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戈玛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他说：“那来吧！战斗！我们要战斗到死！我要撕碎你——”
    噢……光明神啊，他还真的是标准魔王，发招前先说狠话的套路都有啊。
    但我没笑，我按照骑士决斗的正规礼节向他行礼，此类决斗生死不论，后果自负，为荣誉而战，直到一方彻底战败，通常来说，不战斗到死，都不算彻底战败，所以就算他语言搞笑，我依然要把他视为可敬的对手。
    他的肌肉饱满，骨骼宽大，一定是一个力量型的狂战士。
    “吼————！”
    戈玛抡起他那枚硕大的铁球，向我猛扑过来，轰隆隆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我向侧方一闪身，铁球轰地一声砸在地面，飞过的劲风吹乱了我的头发——糟糕，我又忘了扎头发，而飞溅而起的碎石吓得女精灵术士哇哇大叫，我急忙向她的方向跳了半步，用斗气护盾挡住。
    “不准使用法术！”半兽人们起哄。
    “使用魔法是作弊！”
    “人类作弊！”
    夕露从惊骇直接变成翻白眼：“那是斗气，连斗气和魔法都分不清……人家圣骑士还没用神术给你们看呢！”
    “夕露！”女骑士抿着嘴，“你是一个精灵，不要总是做粗鲁的举动。”
    “如果不是认识你很久了，我会怀疑你是我族长辈伪装的人类。”夕露说。
    我点头说：“好吧，不用斗气和神术。”
    半兽人是不会斗气和神术的，他们的战士都是狂战士，纯粹靠强大肉体战斗，他们的施法者都叫做萨满，在我看来，就是满地蹦跶，然后把一堆奇怪牌子往地面上敲打——不不，我不是看不起萨满，我是看不懂萨满，真正看不起萨满的当然还是法师他们。
    “那不公平哎！”女精灵叫道，“三米高的半兽人要求身高只有一米八的人类不能用斗气和神术？那和狂战士与法师拼肉搏没差别！这不公平！”
    公平？
    唔……
    如果说公平的话，我觉得，我得一个打他们所有，才叫公平，所以说，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公平的。
    我干脆收起了圣剑。
    “骑士，你疯了？”
    “夕露别吵。”艾希依然严肃地看着我，并且眼神很亮，完全不像濒死。
    我站在原地，戈玛被我的态度激怒，他大吼一声，抡起铁球，我只微微侧身，撤步让开，那颗铁球从我面前直直飞过，我抬起手，一把抓住铁球末端的锁链。
    戈玛用力回拉——但他哪里拉得动呢，我站在原地，握紧铁链——呃，这铁链有够脏的，上面全是污泥和铁锈！
    打完我得洗手，洗手啊！！！
    我要快去洗手，不然我真的要自制力全无，变成狂暴圣骑士了！所以我决定赶紧加快速度，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被花哨战斗场面鼓舞的围观群众，唯一一个拿手机拍摄的是雪峰，不管我打成什么样他都会说好看，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提升速度。
    我松开下肢的力气，这样，戈玛猛力后拉，我整个人随着铁链飞向了戈玛，这简直就是他自己在打自己，我伸出腿，借着这股力道，飞身踢向他的颈部。
    嘭——砰砰砰……
    半兽人身体庞大，体型笨重，所以我准确无误地踢中了他的脖子，我飞快连出数脚，接连踢打他的咽喉与后颈，半兽人连连怒吼，在他终于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抽身后退。
    我落地，同时，他倒在了地上。
    呃……
    又用力过猛？我不过踢了一百来下，还没有连续踢个一千下啊！
    “天啊，一秒之内他踢了半兽人一百零八下！”艾希惊呼。
    ——你居然数着？我自己都没数！
    所以，这场战斗历时……呃……不到半分钟。
    我走过去，看着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呻吟翻滚的半兽人首领，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别……直接踢死吧？
    第42章
    我赶快扔了一个治愈术过去, 半兽人戈玛的脸色看上去就没那么惨白了。
    呼……
    “你救他做什么, 你不看一眼身后啊！”女精灵大声抱怨。
