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此刻却是有些后悔那天没多看二哥几眼,甚至没有与他说句话。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面。
这边洛太妃见洛蘅的情绪好些了,想了想,还是叮嘱她道:“阿蘅,你身世特殊,以前不与你说,是为了保护你。以后也是如此。”
“你现在虽是知道了,可也得切记莫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露出什么端倪来。”
“否则若是被人窥知,传出些风言风语,我自是豁出命来也会保着你,可是终究会让太后娘娘跟皇上难做。明白了吗?”
洛蘅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点了点头,保证道:“我知道了,谁都不会讲的,以后也会小心行事,不让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洛太妃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这晚洛蘅是留在正殿睡的,晚上跟太妃躺在床上,又听着她说了许多母亲的旧事,还有庄家的一些事情,直到三更天两人才相继缓缓睡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洛太妃才找来洛蘅道:“我已经与你二哥,还有牧将军商量过了,决定让你二哥尽快返回靖州,不日启程。”
洛蘅心底当即不舍起来,虽然自她知道身世后也不便与庄其风相认,可心里起码是知道自己有这个二哥在的,而且就与自己在同一座城中。
此刻乍然听说二哥将走,这一去,又是山高水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
虽然理智上清楚地知道二哥应该尽快离去好脱身,可情感上实在有些接受不了,遂试探着问太妃道:“他走的时候,我能去送送吗?我保证不让人发现!”
看着洛蘅近乎祈求的眼神,太妃心里一软,虽觉得有些冒险,可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只是嘱咐道:“那一定要记得小心些。”
洛太妃此时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是啊,谁知道下一次他们何时还能再见面呢?手足被迫分离之痛,哪是一般人可以忍耐的呢?
庄其风决定离开的这日,就在腊八的前一天。
这天早上,洛蘅五更天不到就起来了,提前煮了一锅腊八粥,用陶罐装了,放进食盒里。
为了掩人耳目,她还特地穿了身男装,由太妃的心腹内侍扮成她的小厮陪同,两人这才低调地悄悄出了宫。
一路坐马车来到南西门外,洛蘅忙掀开车帘一看,一眼就望见了庄其风正一人一骑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柳树旁,背影萧索,看起来无比寂凉。
旁侧的护城河正静静地流淌着,而另一旁平日里人来车往的官道,此时也是了无人烟。
明天就是腊八了,本该是一家人围坐一桌,喝着腊八粥,准备等着过年的时节啊。
可偏偏,他们兄妹俩,此刻就要分离,再见之日更是没有定期,如何能不伤感呢?
又有泪水快要涌出来了,洛蘅极力把它憋了回去,又拼命想挤出个笑脸来。
她这些日子已经哭过太多次了,几乎是想起来就能哭一场,可泪水却似流不干似的。
洛蘅仰起头让自己缓了一会儿,这才让那内侍去唤庄其风。
其实这路旁自是有方便路人送话别的凉亭,可是洛蘅跟他此刻情况特殊,未免被人发现,还是在马车里说话更为稳妥。
庄其风很快就过来了,上来马车一看,第一眼就面对着洛蘅那如春花般灿烂美丽的笑靥,随后是温柔亲切的一声,“二哥。”
那一刻,他的心脏,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闷的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竟险些落下泪来。
他眨了眨眼睛,逼退了泪意,这才高兴地应了一声。
马车里还算宽敞,两人面对面坐着,都在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洛蘅蓦地轻笑了一声,想着莫非自己与二哥就要这样互相望着傻笑不成?
遂赶忙道:“二哥,我带了腊八粥来,是我亲手熬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洛蘅边说着,边从食盒里拿了粥罐出来,盛了碗粥递给坐在对面的庄其风。
庄其风连忙伸手接过,他也确实听牧充说起过洛蘅很擅厨道,似乎继承了他们的母亲在厨艺上的天赋。
此时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先点了点头,之后便如风卷残云般,很快把一碗粥给解决了。
洛蘅忙道:“慢些,还有呢。”
庄其风吃的虽快,那是这些年在兵营里养成的习惯,吃饭时不自觉就会很快,而且此时也是急着想多吃些妹妹煮的粥,然后再腾出功夫来多与妹妹说两句话。
但是他的吃相一点也不粗鲁,反而干净利落。
只是洛蘅见他如此,心里又是心疼他这些年的遭遇,又是欣慰他喜欢吃自己做的吃食,顷刻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倒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直到见庄其风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很好吃,不比祖母和娘亲的手艺差了。”
洛蘅便惊喜地道:“真的么?哥哥莫不是在哄我?”
“好好的,我哄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了。”
“那祖母她老人家的身子还好么?”
“好得很,硬朗着呢。就是时常地会念叨你。”
听到二哥说祖母时常惦记着自己,洛蘅的心头一时热乎乎,软绵绵的,原来她也有至亲尚在人世,原来也还有人在时时刻刻地想念着她。
这种感觉好像是一朵随风飘浮了许久的蒲公英,突然间就落了地,生了根,瞬间变得踏实安心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言一语地说起了家常话,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生疏不适,好像他们就是自小长在一处的亲兄妹,从来没有分离过一样。
不知不觉聊了快一柱香的功夫了,庄其风突然挑了挑眉,笑着道:“没想到你身手还不错啊,那天竟被你发现了,我当时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本以为自己的妹妹是个弱女子,加上那天一时见了她,心情激动之下便失了些分寸,哪知才稍微大意了些,竟被她逮了个正着。
这些年他们极少与太妃有联络,称得上是根本不敢打扰她们的生活,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点什么,从而让别人对她的身世产生一丝一毫的联想。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对她知之甚少,竟不知她而今如此耳聪目明,身手矫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