥着棉被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却觉头脑发涨,嗡嗡作响。
她终究,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慌乱的一颗心陡然间镇定,却迅速下沉,沉至深渊。
她紧紧咬住下唇,却觉一股莫名的悲伤正自四面八方袭来,逼得她眼眶通红,泪水竟直直打转。
她盯着头顶的帐子,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却不敢眨眼。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只觉心头似是被针扎了般,一针又一针,密密匝匝,生疼。
“小妤,”辛子阑又开口唤她,话语中含着几分她未曾察觉的失落,“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传入黎夕妤耳中竟宛如坠进水缸中的一块巨石,将她眼眶之中团团打转的泪水,彻底逼了出来。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黎夕妤却迅速侧身,背靠着辛子阑而卧,道,“辛子阑,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我只是,太激动……可我不知日后该如何回报你……”
她说着,话语中却满是哭腔。
辛子阑瞪大了眼,瞧着黎夕妤略有颤抖的肩头,一时间怔住,原先失落的目光渐渐被错愕所替代。
可他也唯有硬着头皮,道,“小妤,你……无需回报我什么。”
黎夕妤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半晌后,泪水终不再涌,她方才缓缓转身,望向辛子阑。
可她不知,她眼睑的湿气,仍是被辛子阑一眼便瞧了去。
她盯着辛子阑,而那夜水下发生的事情,却始终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事情,倘若是辛子阑做的,她却是有几分难以接受。
可她却唯有如此安慰自己:辛子阑是个大夫,他当初那般做法,只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
“辛子阑,”她低低开口,“那夜在水下,你为了救我,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能否烦请你,将此事忘却。你我二人,便当那事从未曾发生过,好吗?”
却见辛子阑目光一滞,似是有些惊愕。
然片刻后,他终是轻轻点头,“好。”
见他同意,黎夕妤虽是松了口气,却仍旧有些难过。
却在这时,辛子阑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小妤,司空堇宥他也并非不曾插手。待我将你救回后,他派人连夜彻查了那座宅邸,甚至一怒之下当即便找甄剑对峙,讨要说法。依我看,这二人之间的较量,怕是要再升一个层次了。”
“甄剑?”黎夕妤却有些惊异,“为何要找他?”
“因为那宅邸,是甄剑的!”辛子阑答。
黎夕妤听后又是一惊,她眨了眨眼,迅速在心下思索着。
她能够确信,那夜将她掳走的人,绝非甄剑。而经她几番猜测,那人是七皇子的可能性,有九成!
可眼下辛子阑却说那宅邸是甄剑的,莫非……七皇子是想要嫁祸!
很快,黎夕妤又想到什么,“辛子阑,你先前说,是在何处寻见我的?”
“城西啊,青山脚下的一处宅邸!”辛子阑答。
城西?
不对,这与她所知,全然相反。
莫不是七皇子为了蒙蔽她,便特意与她说了假话?
黎夕妤想不明白,便又问,“辛子阑,那夜你去救我时,可有遇上什么人?周遭可有埋伏?”
辛子阑却摇头,“未曾碰上一人,也无半点埋伏。”
无埋伏……
竟无半点埋伏!
一时间,黎夕妤怔住。
她本以为,那夜七皇子之所以将她掳走,便是为了引司空堇宥前往。
可依辛子阑话中之意,他去救她一事,竟万般顺遂。
还是说……七皇子不愿将更多人牵扯进来,瞧见来人不是司空堇宥后,便撤了所有的埋伏?
种种疑惑皆萦绕在心头,黎夕妤突觉头脑很涨,竟有些疼。
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辛子阑连忙开口,“小妤,眼下你刚转醒,不宜思虑太多。你的身子还很弱,需得好生修养才是。”
听闻此言,黎夕妤这才想起关心自己的身子,“辛子阑,我的身子如何了?可是伤势又复发了?”
辛子阑却笑着摆手,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放心放心,有我这个神医在此,即便你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我也必定能将你拉回来!”
“辛子阑,真的多谢你。”黎夕妤由衷地道谢,即便心下仍对辛子阑的身份有所怀疑,可他终究是救了她。且他的医术,确是不俗的!
“对了,”黎夕妤眼角一挑,又问,“我昏睡的这两日,可有何人来探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