    我转过头, 礼貌且耐心地对精灵女术士说道：“不行，艾希女士不能承受治愈术，她并不是重伤, 而是受伤后没有医治持续流失体能, 导致虚弱，治愈术是激发人体潜能, 用圣光加速愈合的法术，如果施展给艾希女士, 她会更加虚弱，当务之急是把她放下来, 让她治疗伤口并好好休息。”
    说着, 我把她从上面解开，艾希不但拒绝我抱起她的意思, 还自己站直，对我行骑士礼节。
    “多谢您。”艾希说。
    夕露似乎很听艾希的话, 我说她不能接受治愈术时, 夕露似乎很不相信, 但艾希也这么说了，她就心服口服, 还对我道谢。
    啧，术士也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了。
    我将圣骑士配备的医疗包递给艾希，她就自己治疗起了自己, 现代医疗很发达，小治疗仪扫过，基本上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这也是祭司没有古代那么受欢迎的原因，古代的时候，治愈术简直是真的“神”术，别说流血淤青，就连断胳膊断腿都可以瞬间愈合，如果没有祭司，大部分伤势在古代是要死人的，刀割一下就会破伤风死掉，不少人摔断腿就会落下残疾的，所以能治好真是神迹，也就没人在意透支体力愈合之后的虚弱期，而现在……治疗仪器太方便了，连人体内部结构都能拍成片子拿来给人看，大家更愿意去治疗仪器里面躺一下，治疗完还没什么副作用，舒服又轻松，所以治愈术也就成了一种仅仅用于作战的神术。
    圣光治愈术对圣骑士的效果尤其好，因为我们本身就与圣光密不可分，不夸张地说，哪怕我被砍头，只要还连着一点皮，奥尔多都能把我医好。
    我相信戈玛那个体格绝对承受得起各种治愈术，所以我对他丢了好几个。
    半晌之后，他从地上爬起来。
    “你……宽恕了你的敌人？”
    戈玛看着我，难以置信：“你救我，而不是杀我？”
    唔，我没有虐杀一个动弹不得的人的习惯，我们圣骑士被要求能不杀就不杀，毕竟我们是信仰组织，不是杀手组织来着。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或许放过对手会被当成侮辱他的精神和品格，但是我认为，新的时代就该有新的规则，这又不是古代那类关于家国忠诚的决斗，也不是两军对垒的阵前，随随便便杀掉失去防抗能力的敌人，反倒是对我自己人格的侮辱。
    所以我说：“你打不过我的，你输了，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由此一来——女术士夕露也输了啊，她刚才说的，你打得赢算我输——不过我和她没赌约，我是和戈玛约定，如果赢了，就可以带走两个女士。
    我和夕露扶起艾希，准备离开。
    然而，戈玛却横在了我面前，半兽人们缩小了包围圈。
    我心下一紧，当即准备拔剑，可是……
    “您真是……太仁慈了！”
    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戈玛，他对我深深行礼：“我的能力和武技都比不上您，您不但实力超群，还能治疗伤口，这真是太了不起啦！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碎颅部落的新领袖！”
    哎？
    我环顾四周，都没人来阻拦一下你们抽风的首领？
    “新领袖！新领袖！”
    不但不阻止，半兽人们还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活像看见什么偶像歌星的迷弟迷妹，天啊，还有女性半兽人对我丢肉块！不，快住手，我的衣服！！！
    戈玛一张狰狞的脸努力露出微笑，他对众半兽人说：“所以，没有谁还想挑战了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年纪很大、毛发都是白色的半兽人用半兽人语言说：“他只一招就打败了你，他的实力太强，简直是蛮神的使者！”
    不是，我是光明神的使者！
    ——我不只在心里抗议，我还说出来了！
    对比起至高主神，蛮神之所以叫蛮神……嗯，就是因为他们的地位还不够，连主神身边的从神都不算，相当于高我们一等的智慧种族，但远比神灵低级，他们偶尔还能突破位面，降临到大陆上来，而真正的神灵因为受到法则限制，是无法进入我们这个低等级的位面的。
    所以光明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祂不拥有这个世界，拥有世界的是我们，能左右这世界未来如何的，还是我们。
