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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甄家却死守在角落,犹做困兽之斗,永昌帝被范逯叔侄逼得紧,犹豫不决。
    事情拖得久,韩蛰也颇觉头疼,从锦衣司衙署出来,跟韩镜在藏晖斋议事大半个时辰,踏着傍晚暑热未散的青石甬道,往银光院走时,冷沉深锁的眉目才渐渐舒展。
    ……
    令容如今身子已有点重了,九月底的身孕怀到如今已是七个半月,孕肚显眼得很,御医几番把脉,都推测产期在七月中下旬。
    许是韩蛰这数月都在京城,偶尔能给她做些美食提吊胃口的缘故,令容明显长胖了些,身段丰满之余,脸蛋手臂能捏出点肉。
    令容有点发愁,怕坐完月子胖得更厉害,每日里有意多走几步,少长点肉。
    待韩蛰回到银光院时,就见令容挺着肚子,左边宋姑右边枇杷搀扶着,在院里慢慢儿散步。盛夏天热,她身上穿得单薄,纱衣垂落飘摇,将腰腹间的弧线勾勒得分明。两只手下意识地交叠护在小腹,头发松松散散地挽着。
    见他回来,令容便停了脚步,道:“夫君用饭了吗?”
    “还没。”韩蛰一手握住她手臂,一手扶她肩膀,进了屋,自将官服脱了,换身家常的外裳,同令容用了饭,陪着去外头散步消食。
    夜幕下暑热渐消,风还未凉,走过去正惬意。
    甬道两侧和游廊下的灯亮着,光芒昏黄。因令容时常散步消食,姜姑对这一带格外留心,每日叫丫鬟打扫两遍,连小石子儿都不放过,收拾得干干净净。
    风吹动衣袂,韩蛰将手掌贴在令容小腹,触手暖暖的感觉,小心翼翼。
    眼角眉峰的冷沉锋锐在回府后渐渐消融,他惯于杀伐,便格外觉得令容腹中的孩子柔软娇小。手掌停住片刻,感觉到里头的动静,眼底便添了笑意,连声音都有点轻,“今天闹腾吗?”
    “这两天乖了点,太医说过了七个月,会慢慢长大,老实些。”
    令容驻足,跟韩蛰的手并排,过了会儿,手底下又动了动,霎时笑生双靥,“定是他想夫君了,白日里可没太多动静。”遂拉着韩蛰的挪到右上边,“夫君试试这里。”两人等了好半天,小家伙果然应景地动了动,幅度还不小。
    这般隔着肚子跟小家伙玩,自是乐趣无穷。
    令容吃吃笑罢,又觉得不满,斜睨韩蛰,“白日里等好久他才肯理我,倒是夫君厉害,一回府,连他都坐不住了。”
    杏眼流波,声音娇软带嗔,甚是娇憨的情态。
    韩蛰唇角勾起,满心冷厉尽去,在她脸颊轻吻了下,“里头毕竟是个女儿。”
    “何以见得?”
    “白日里体贴乖巧,是心疼你,必定是女儿。”韩蛰说得一本正经。
    令容低笑,知道他这是无师自通的哄她,有点不习惯。
    沿着游廊慢慢走,两侧绿荫浓翠欲滴,走了半天,令容将韩蛰许久没舒展的眉头来回瞧了几遍,忍不住道:“夫君待会要回书房吗?”
    “不回。”韩蛰似愣了下,瞧着她,神情不解。
    令容驻足,背靠廊柱,抬手将指腹落在韩蛰眉间,轻揉了揉,“这两日夫君回来,总是愁眉不展,又不肯跟人说。”杏眼流波,灯笼光芒给她脸颊镀了层朦胧,她似有些迟疑,片刻后收回手,低声道:“我很担心。”
    她垂眸,偏着头背靠在红漆柱子上,双手无意识地绞着绣帕。
    心里毕竟是忐忑而担忧的,夫妻成婚已有四年,孩子都快出生了,韩蛰虽不像从前似的连受伤的事也死死瞒着她,但夫妻同床共枕,最亲密的事都做了,涉及朝政的话题却仍甚少提及。偏偏宋建春身在吏部,傅益又在兵部,有些事绕不开,她提起时,仍须小心翼翼地避嫌。
    这般处境,她起初不觉得怎样,如今却是越来越难忍受。
    外头将甄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韩瑶和杨蓁结伴来探望杨氏时,还曾提过几件关乎甄家的传言,到了银光院,韩蛰却半个字都没提过,有意避开似的。
    令容当然知道缘故,正因如此,心里便愈发难受。
    夫妻之间,除了浓情蜜意、彼此照拂,她想要的似乎更多。哪怕有些事无需开诚布公,先前韩家的密谋她也不敢去触碰,但事到如今,明眼人都有了猜测,她身在其中,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却谨慎避开,隔膜的日子久了,只会将罅隙变成裂缝。
    令容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孕的缘故,近来想到这事便觉得不高兴。
    她咬了咬唇,睇韩蛰一眼,见那位仍旧沉默,有点负气,“夫君不想说就算了。”
    转身想走,却被韩蛰揽住肩膀,她不敢乱动,只好靠回廊柱。
    四目相对,令容气鼓鼓的不高兴,韩蛰眼眸深邃,神色渐而肃然。
    “真想知道?”
    “只是觉得难受。”令容垂眸,盯着他墨色衣衫下结实的胸膛,想靠过去,又没动,只抬起手指,抠上头的银线暗纹,“夫君身居要职,经手的都是朝堂大事,我很清楚。这两天夫君愁眉不展,我担心,又不敢问。”
    她小心翼翼的,五根嫩葱似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紧握。
    韩蛰看得出她有点忐忑,甚至紧张。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初结婚时令容如履薄冰,除了妻子的本分,半个字也不肯说,他不觉得意外。但时至今日,床榻里颠鸾倒凤,她非但变着法儿指使他做菜,从前的敬畏躲避尽数消失,胆量渐大,还敢顶撞闹脾气,甚至在夫妻调笑时小声叫他节气大人,在他故意板着脸后又撒娇服软,却显然口是心非。
    她不怕他,甚至渐渐有了点恃宠而骄的味道,娇憨得让人想揉到骨血里去。
    但她连“节气大人”那种话都敢说,却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乎朝政的话题,甚至在谈及宋建春和傅益的婚事时,都有收敛回避之态。
    锦衣司里审案无数,韩蛰的目光早已修炼得老练毒辣。
    避嫌敏锐得过头了,显得刻意,难免叫人奇怪。
    韩蛰一手握着她肩膀,一手撑在廊柱,俯身凑近些。
    “为何不敢问?”他的声音低沉,手指伸过去,落在她秀颔。怀孕后长得肉嘟嘟的,指腹抵上去,愈见柔软娇嫩,他轻轻抬起,迫她与他对视。
    目光深沉而洞察,他压低声音,又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令容的神情明显紧张了下,仿佛怕被看穿,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韩蛰迅速凑过去,吻住她唇瓣,双目却睁着,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