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点翠推出来,果然安静了一天,忌奴便陪着朝辞在园子里闲逛。
忌奴从早晨起便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从小两人便在一处,朝夕相处的,她有什么心事,朝辞哪有看不出来的,走到一处高大垂柳下,朝辞停下脚步道:“你今日怎么了?”
心不在焉的忌奴不意朝辞有此一问,道:“公主瞧出来了?”
朝辞轻轻敲她的头,嗔道:“你这丫头从早上便憋了一肚子话,到底什么事?说吧。”
忌奴还是有几分犹豫,这让朝辞更加奇怪,但是并不说话,给她充分的时间思考。
等了一会,忌奴才道:“听说,吴国正在和螽族打仗,已经攻破南雍关了。”
朝辞这一惊不小,螽族族长已近七旬,多年来只求自保,从不主动攻打他国,占地盘抢粮食什么的更是从来没做过,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攻击吴国?最重要的是,竟然已经打到了吴国都城的南门户,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这件事怎么叫你这般犹豫告诉我?”朝辞疑惑道。
忌奴道:“战事紧迫……大家都说王上座下没有统兵良将,派去的人一波又一波,死的死,降的降,因为用人不利,导致国门大开,现在朝中大臣都公开表示对王上的不满……”
说到这,忌奴顿了顿,朝辞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含着笑道:“继续。”
“现在是生死一线的时刻,听闻今日早朝百名大臣联名上书,请旨……恢复燕丹大司马之职……”
想当初,燕丹在羌族进犯吴国之时,曾起到决定性作用,在那一战中,他使用连环计策打响了闻名五国的“德惠之战”,自此名声大噪。朝辞早有耳闻,而多年来,燕丹把持军政,军队中有些军衔的基本都是他亲手提拔的亲信,奉挚在燕丹入狱后以雷霆手段换下这些将领,但是优秀的将领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偏偏这时候吴国又遭遇了如此大的战事,也无怪乎奉挚无人可用,遭人话柄了。
如果不出所料,奉挚必定会被逼无奈,释放燕丹。
朝辞笑笑,“这件事值得你这般小心翼翼吗?”
忌奴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端详着朝辞的笑意里有几分真假,朝辞却兀自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一个被奉挚明令下旨,投入牢中的重刑犯,可能随时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忽然间就可以转换天向,化危为安……
他出狱那一刻,恐怕奉挚的王君颜面会荡然无存。
燕丹入狱,军政还于奉挚,大臣们转戈相向,御林军毫无动静,螽族出师,奉挚无人可用,大臣们又一次投向燕丹……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这重重迷雾如同解不开的铁连环,深深套牢朝辞的思想,她不禁想,若是足智多谋的丞相在这,也许会更快的思索出其中的关窍。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便沿着甬路向百合宫中走去,即将要穿过月洞门的时候,却听门的另一侧墙壁下传来几个低低嬉笑的女声。
朝辞以为只是几个侍女谈笑,正要迈出门去,却听到谈话声中隐约提到了自己,便缩了回去,与忌奴站在一旁。
却听那边的嬉笑声更重,似乎有三四个人围在一起。
“你们不知道吧?听说那个朝辞公主第一夜并没落红呢……喜帕怎么拿进去的怎么拿出来的。”
“嘘,你不要命了,小点声……快给我们讲讲,你怎么知道的?”语气谨慎中带着几丝兴奋。
“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一派炫耀的语气道:“朝辞公主不落红,听说王上特别生气,太后也生气,后来朝辞公主便将点翠姐姐赏给王上,虽然人家身体不正常,但是这新婚燕尔的,能这般大度,想来太后和王上也不好再怪罪什么。”
“嘻嘻,王室里这种乌七八糟的事真的是太多了,乱的很乱的很。”
“其实这个公主不落红谁知道是不是身子有问题,没准儿,人家根本不是第一夜……”
“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快来说说?”
“听说大司马落魄前,有一天朝辞公主失踪了,结果王上带着兵将大司马府围攻了,你们猜最后为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了?”
“快说快说。”
“是因为那个朝辞公主自己承认,只是在大司马府做。”
“做?大半夜的去做?”
“说的是什么啊,所以宫中早就有流言蜚语,说那个朝辞公主和大司马有一腿。”
“啧啧,怪不得……我在朝霞宫伺候过几日,那个公主对咱们王上态度总是冷冷的……原来是怎么回事。”
“能不冷吗?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
“我看不是心有所属,是水性杨花吧,听说他们璟国民风可开放了,姑娘家可以自己招女婿。”
“真的吗?这也太孟浪了。”
“对对!我还听说,朝辞公主从小便不安分,根本不在深宫里待,都是到处玩,到处结交男人……”
“唉,谁让人家是金枝玉叶呢。”
“瞧瞧你那个酸劲儿,我看王上娶了你你才高兴。”
“你!你胡说……”
“咳咳……”忌奴早就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两步迈了过来。
几个侍女本来蹲在月洞门一侧,听到这一声吓得一下子站起来,一见是忌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再看忌奴后面竟然站着面无表情的朝辞,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其中一个双膝一折,险些晕了过去,所有人都出奇的齐齐下跪,也不抬头,也不请安,甚至忘了说求饶的话,都抖得如筛糠一般。
朝辞面色如常,一点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她一开始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确实有些生气,尤其听到他们随便污蔑璟国风气,更是怒不可遏。但是当她刚一露面,这些人就吓得这般样子,她一下子就气消了,和她们生气太不值当了。
但是忌奴显然并没打算就此了结,“嗖”的抽出剑,用剑尖顶住其中一个的下巴,还来回的转动尖尖,那侍女吓得几欲昏厥,忌奴悠悠然道:“说啊!刚才不是说的很欢实吗?听得我都入神了,简直比桥底下说书的还要精彩,来继续!继续!”
那个被剑抵住的连忙道:“奴婢……奴婢不敢。”
其他几个人倒也机灵,连忙向旁边的朝辞连连磕头道:“公主……不是……王后娘娘饶命。”
忌奴换了一个人,剑尖照样对着她的下巴来回移动,笑呵呵道:“怎么这般没骨气,我们璟国人孟浪的很,却也没想到你们吴国人个个都是孬的无趣。”
朝辞不想浪费时间,便低声唤了句:“忌奴。”随后理也不理那些人向前走去。
忌奴一挥手,瞬间几绺头发便飘落下来。几个侍女吓得面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却见每个人都被砍掉了一束头发,忌奴这才将剑收回,道:“记住了,这才叫孟浪。”
说罢便赶紧追随朝辞而去。