    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更加美好，世界的未来才会更美，这就是光明信仰存在的意义，我们从不大包大揽把一切都解决，我们为世界寻找更多、能用好方法解决问题的人。
    他们不信光明神，但当然知道光明神，一听说我是“光明神的使者”，顿时对以前认为的“娘叽叽的神”大为改观，立刻表示要开始信奉光明神。
    于是我说：“我是神的使者，自然不能担任世俗宿务，所以，领袖的职责还是由戈玛来担任。”
    我这样说，大家都表示认同——对的啊，就算他们这边没有什么神权威胁政权的经验教训，但他们会自动脑补成——神的使者怎么会“屈尊降贵”来担任世俗职务呢，所以戈玛毫无心理负担，点点头，表示可以继续担任首领，并且随时欢迎挑战。
    说实话，被人盯着看没关系，但被一群三米多高的半兽人盯着看还是很有压力的，而且这些半兽人不只是看看而已，他们还会顶礼膜拜……一边对我用半兽人语赞美，一边对我扔肉块。
    唉，压力好大啊！
    我知道史诗里面那种凯旋的英雄会被抛鲜花，但是被丢肉块真是太糟糕了，我的衣角已经黏黏糊糊的了——因为我不能躲开啊，所以我宁愿他们拿暗器丢我，那样还能闪避，但我现在要是闪开这些丢过来的肉块，可能会被认为是不接受他们的敬仰，要发怒……
    这可真是愁死我啦！
    真是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停手……我说夕露女士，你偷笑的声音太大了，圣骑士耳力很好，不比你们精灵差。
    我向戈玛询问了部族里的情况，他告诉我：
    “我们碎颅部落是站在狂风部落这边的，我们不想和人类全面开战，但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逼得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他所说的内容和那两位半半兽人小姐说得差不多，都是先有亡灵法师作乱，再来是“机械女神”的信徒出面帮忙解决，他还详细描述了机械女神信徒的外貌。
    “他们的皮肤覆盖着金属，亮晶晶的，红的蓝的绿的黑的，什么色的都有——”
    我知道他描述的是什么，在实验室里的时候，随着我被逐渐强化，我能接触到的人也都穿起了那种东西——那是外骨骼盔甲，外骨骼盔甲和大型机甲还不同，这是一种穿戴式机械，如同盔甲，不是需要驾驶的机甲，而更像一件衣服，可以随时穿脱，关节能自然随着动作运动，用以增强人体的力量和速度，不少穿戴外骨骼的电子人战士可以一脚踢穿合金钢板，而脱掉之后，他本人会在合金钢板上撞骨折。
    我知道自由科学阵线一直在研究这些东西，并且效果很好，销量更是没得说，许多国际知名的军工企业都有自由科学阵线在背后操控，这也是联邦把所有军工全部交给官方，而禁止私人军火交易的原因。
    这很好，我的两个目的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摧毁自由科学阵线。
    我对戈玛说：“不必担心，我来这边，就是来解决亡灵法师的，那个……那个机械女神是个邪神，信仰她的话，她会要求你割掉四肢，换成金属机械的！”
    我故意夸张地描述了一下那些喜欢改造自己肢体的叛逆青年，在西边很多新兴国家，这类年轻人不少，我甚至有一次看见一个人把自己脑子里装满电路，还用一个透明壳子取代颅骨，觉得自己很酷。
    戈玛他们一听当然不同意，崇尚自然野性的半兽人也很抵触把肢体换成机械，所以立刻向我保证：“我们绝对不会信仰她的，但是……人类真的不会对我们大开杀戒？”
    看，这就是缺乏沟通的问题。
    我说：“我是一名神职者，我以我的荣誉向你保证，防线那头，有的只是和你们一样，希望好好生活下去的普通人，而不是狂热的战争贩子，我不保证万千人类里一个狂热战争贩子都没有，但我保证，绝大多数的人类，热爱和平。”
    人类之所以会成为迪亚纳大陆最大的种族，就是因为我们有着无限可能，而我们或许会走弯路，但最终一定会选择最好的那个可能。
    无光岁月之后的新世纪，人类更加平和从容，我们谁都不想重温黑暗。
    “我希望，世界能同样沐浴光明。”我说，“神的光辉不应该遗忘大陆的东南平原，那道防线早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同样是大自然孕育的儿女，不应该被一道防线永远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